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娘家人去北疆一同享福, 这本来是好事情,可谁能想到中间出了这么多的岔子,张春芽把娘家兄嫂喷得无法做人,李大妮则是给娘家爹娘设下了送命题跟我去北疆享福,还是留在家里做牛做马
相比起这两家来,叶桂枝的娘家简直就是上辈子烧了高香。
叶老太对叶桂枝好,对苏崇文也好, 当年苏崇文连着考了好几次科举都没中, 其它人都劝苏崇文不要再考了,唯独叶老太拿了自己的镯子过来,要资助苏崇文接着去科考, 这些都是她儿子儿媳知道的。
叶家兄弟深明大义,知道这是能帮助姐夫翻身的机会,也知道那镯子是叶老太的, 叶老太想给谁就给谁, 没说什么,她媳妇儿心里倒是有两句怨言,可一点都没表现出来,对叶老太也是一如既往地好。
后来苏崇文和叶桂枝发达之后,叶桂枝经常接济娘家,她那弟妹早就没什么怨言了, 余下的只是对叶桂枝的感激以及对叶老太的敬佩。
还是她这婆母眼光好啊, 若不是当初用三瓜俩枣的东西笼络住了人心, 谁知道人家飞上枝头后, 还认不认得这些穷亲戚
同乡的张家和李家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叶桂枝的娘家没什么糟心事,她先是把爹娘都喊上,然后又把娘家兄弟和弟媳喊到一起来,问,“我和你姐夫将来既有可能就定在北疆省了,你们要跟着去吗”
“虽然你姐夫把官位给辞了,但那也是实实在在的一品侯爷,就算是北疆省省通政见了,都不敢说什么,更别提北疆省省通政还是你姐夫一手提拔上来的,属于心腹之流。”
“如果你们想一同去北疆省,那就收拾收拾东西,跟我们一块儿走,如果没有去北疆省的打算,那就留在这儿好好过日子,等我到了北疆省定下来之后,再给你们写信,家里如果有什么事,你们都写信同我说一说。若是遇到什么难过的坎儿,只要我能帮得上忙,你们就千万别客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明白么”
“可姐姐也得提醒你们一句,作奸犯科的事情千万不能做。若是违反了律法,那可千万别来找姐姐,姐姐心软,肯定会同你姐夫说情,但你姐夫的心正得很,我担心他给你们来一个大义灭亲”
好一个大义灭亲,若是一般人说出来,那还没多少分量,可这话是叶桂枝说出来的,她就算出身于乡野中的低门矮户,可是跟着苏崇文南来北往地跑了这么多年,还在京城富贵太太的圈子里混了几年,一身气度早就养了出来,她说大义灭亲的时候,并没有配上多么狰狞的表情,可还是将娘家兄弟和弟媳给吓了一大跳。
“姐姐多虑了,我们都是本分人,怎么会做违反律法的事情呢容我和玫子商量商量,明儿给姐姐答复,成不”叶家兄弟这么同叶桂枝说。
玫子是他媳妇儿的名字,全名是孙玫。
孙玫的娘家人都在,叶家兄弟也不敢轻易做决定,让自家媳妇儿抛弃娘家人,跟他一同去北疆打拼。
可孙玫的想法是,看看苏崇山家和苏崇水家,这两家沾着苏崇文和叶桂枝的光,置下了多么大的家业原先叶桂枝没有说要带着娘家人一起发达的时候,她就算有心想攀这门亲的高枝儿,那也没这个胆子,现在高枝儿主动伸过来,还能不攀了
嫁出门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若是自己没点能耐,回到娘家都是要遭受嫌弃的,还不如自己跟着出去,先把日子给过好,到时候有能耐接济娘家了,再拉拔娘家人一把。
就这样,苏家人回了一趟老家,带了一长串的人。
燕棠生在宫中,养在京城,从未见过这般新奇的情况,他早先倒是见过张春芽几面,可每次见张春芽的时候,张春芽都是温声细语的,何曾如现在一样,母老虎附身了
他在宫中不是没见过争斗扯皮,可宫里人哪算是吵起来,那也顾忌一张脸面,哪会像乡下这般,看彼此不顺眼了,直接撸起袖子来吵一架,说不定还会上手挠掐
燕棠在乡下长了见识,到了晚上,就忍不住偷偷问苏鲤,“乡下都是这般民风开放吗”
天地良心,他想说的是野蛮粗鲁,可是想到苏鲤一家都是出自乡下,他就把这个不太美好的词儿给换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
苏鲤也好久好久没见过这种大场面了,她想了好一会儿才说,“乡下人大多质朴,有话直来直去,不喜欢绕那些弯弯绕绕”实在说不下去了。
燕棠看着苏鲤那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哈哈大笑,把苏鲤给惹恼了,一个枕头便砸了过去。
一行人是八月间到的辽州城。
如今的辽州已经没有了暑气,天气转凉,树叶已经开始泛黄、凋零。
时隔多年,苏家人故地重游,看着并无太多变化的辽州,又是好大一通感慨。
望侯府与柘亲王府已经建成,苏崇山家和苏崇水家当年走的时候,把产业都得卖了个干干净净,这会儿再回来,只能重头开始。
与当初不一样的是,他们这次有钱了,先买下一处暂时落脚的宅子,把带来的家人都安顿进去,然后再想办法置新宅子。
望侯府虽是侯府,装饰上极尽用心,但身份限制在那儿,比柘亲王府还是要略微差上一些的,当然,并不是差在装饰上,而是差在制式上。
搬入柘亲王府的第一天,苏鲤和燕棠足足在王府中转悠了两个时辰,在将整个府邸都看了一遍,苏鲤纳罕,“要这么大的宅子有什么用转悠的脚疼。”
燕棠斜睨了苏鲤一眼,意有所指,“亲王府得容纳多少人九为极数,故而以八为准线,你我生八子,八子娶八妻,八妻各生八子,你算学好,且算算,这亲王府能住得下吗”
苏鲤翻个白眼,“谁要生八子了你当是下崽儿呢一下下一窝生一胎便是一年的光景,连生八胎,八年时间,什么都不用做了”
燕棠厚着脸皮说,“急不得,急不得,慢慢来。”
他还真是慢慢来
八月下旬到的辽州,九月底,苏鲤就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不对劲,她好像有点嗜睡,胃口也比之前好多了,饭量比燕棠得还要大,变化最明显的还是精气神,她往常每天都想早起练练,哪怕是扎个马步提提神也好,可最近却不想早起了,只想在被窝里窝着,若不是担心起的太晚被下人们笑话,她觉得自己能睡到中午用膳的时候。
某一日,燕棠突然拿着一个本子过来,煞有介事地同苏鲤说,“鲤儿,你这个月,那个是不是没来”
“哪个”苏鲤一时间没从这个那个中反应过来。
燕棠有些不大好意思,把那个本子拿给苏鲤看,苏鲤只是瞟了一眼上面的数字,她的脸就臊红了。
把那本子砸在燕棠的怀里,苏鲤嗔怒道“我教你算学,就是让你算这些时间的猴子过河问题,你算明白了么真是没羞没臊。”
燕棠紧张地问,“可这都过去了将近五十天的时间,鲤儿,你是不是怀上了柘亲王府是不是要添丁了”
苏鲤“”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燕棠侧躺下,道“你先出去吧,我想静静。”
“你想什么静静,想棠棠”燕棠把那本子往旁边一丢,翻身上床,把苏鲤揽入怀中,“鲤儿,你同我说,是不是怀上了要不要请个大夫过来把平安脉”
男人幼稚起来,那可是真的幼稚,幼稚得可怕。
苏鲤想怼燕棠几句,可是被想棠棠这三个字逗得笑个不停,连话都说不出来,哪里能怼得出口
苏鲤不是不懂这些,她只是从来都没有往这方面想,在看到燕棠拿的那本子上记的什么东西之后,苏鲤就想明白了。
她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慌乱,可慌乱过后,又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这本就是顺其自然的结果,有什么好慌乱的
从她梦中梦到燕棠为了救她而陷自己于不利之地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这一颗曾尝试着用层层坚冰包裹起来的心,已经开始融化了。
她的前世与这一世累计起来,有四十多年的光景,可人心并不是年龄增长了就一定会老,催人心变老的,从来不是岁月本身,而是这些岁月为人带来的经历。
她确实两世为人,可这一世被人保护得很好,纵然入了宫廷、只身一人闯了南疆,但并未经历让人长进的大起大落,只是生活经历丰富了些,阅历丰富了些,但并未经历过什么变故。
她之前看燕棠不够成熟,甚至于看当年的苏崇文和叶桂枝都不算成熟,可这些年走过来,苏崇文在官场中历练,叶桂枝在后宅中历练,二人都已经被岁月催熟,只有她,依旧站在穿越前的那个年龄节点上,哪怕这些年稍微长进了一些,那这些长进也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这一世的二十余年,只是让她有了更丰富的经历,若说是什么催人成长的磨难,那却是从未有过的。
而燕棠,就在最好的岁月里朝她大步奔来。
虽说刚开始时,燕棠有诸多无法让她满意的地方,但现在再看,当初那将她拦在宫中急于表明心意的少年,如今已经摇身一变,他不再用嘴空谈什么,而是将一切都付诸于行动,让你心安,给你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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