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缔,揭缔。
波罗揭缔,波罗僧揭缔——
医疗室的门被推开,穿着职业套裙装的短发女人走了进来。
鹤原日见半躺在病床上,上半身靠着床头。他垂着头,脸侧垂下的头发遮掩住了脸上的神情,听见脚步声也不为所动。而是仍然神色漠然地念念有词。
菩提萨婆呵。
南无佛陀耶。南无达摩耶。南无……
高跟鞋的声音在病床前停下,与谢野晶子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病床上的男人:“你就是太宰拜托我照看一段时间的人?”
平淡呆板又刻意放轻成气音的念经声停了下来。
看上去毫无生气的人终于抬起了头。他的脸上还带着干涸的血渍,脖颈处被利器划得乱七八糟,皮肉狰狞地外翻着。虽然医疗室内干净得仿佛做过大扫除,但他身上环绕着的淡淡血腥气却一直纠缠不去。
这个人身上的衣服虽然完好,但与谢野晶子已经可以断定,在精美衣饰的遮掩之下存在着交错纵横的伤口。
“哦呀?你受伤了?”与谢野晶子露出了感兴趣的笑容,“需要我帮你治疗吗?”
鹤原日见面无表情地收回望向与谢野晶子的目光,重新垂下头去。似乎对她的话毫无所觉。
——僧伽耶。南无……
一把大刀被杵在了他的身侧。
“喂。”与谢野晶子笑得很是能令人心生恐惧,“好好听人说话啊,你这家伙。”
如同招魂一般的念经声终于彻底平息下去。
“你见过黑暗吗,医生?”鹤原日见终于搭理了与谢野晶子,他的嗓音沙哑无比,像是两片砂纸在互相打磨,“一片空洞的、死亡一样寂静的黑暗。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糖果。前方没有出路,身下尽是炼狱血池。”
与谢野晶子略显惊讶地打量着他。
鹤原日见并没有让她回答的想法,而是自顾自地往下说:“在这片黑暗里,突然出现了一块浮木。他不擅自使用光芒灼伤你的眼睛,只是在黑暗中给予支撑。啊,那真是一种重生一般的欣喜。如此的——鼓舞人心。”
“可若是这浮木终将漂走,习惯了依赖浮木的人该怎么办?在那之前啊,我一定要将他一同拖下无边地狱啊——”
男人沙哑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充满了绝望和杀意。其话语的内容让与谢野晶子毛骨悚然。
“毁掉你热爱的地方,不毁掉你热爱的地方……杀了你,摧毁你,不杀你……”
森医生啊,你已经在一开始就被地狱里爬出的恶鬼打上了印记。可不要擅自想着就这么丢下他脱身呀。
“最起码,尽完你领路人的义务啊。医生。”
这个不知道被太宰治从什么地方带回来的男人,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他回应的并不是自己的话。与谢野晶子确信。
不,准确地说,他回应的不是站在这里的“与谢野晶子”的话。而是以与谢野晶子作为媒介,正向着那位不知名的“医生”说话。
某种方面上,这个男人与太宰治倒是有些相似。但要是说相同,却也在很多地方南辕北辙。
“哟!日见君!”正当与谢野晶子看着鹤原日见头疼时,太宰治生龙活虎地推开了医疗室的门,“今天过得怎么——哎呀,可真是狼狈啊。就像一条败家之犬。”
太宰治的语气充满幸灾乐祸,丝毫不在意当事人的阴沉脸色。可以说是踩在鹤原日见岌岌可危的理智线上疯狂起舞。
出人意料的是,鹤原日见难得没有暴怒,而是冷静了下来。他不带一丝多余情绪地看向太宰治:“照你的德行,无事上门,必有古怪。怎么,是出了什么值得出动你的大事了吗?”
他回想了一下,才带着一丝讽意冷笑起来:“我猜到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是那位有钱人出手了是吗?”
太宰治唇边的笑意冷了下来,他望着鹤原日见脸上的血渍道:“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生气的。”
鹤原日见没有答话,只是用阴沉的湖绿色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作为对向我隐瞒了情报的日见君的报复。”太宰治拖长了声音,“我决定给你介绍一个全新的工作地点——那就是武装侦探社!”
医疗室里一时变得落针可闻。
半晌,鹤原日见缓缓发出质疑:“哈?你脑子终于坏掉了吗?是在哪条河里进的水,那条河可真是大功一件。”
“告诉我你在开玩笑,太宰。”一边站着的与谢野晶子一脸木然。
太宰治:“放心,我当然是在开玩笑。”
作为早早就被太宰治威胁过的当事人,鹤原日见就算再想掐死他也只能忍气吞声。
反正只需要忍到互相利用完,利用完之后再把他套上麻袋打一顿扔进河里就好了。和失去做人资格的家伙生气,没必要,没必要。
太宰治完美地暂时转移了鹤原日见的注意力,让他从被森鸥外质疑一事上分出精神来给外界。
当鹤原日见脖子上缠着带血的纱布,跟在太宰治后面踏进武装侦探社的大门时,所有社员的目光都盯在了他的身上。
被太宰治以“脖子上狰狞的伤口会吓到别人”这样的理由要求绑上绷带,鹤原日见在和他两相僵持下后退了一步选择了纱布。其原因是:不想在任何方面和绷带怪人有相似的地方。
常年披在肩上的黑色风衣也被要求收了起来。衬衫外只有一件黑色马甲的鹤原日见收敛起似乎要杀人的眼神,看上去也像是个斯文败类。
太宰治表情愉快地向留在侦探社里的几人介绍:“这位是我特地请回来的外援,他的情报可还算是很有用的。至于名字嘛,你们叫他‘败犬’就可以了。”
“喂,太宰。不要那么失礼地称呼别人啊。”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
鹤原日见丝毫没有被惹怒的表现,他连眼神都懒得分给太宰治一个:“硬要说称呼的话,叫我2000就可以。”
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串代号的太宰治挑了挑眉头,没有就此发表意见。
“总之。”太宰治合了一下手掌,“这位‘败犬’掌握的情报并不少,甚至能说是远远超出横滨所有人能掌握的范围以外。不过能够让他说出多少,还是要靠各位的努力。”
留在侦探社里的几个人态度都很平和地向鹤原日见打了招呼。只有与谢野晶子对他充满了不信任与防备,毕竟是目睹过他濒临失控一幕的人,再多几分戒备也无可厚非。
不,或许要再加上一个人。
从鹤原日见踏进武装侦探社开始,就一直在细微发抖的泉镜花。
那个男人她见过,在港口黑手党的总部。那时男人肩膀上披着黑色风衣,戴着儒雅的金丝眼镜,走上了直通顶楼的电梯。
据领路的人所说,那是五大干部之一的鹤原干部。被先代带回港口黑手党,但却是直属现任首领的死忠派。
而现在站在武装侦探社内部,似乎毫无敌意的男人。即便没有戴眼镜,也没有披着风衣,可身上的淡淡杀气就算有所收敛,也让她浑身发冷。
“……我去接敦君。”泉镜花压下心底升起的恐惧,平铺直叙地告知了一声,就离开了侦探社。
从始至终,鹤原日见的目光都没有落到泉镜花身上。只是在她出门的那一刻,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
鹤原日见所掌握的情报的确很多,多到甚至已经超出太宰治预计的程度。毕竟他独特的情报关系网连森鸥外都无从得知全貌。
他手上掌握的不仅仅只是组合的目的、成员资料以及在横滨的实时行踪,甚至连同组合之外的潜在敌人也在他的情报囊括范围之内。他从各个不同的渠道中得到的零散情报,足够他将这个阴谋拼凑一个大概——围绕着传说中存在于横滨的“书”这个起点,向外辐射出的巨大恶意。
这些情报被他分散成了零碎的部分,一批接着一批地混入港黑的情报部门之中。在被太宰治要求给出的情报里,鹤原日见合理地隐去了一部分,模糊了组合的成员信息。
只是没想到组合会这么迫不及待就出手,导致他当场翻车。
“那么着重介绍一下此次失踪事件的罪魁祸首,露西·M·蒙哥马利。”鹤原日见像是变戏法一样凭空取出一沓纸质资料,放置于面前的办公桌上,“其异能力名为「深渊的红发安妮」。能够构筑相对于外界时间静止的异空间,空间内有长相可怕的红发人偶。据说是叫安妮。”
在剩下的几人开始查看这叠资料的时候,他继续用看好戏的语气补充:“以及这其中的某位先生,我从心底里认定他是能让太宰这种人都能吃亏的存在。如果在和他的战斗中太宰不小心丢了命,请务必通知我。”
“这可是能开香槟庆祝的大好事。”
鹤原日见嘴角的笑意扭曲而又充满恶意。
“如果是那样的话其实我自己就会高兴得不得了。”太宰治完全免疫他的语言攻击,转头又戳了他的痛脚,“说起来你对那位也有所隐瞒吧?可真是奇观啊,忠诚得不得了的2000君。”
“那位仅凭自己也能判断出来所有的真相。”鹤原日见面不改色地反驳,“毕竟那位可不是寻常庸人所能及的存在。”
“噫——好恶心。”太宰治面露嫌弃,“这种时候就应该照照镜子啊2000君。简直像是狂热追求少女偶像的痴汉成年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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