三个人一齐动身回了家,只剩下秋子婆婆一个人在那里。虽说出发前劝对方同自己一起回去,但是她却拿自己腿脚不好不能多动弹,拒绝了。
许久没回去,每个人的心情都是不一样的。
其中红花夜最闹腾。他年纪最小,也最耐不住情绪,有什么就说什么,从来不会憋到过夜。
“我一定要去看看城子,看看她是不是长成丑八怪了!”
虽说童言无忌什么的……“不要随意说别人的不好。”日轮拍拍他的脑袋,“都讲过多少遍了,不要这样子。”
“可是她本来就长得很丑!连她妈妈都说了奇丑无比难以忍受这种话来啊!”
“人家妈妈是人家妈妈,家里人可以说你一个外人讲些什么。不知道女大十八变吗?万一人家以后长成绝世大美女了你是不是还要为自己的眼瞎哭着朝她道歉?”
“那她在做梦!城子永远都是丑八怪,根本就不会变漂亮!”
在兄长的脸色变得更坏之前,红花夜一下子跳到了郁里边上,把脸遮在母亲的衣袖下面。
“这可怎么办啊……”郁里摸了摸次子的头发,“不要让哥哥生气了,不可以吗?”
红花夜说:“哪里有!”
“哪里都有。”日轮接道。他自顾自地往前走,把其余两个人留在后面。
郁里无奈说:“你看,生气了吧。”
红花夜不服道:“我也没有说很坏的话啊,我是实话实说的。”
两人步行了一段时间后,碰见了特地来接人的九世先生。
“夫人和少爷们些许日子没回来了,老爷真的是想念得紧。”
坐车的时候郁里显得有些拘束,她实在是习惯不了这种东西。
日轮接道:“我们也是。”
由于交通工具助力的缘故,他们很快就回到了村子。村门口的藤花架上同往常一样挂满了颜色鲜亮的紫藤花,它们一朵又一朵,一条又一条。
许久不见的父亲,紫藤宫野面露病色,躺在床铺里没有下来。
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每一年过去,他就越虚弱。
这个家庭里的男人,每一年都会比上一年更加虚弱。
在讲耀哉的事情之前,先汇报了一下之前的工作进度。
除了制作紫藤花药之外,还有一些生意。日轮还隐晦地讲了一下鬼。
紫藤宫野是知道日轮在夜里偷偷地出去杀鬼的。虽然郁里作为一个外来人并不清楚紫藤理子是怎样一个人,但宫野再清楚不过。
他可是在理子祖母的眼睛下缓缓长大的啊。
“你做的很好。”
无法忘记的是父亲脸上温柔的笑容。
感觉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都会露出那般解脱的笑容来。
日轮握住对方垂在床沿的手,拜托般地说道:“爸爸一定要好好的啊。”
病气入体,肌肉萎靡……日轮的眼里看见了那个。
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但是就算这是天命使然,他也希望对方能坚持下去。
※
战国时代。
世界从一开始就是透明的。
无论是植物动物还是人类,都通通是透明的。
植物是根茎花叶果,里面储存着大量的水分。花是轻薄的,树木则很坚硬。
动物和人很像……或者说人和动物很像,表皮、肌肉、内脏、大脑……他们一概是由这样的东西构成的。
阿缘的世界里,一切都是透明的。
院子里的梅花树被虫蛀得中空,石头的缝隙也清晰得要命,母亲父亲侍女兄长都是一团包在皮下面的血肉。
他一度以为所有人眼中的世界都是这样子的。
但是并不是。
只有他的眼睛里的风景才会这般无趣肮脏。
完全不明白大家为什么要对几片脉络分明纹路丑陋的“花”赞赏有加。
好看吗?
为什么我看不见?
“好漂亮的梅花啊……”
“明年,也想和大家一起看梅花。”
“因为比起樱花的花,梅花更少见不是吗?”
……
“团子!”
“我喜欢团子!草叶的,谢谢姐姐!”
……
“一起玩吗?”
“你会玩双六吗?”
“像这样哦。”
……
好奇怪。
真的好奇怪。
明晃晃的白色骨头支棱着脑子和内脏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不会掉吗?
不会死掉吗?
没意识到这是“正常”之前,阿缘天天处在惶恐之中。可是后来,随着他在小窗子外面见到这样的体态越来越多后,他才发现,这是正常的。
只有他一个人不正常。
好奇怪。
这个透明的世界……
什么也看不到的可怜孩子。
无法明白花儿为什么这么美丽,母亲为什么会被他人称赞是战国的第二美女。
第一是织田信长的妹妹阿市。
可大家都是一模一样的皮肉骨头。
好奇怪……
“一起玩吗?”
比他高上一点点的骨肉“哥哥”,如是问道。
“一起玩吗?”
阿缘没有理解“玩”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是玩?
玩要两个人吗?
玩要加上些什么辅助工具吗?
不知道。
“像这样,把骰子投出去。”
“啊……投到五了。”
“走五步。”
“……”
“「断了一条腿,所以接下来只能走1/2步」。”
“……”
“你会了吗?”
阿缘痴痴呆呆看着他(哥哥),投出了骰子。
「三」
「重新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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