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最后节课是班会课。
张英俊占用小半节课的时间先讲了一道物理大题,后半节课开始对全班同学进行思想教育。因为早上蒋义和邵炀打架的事情,张英俊花了大量的时间讲了打架的危害,扬言打架不仅败坏学风还会对学生的思想造成不良的影响。
在讲到扣班级分时,张英俊着重往教室后排看了一眼,乍一眼没有看到那一头显眼的杂乱黄毛,高声问道:“蒋义呢,这小子又逃课吗?”
张英俊刚说完话,教室人群的最后面慢悠悠站起一个人。
那个人个子不高,平头,校服外套拉链半开,露出里面一点桃红色的 T恤领子。
“老师,我在。“蒋义开口道。
张英俊看到蒋义的平头,愣了足有半分钟,才讷讷道:“好,不错,这样才有学生样。”
张英俊本来想把蒋义作为反面教材教育学生,看到蒋义居然剃了头,破天荒没再挑蒋义的刺,又讲了一些老生常谈的校规校纪,又问:“有没有同学还有问题?”
教室里安静了一会儿。
半分钟后,邵炀举起手:“老师。”
张英俊点他:“什么事?”
“我们很久没换座位了,”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邵炀眼神往教室另一边飘了一下,“坐最边上看不清黑板。”
邵炀这种上课睡觉、作业看心情做、考试第一的学生,哪来的什么看不见黑板一说。
但邵炀虽然不好好上课,年级第一的宝座却坐得很稳,每次总分都能超出第二名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尤其校长多次跟张英俊说要重点培养邵炀,这个分数只要稳定下来,明年高考清华北大随便挑,所以张英俊对邵炀的容忍度还是挺高的。
邵炀提出要换座位,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张英俊道:“要不把你往前面中间调一点,这样你能看清黑板?”
中间同学一阵骚动。
王立庞推了推眼镜框,插嘴道:“老师,我觉得这样对前排学生不公平。邵炀同学上课睡觉的话,本来在前面的学生被调到了后面,后面学生看到了会有意见!”
王立庞这么说着,其实他才是那个意见是最大的,他作为高二(1)班的班长,总觉得自己应该为班级铲除一切危害班级荣誉的因素。在他眼里,邵炀上课就睡觉的行为在一班不应该出现,他觉得邵炀能考年级第一都是偶然,这种情况不会长久,所以处处针对邵炀。
但他从没想过,再怎么偶然也不可能次次年级第一,这是质的差别。
张英俊当然知道王立庞的心思,但他也不会明着说,而是问道:“既然同学提出了要求,还是为了学习提的要求,我们就要尽量满足。班里有同学愿意跟邵炀换位置的吗?”
一班是尖子班,所有人都很看中学习,自然不会有人愿意被调到后排。
邵炀:“老师,王立庞说得挺对的,对其他同学确实不公平。”
张英俊视线转向邵炀,眼睛里写满了“那你想怎么样”的疑惑。
邵炀道:“老师,每周能横向调动座位吗,这样每一列都有机会调到中间去,能公平一点。”
张英俊综合考虑了下邵炀的提议,觉得可行,便点头道:“那就这么办,每周五班会你们调动一次位置,”他看了眼手表,“离下课还有五分钟,你们快动起来。”
全班同学都动了起来,搬桌子的搬桌子,挪凳子的挪凳子,班级里都是“清铃哐啷”的声音。
实施提议,自然有人欢喜有人愁。
当初一班排座位老师参与的不多,都是按照报名进教室的顺序先到先得,之后就再也没换过。
所以从开学到现在一直坐在教室中间两列的同学要被逐渐调到旁边去,他们不开心,而那些一直坐在两边靠墙两列的同学有机会被调到中间去了,自然欢欣鼓舞,对邵烊心怀感激。
邵炀搬着桌凳从后面穿过整个教室,来到了教室的另一边。
教室另一边最后那张桌子还没有搬走,桌子的主人撑着脑袋假模假式地盯着一张卷子,连拿笔的手都错用成了左手。
一看就是心不在焉。
邵炀把桌凳暂时摆到蒋义身后:“换位置了。”
蒋义睨了邵炀一眼:“你不是看不清吗,可以坐到中间去。”
“我一直坐在中间,对其他同学不公平。”
蒋义心想:去他的不公平,都已经在最后一排了,就算坐在中间两列,也不见得能看清多少黑板。
那边夏小鹿也搬着桌凳往这边来,夏小鹿一个女生,个子不高,人小又长得瘦,搬起桌子来十分费力,连搬带推,半天也只把桌洞里堆满书的桌子推到教室的一半左右。
蒋义和邵炀几乎是同时看了眼夏小鹿。
蒋义瞬间明白邵炀要坐过来的意义。
邵炀想坐在夏小鹿身后。
这么一想,蒋义心甘情愿地把桌子挪到了旁边去。
蒋义摆好桌子,扭头就看见邵炀低着头捣鼓手机,再看夏小鹿,依然在努力搬桌子,比刚才看前进了两三米的距离。
男主居然不主动帮女主,迷惑行为大赏。
夏小鹿还在卖力挪桌子,蒋义看不下去了,过去帮忙。
夏小鹿本能地往后一缩,心惊胆战地瞪着蒋义,眼神我见犹怜,仿佛一只小白兔。
以前蒋义经常帮夜.总会的姐姐们干活,夜.总会的姐姐们都柔柔弱弱的,很会撒娇,所以他一直觉得帮女人干活是男人应该做的事。
所以蒋义没想到他一过去,夏小鹿竟然产生了一丝抵触情绪。
夏小鹿一脸戒备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蒋义:“帮你搬过去。”
夏小鹿支支吾吾:“不……不用了。”说着,她扶在桌沿的两只手微微攥紧,能看出她很紧张。
她其实一点都不想换座位,从教室那头换到这头,意味着接下来好几个星期,蒋义都会坐在她侧后方,上回晚自习蒋义坐在她后面时剪了她头发,早上蒋义又擅自坐了她的座位,在她看来都对她构成了骚扰。现在换座位后,他们又要坐得那么近,不知道蒋义又会做出什么来。
瞧,蒋义这不就来多管闲事了么。
夏小鹿补充道:“我自己能搬得动。”
她说这话时,班里同学座位都换得七七八八了,唯独教室最后面还乱成一团。
夏小鹿的后面还有两张桌子在等着搬过去,那两个同学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催促着:“夏小鹿你干嘛呢,搬不动就让蒋义帮你啊,搞快点。”
夏小鹿这才犹犹豫豫松开手,自己退后两步远,把桌子让了出来,脸上依旧写满了不情愿。
蒋义没注意到这些,他刚准备搬起桌子,头顶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他回头便看见邵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
“我来搬。”邵炀说着,一条胳膊已经伸了出来去搬桌子,将蒋义包围在他半个怀抱中。
两人的手指不经意触碰到了一起。
蒋义缩回手,从邵炀身侧绕了出去,讪讪地回了座位。
他那只和邵炀碰过的手在校服裤子上用力擦拭,暗暗反思自己根本用不着去管男女主的那些破事,默默把自己桌子往左边挪了一些。
马可波回过头来,压低嗓音道:“蒋哥,邵炀和夏小鹿现在都搬过来了,你要怎么办?”
蒋义:“关我屁事。”
也许是蒋义没控制音量,他这句话刚说话,邵炀就往他这边瞟了一眼。
蒋义莫名心虚,头一偏,留了个后脑勺给邵炀。
“蒋哥你变了。”马可波继续说。
蒋义心一凛,觉得马可波是不是发现什么了,紧接着又听马可波道:“变得洒脱了,蒋哥我永远支持你。”
蒋义嘴角一抽,他不该把马可波想得太聪明。
邵炀帮夏小鹿摆好桌子,班里同学都整理地差不多了,回自己座位一看,他小同桌的桌子摆得明显往左偏移了许多,占据了第二列和第三列中间大半个走廊,而和自己之间的距离足有两米宽,一个伸手够不着,伸腿都费力的距离。
邵炀挑眉道:“你桌子偏了。”
蒋义没理他,甚至把桌子又往左搬了一点,这下整个人都对齐着走廊而坐了。
“喂,”邵炀喊他,“你坐走廊里了。”
蒋义翻了个白眼:“关你屁事。”
邵炀:“蒋同学,你就只有‘关你屁事’和‘关我屁事’这两句话吗?”
“……关你屁事。”
马可波虽然怂,但一直关注着他后面两个人,听见两人的对话,憋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下一秒又立刻捂着嘴,悄悄给蒋义递去一个鼓励的眼神。
蒋义用口型回了个“滚”。
邵炀把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勾了勾唇角:“还有几秒下课,你坐在那前面的同学出不去。”
他刚说完,下课铃正好响起。
于是二三列的几个奔去食堂同学统统被堵在了二三列之间的走廊、蒋义的桌子前。
七八个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蒋义,那些人的眼神,仿佛在看千古罪人。
邵炀吹了声口哨,幸灾乐祸:“我就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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