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挨着虎狼潭的一共有4县2州1府, 其中有两座县城隶属于后面两州,严格说来就是相互独立的2县2州1府,府就是薛路辖下的渝东府。
要说其他官员不知道倒还勉强说得过去, 但这些地方的官员不知道骗鬼都不信。
孙爷和高崎口述的信息虽然略有出入,但虎狼潭整个水匪团伙人数过百应该没有问题,公里公道的说, 要剿灭一支这样规模的队伍, 对单个县城而言确实太过吃力。
庞牧对此深有感触。
当年他自请下到平安县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剿匪,当时几乎把所有青壮衙役带上也不过才六十来人,而且大部分还都是充数的, 后期的真正战斗力基本都由他自己和侍卫团担当。
如果他们不去,再多一倍的衙役也是送菜。
所以那四个县城对眼前的局面无能为力,很正常,但消息捂了这么多年却无人上报,就很不正常了。
“说白了, 要么有人受贿,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么就是偷懒,不想担风险呗”齐远道。
水匪犯案主要针对往来客商,受害人遍布全国各地, 单纯搜集证据就是个庞大的工程, 很可能要持续多年。
而正常情况下, 地方官员的职位三年一调动, 也就是说, 极有可能这一系列案子刚有点眉目,主办官员就调走了
没人喜欢做无用功,更没人喜欢为他人作嫁衣裳。
而罪犯最狡猾的一点在于,多年来都在很有选择性的挑选对象穷人不劫,豪商巨贾不劫,官船不劫。
前者是因为没有油水,后两者则是因为惹不起,所以倒霉的就成了中间的普通百姓。
这么一来,且不说那些客死他乡无人知晓的外地人,即便东窗事发,每起涉案金额小的几两,多的百十两,放到哪里都是不起眼的琐碎小案子。
这样的案子查起来麻烦,即便成功也不值得被当做政绩,所以地方官员尤其不爱管,无形中给歹人大开方便之门。
晏骄一针见血的总结道“这样的情况并不罕见,如果遇不到特别有责任心的地方官,那就只能依靠中央的力量一锅端。”
说完,她就难掩好奇的问庞牧,“你准备借多少兵一千两千”
话音刚落,庞牧和侍卫团就都笑了。
小八笑道“大人说笑了,用不了那么多。”
晏骄有点不好意思,“这个我是真不懂。”
“水仗我也没打过,”庞牧坦白道,“不同于步兵或是骑兵,它还需要专业的水手等等。再者,那些水匪的家人留着也是后患,多多少少都要加以惩戒,如此一来,要的人就更多了。不过满打满算,八百人应该也就够了。”
“我把情况都写在信里了,卫所的人看过之后,若是觉得不够,想来他们自己也会调整。”
要说在座众人最大的共同优点之一,就是有自知之明。
庞牧和侍卫团身经百战不假,但都是陆路作战,专攻马、步军,不管是地理环境还是作战方式都与水军截然不同,再加上他对虎狼潭一带地形几乎一无所知,所以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做指挥。
“咱们把那些官儿和案子理顺了,打仗的事儿就交给旁人吧。”庞牧乐呵呵道。
侍卫团面面相觑,忽然齐齐笑了起来。
“人家打仗咱们看着,这倒是新鲜。”
“先不说那些了,”庞牧摆摆手,“我打算明天,最晚后天放个人。”
众人闻言下意识的交换下眼神,笑容渐渐猥琐。
晏骄举手,“我有个人选,薛路。”
庞牧跟她击了下掌,“知我者,你也。”
离间计想要用好,人选是关键,搞下头几个小官儿没用,只有扳倒大的才能拔出萝卜带出泥。
林咏年纪大了,立场又过于坚定,除非有强烈的外界刺激,否则很难撬开嘴。
反倒是薛路,怂中带刚,貌似对庞牧极尽阿谀奉承,但他才四十多岁,如果能顺利度过这一关,政治生涯少说还有十多年,所以反而是最不可能倒戈的。
恰好他的位置又关键,很有搞一搞的必要。
一干被传召来的地方官平时也算威风了,可如今都委委屈屈的挤在一个大院子里,恨不得晚上放屁、说梦话都不敢大声,当真度日如年。
十九这天早上,众人都在屋里吃早饭,好几个的脸色都跟从饭碗里扒拉出来屎一样难看。
瞧瞧,这算什么饭
来了多少天了,每天早上都是雷打不动的葱油面上卧一个荷包蛋,中午两素一荤,晚上则是米粥配小咸菜
他们都瘦了
本就提心吊胆的,偏伙食又是这个鬼样子,昨儿就有人熬不住掀了桌子,非要好酒好菜。
结果好酒好菜没等来,倒有厨房里传了话,说定国公吩咐了,驿站本就不是长住的地方,朝廷拨的钱款也只限每人两天,若再多了,想吃好的就要自掏腰包。
末了,还特意提了一嘴“定国公他们也是一样的。”
他们一样他们怎么可能一样谁都知道他那擅厨艺的老婆还带着两个丫头在身边呢,又有钱,想吃什么没有
一群轻装简行赶来的人现在一听“定国公”三个字就想炸,偏偏又不敢,正憋得难受时,忽然见外面进来一个年轻的侍卫。
大家都认得他,正是定国公身边跟那个娃娃脸搭档的,便都本能的觉得对方又要搞幺蛾子,本能的紧张起来。
谁知对方目不斜视的进了院子,径直来到薛路所在的屋门口敲了两下,面无表情道“你可以走了。”
众人硬生生从那副没有表情的脸上瞅出一点亲近来。
薛路先是狂喜,然后又忽然想起来什么,“是我一个人走,还是大家都走”
其他官员不禁也竖起耳朵,腔子里的心砰砰直跳。
这不是软禁胜似软禁的日子,他们真是过够了。
小五侧着身子,好些人都将他“明知故问”的眼神尽收眼底,“装什么傻,自然是你自己。”
薛路是真傻了,“我自己”
小五皱了皱眉,好像懒得跟他多费唇舌,嘟囔了一句“装什么傻”后,转身就走。
薛路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看向院中其他探出头来的官员,果然见众人面上多了几分玩味。
他脑袋里嗡的炸开三个字离间计
“不是我”薛路忙大声喊道,“我什么都没干”
“这是他们的离间计,你们不要中计了”
前一刻薛路有多么渴望离开这里,现在就有多么渴望留下,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接下来的后果绝对不会是自己想看到的。
他还要继续分辨,却已经有两个人麻利的替他收拾了行囊,二话不说就连拖带拽的往外送,边走边嗤笑道“有理不在声高,您慌什么”
薛路对他怒目而视,才要说话,却被另一人抢了先,“计什么计,人家怎么不挑别人行了行了,快走吧,还能替咱们省些伙食。”
说话间,薛路已经踉踉跄跄的出了院门,剩下一众官员若有所思,表情越发沉重了。
小院中一片寂静,外头来的冷风刮得众人心里七上八下的,忽听渝西府司马高崎啐了一口,低声骂道“呸,喊得跟真的似的。”
他这一声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回过神来的众人再看彼此时,到底不如一开始那么确定了。
这真的是离间计吗
可前头定国公夫妇才当着众人的面说的,若转头就用,谁想不到是不是太明显太低级了些
更何况,手段如此简单粗暴,连半点遮掩都没有史上有过这样明显的离间计吗
本就不是多么牢不可破的联盟,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开始无法抑制的疯狂发芽,在每个人的心里蔓延。
“有理不在声高”
“怎么不是别人”
刚才那两人说的这话也着了魔似的在他们脑海中不断回荡,一遍又一遍,挥之不去。
是啊,如果不是他,他急什么,怕什么
这里这么多人,怎么偏偏就是他了
对了,说起来,好像他是第一个来的,听说对定国公可奉承的紧呐
“啥没我的份儿”晏骄惊讶的都站起来了,脸上写满失望。
庞牧失笑,招招手示意她坐下,耐心解释道“毕竟咱们是要送上门去被人打劫,多少有些风险的。”
齐远等人也道“是啊是啊,你就在这里等消息吧,后面审案子且有你施展的机会呢”
晏骄也知道他们说的是事情,倒也没有胡闹,不过终究有些没精打采的。
事情是这样的简单粗暴的使用了离间计后,众人又定下来钓鱼执法的计划。毕竟根据高崎的线索,那些水匪抢劫的财物应该已经全都挥霍掉了,即便他们端了贼巢,没有物证也不能定案。
所以拿现行就很关键了。
庞牧的意思是除了他们来时乘坐的大船之外,再跟一艘用石子等物伪装的小货船,给人造成一种外地富户搬家或是大举探亲的错觉。
毕竟年底了,不光老百姓,罪犯也要过年不是而且又有那么多人,若是目标小了,很难一网打尽;可若是目标过大,又有直接放弃的可能,所以两艘船才最好。
晏骄自觉自己水性出类拔萃,这两年身手又有了长足进步,等闲三两个男人近不得身,正摩拳擦掌准备呢,结果发现“首发名单”里竟然没有自己
被点为冲锋小队一员的白宁安慰道“这不是闹着玩的,刀枪无眼,你又没用过兵器,到时候乱起来磕着碰着不是耍处。”
去不成是一回事,可说自己没用过兵器就不能忍了,晏骄哼哼两声,忍不住小声替自己正名,“那我以前也用过锅嘛”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脸红。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哄堂大笑起来。,,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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