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小偷一样。
偷走了别人珍贵的东西的小偷。
那根笛子被他藏在袖子的暗袋里, 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地带在身边。
一旦被阿缘发现, 他的这种丑陋的行径就会被人发现。
绝对不可以
但是明明拿走了令人讨厌的笛子, 阿严的心情一点也没有变得好起来。他好害怕, 好害怕。
每一个晚上都因为这件事情而辗转反侧,精神状态越来越差, 仿佛遇到了亲人死掉这等大事一样的恐怖袭击。
阿严的黑眼圈越来越重,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睡得一点也不好。
然后阿严就怀揣着这种恐惧的心情, 抱着要背的书去了父亲大人的书房。
在书房外面听见了简直可以一击就摧毁他的东西。
“再试一下。”
“如果的确比阿严优秀的话,那就更换继承人吧。”
阿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不声不响地离开那里的。他失魂落魄, 整个灵魂都被父亲的话一股脑篡夺走了。
不
神明在他们两个之间重新做了选择,他即将被投入没有一丁点快乐的地狱。
地狱。
地狱。
人间即是地狱。
在听说了这样的事情以后, 已经无法再面对那张讨厌的脸展露笑容来了。
偷听到的那个“测验”很快就开始了。
来的是继国旷一另外一名可靠的部下。但是不同于上一位, 这一位部下有着一张极为刻板的脸。他紧紧地握着木刀,冷峻的侧脸上满是认真。
他并没有因为“敌手”是个小孩而轻视对方。
阿缘握着木刀。
他起手势都没有,只是像握着一把扫帚一样握着那把木刀。
那位部下保留了自己绝大部分的实力,然后朝着阿缘攻了过来。
很轻易地就看见了对方肌肉的收缩,血液的流动,气息的旋转
阿缘手中的木刀连续五击都打中了那位部下。
那位部下的木刀从手中脱手了。
使用了自己三分之一力量的他, 竟然敌不过一个七岁的小孩子。
但是被打败了的部下, 并没有任何耻辱和不快。
他只是说“很厉害。”
被夸奖了。
并不是那种“你很有天赋”的类似于宽慰般的夸奖, 而是真真实实的对于相当于自己的人的赞扬。
阿严面上不显, 心底却已经掀起了浪涛。
重新抉择了
只要这位部下向父亲讲述阿缘的才能的话, 他绝对会「死掉」。
绝对会死掉的。
天旋地转。
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仿佛自己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了。
阿缘看见了兄长变得微妙, 变得可怕了的表情。
他啪地一下把木刀丢到了地上。
“我不要再挥刀了。”他就像是再说不喜欢什么了一样, 啪嗒啪嗒跑走了。
阿缘想,只要自己不再挥刀,兄长大人阿严他一定能够再次展露笑容来的。
就像是从前一样。
从前的兄长大人,就像是太阳那么耀眼,他身上有着太阳的光。
但是阿缘可能忘记了什么。他一直以来并不是善于使用人类间的交际法而与他人交流的人。他不明白自己这样的行为到底对阿严造成了什么伤害,他的世界里只有那么多东西。
他以为这样子就会好了。
真的。
“你看见我的笛子了吗”躺在床上的人类小孩从喉咙间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猗窝座现在是如此平静,平静到身上的气息也平稳如同一个人类。人类特别是那些鬼杀队的家伙们分辨鬼通常就是从气息。鬼的气息总是邪恶的,他们的身上总是带着难以散去的血腥味。
但是猗窝座不吃女人,也很少吃人。他不战斗的时候身上也不会散发出狂气。
而且他现在如此平和。
因此,山村贞遇见他的时候,仅仅以为他是一个打扮特立独行的普通人类而已。而鬼舞辻无惨之所以难以被人类分辨出来,完全是因为存活了千年之久的他已经懂得如何收起自己的气息了。
就算是那些柱,也难以认出他。
这就是为什么,鬼杀队建立长达千年,也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到底是什么相貌。
为什么为什么照顾一个生了病的人类他的心境竟平静如同一片湖水
猗窝座不知道。
人类小孩红色的大眼睛朦朦胧胧的,上面像是蒙了一层淡薄的不可透光的纱。
他又问了一遍,“你看见我的笛子了吗”
猗窝座答“没有。”
但是他的思绪又飘到了之前,黑死牟化作的黑猫跑出去的瞬间。对方口中叼着一根褐灰色的长条装的东西。
日轮又说“大概有一指半那么长颜色是灰灰的。”
啊,是那个。
但是他是不可能说的。
“没有见过。”
“掉了么”日轮口中喃喃道。他的手在床铺里面又摸了一遍,可是什么都没有。
他的笛子消失不见了。
那其实只是他随手削作的笛子。可是紫藤日轮与阿缘的记忆产生了混淆。
连着几天的高烧和昏迷让他的大脑如同浆糊一般烂,他以为,他腰间的那支笛子就是阿严送给他阿缘的笛子。
他弄丢了笛子。
他弄丢了自己的生命。
猗窝座感受到了来自那位大人的召唤。于是他放下水杯,离开了。
离开之前,他的视线在人类小孩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秒。
随后消失不见。
日轮扶着一旁的柜子,好不容易从床上下来。他没有想到这次的反噬竟然会如此之强,让他无数次感受到何为「死亡」。
可是只是比上次多用了几次战技而已
斩杀下弦之叁的时候用了一击「圆舞」,斩杀魔神的时候用了「火车」、「火舞」还有「圆舞」他只不过是比原来多用了两招。
还是说,是因为身体越来越差劲了的缘故
日轮不知道。
没有听到无惨与银古之间的交谈的他,也还没明白他现在到底面临着怎样一种境地。
日轮扶着周边的摆设物,一步一步往外走。
天色逐渐黑了。白天已经离开,太阳的余温在刹那间消失不见。月亮擦过太阳缓缓地爬上了山,它浅淡的月光如此朦胧,落在树叶上形成了一层薄膜。
日轮感觉自己的手越来越冰冷他觉得自己现在好像一无所有了。
不应该这样的。
他有父母,有弟弟,有表兄,有许多许多认识的人。
可是日轮不知道,为什么他产生了这样一种感觉。
产生了一种“一无所有”的感觉。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而同时,他的眼睛则落在地上。
他在寻找自己丢失的那支笛子。
肯定是掉在路上了。
当他穿过一条小巷,走到了大街上的时候,日轮才发现这里他根本就没有来过。
他不认识这条路,也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走可以回到少彦名命村。
他站在街道的中央,前路迷惘。
“你怎么出来了”一个大嗓门猛地穿了过来。
此时的山村贞已经把那件丑兮兮的短褂换掉了,重新换上了自己鬼杀队的队服。西式的黑色队服外面套着他烟雾紫的羽织,羽织上面自然是一片没有形迹的雾气。
虽然三尺玲花说他这件羽织很女孩子气,但是山村贞很喜欢。这件羽织,是他救过的妇人亲手缝就了送给他的。
日轮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发出一个气音。
山村贞
日轮便说“我的笛子不见了你能陪我回去找一下吗”
“笛子”山村贞疑惑道“我今天出门之前还看见它挂在自己的腰间啊。我还想你一直挂着这个硌不硌人,要不要帮你拿下来。”说了这样的话,自然是没有拿下来。
日轮的手唰地一下摸回腰间,那里仍旧是空荡荡的一片。
阿严难得地没有在这个点出去练刀。他一个人坐在屋檐下面,身边是两个翻了「一」的骰子。
他现在好迷茫,好失落。
不自觉地,他从袖口的暗袋里掏出那根笛子。
他只花了半个晚上,阿缘却视若珍宝的笛子。
这又不是龙头玉,又不是子安贝,为什么要这么宝贝它
阿严真的不明白。
他的手指摸到笛子上的圆孔,却被圆孔上的光滑程度下了一跳。制作的时候虽然有想要把这些崆峒的地方磨光,但是他不可能半夜出去找个矬子。因此,这跟粗糙的笛子有三个粗糙的孔。
但是现在那些孔洞却如此光滑,好似有人将他磨平了。
阿严
他也尝试着像阿缘一样身体向后倒,看着头顶上这片碧蓝色的天空。
他头顶是天空,脚底是地面,手心里是笛子。
这样子真的很快乐吗
阿严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在做这样的动作时露出笑容来。
阿严拿起笛子,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把它放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全然不似阿缘所吹出的音乐,阿严所吹出的曲调的音符歪歪扭扭的,像是天生就和别人不一样,长歪了似的。
阿严又放下笛子,脸上的表情又深沉又难过。
“兄长大人”
一声喝呼从一旁传了来。
那时,想要把笛子收回去的阿严已经来不及这么做了。因为阿缘就像饿了的小鸟一样,扑棱扑棱翅膀飞向它的家。
“兄长大人找到我的笛子了吗”阿缘的声音有些尖锐,而眼神则落在阿严手心中露出的那半截笛子身上。
正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根笛子的阿严可疑地沉默了一下,良久才在阿缘期待的眼神下憋出了一个“嗯”。
阿严说“你掉在小竹林那边了。”
阿缘笑得好开心啊。
他说“不愧是兄长大人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
他的脸上全是红晕,好似他忘记了自己不曾去过小竹林这回事。
好像他忘记了,自己用那双可以看见一切的眼睛,早就看见了兄长的暗袋里有他的笛子这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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