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咕咕咕咕咕咕

    这帮本来就是闲的没事儿、所以计上心来想拿同班女生开玩笑的男生们被陡然发难的赫蒂给吓了一跳,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有的人甚至在赫蒂的注视下都萌生退意了,还自以为不引人注目地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呢。

    其实这也能理解。毕竟平时不生气的、脾气温和的人发起飙来的时候,带给他人的震撼力比平时就脾气暴躁得一批、张口闭口都是粗话的人带给人的震撼力要强得多。

    但是一众坏人中总是有那么个领头羊的,只要这头黑羊愿意站出来继续作恶,那么就可以成功把一群本来就半黑不白的羊带起来,往作恶的岔路上一路撒蹄奔跑死不悔改。

    ——不巧的是,这里是哥谭。

    黑羊总比白羊多,神经病要比正常人多,毕竟两者其后的那个选项都不是什么爱揽事和搞事的人,愿意主动掺和进事情里的正常人恐怕已经在哥谭濒临灭绝了,赫蒂可能就是这个珍稀物种的典型代表。

    不知道是谁先带头,怒气冲冲地在人墙后高声喊了一句:

    “赫蒂·布朗,你这是在干什么!”

    这一声怒吼就宛如打开了水闸泄洪的阀门一样,连带着刚刚还被陡然掀了他们的桌子的赫蒂吓到的男生们全都反应过来了,一时间这帮人难堪得很,个个都脸色涨红,狠狠地瞪着赫蒂,不知道是因为被评分最高的赫蒂给打了脸的不甘、还是之前竟然会被这么个没什么杀伤力和威胁力的小姑娘一时间爆发出来的气势给吓到的窘迫:

    “你这个疯姑娘,真他妈的是给脸不要脸!桑德拉都比你要识相多了,亏我们还给你打了个最高分!”

    “你是要挑事吗?布朗?!”

    “臭婊/子你真是不识抬举,要打架是吧?来啊!”

    女孩子们见情势不好,塞西莉亚立刻就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挡在了赫蒂的身前,剩下的姑娘们便赶紧一拥而上想要把赫蒂拉开,一叠声劝道:

    “算了算了布朗,没必要,就让这帮疯狗自己叫去吧,你快走!”

    当然也有抱怨赫蒂多管闲事的:“就让他们评分呗,又不会少块肉,你跟他们作对干什么?”

    ——这样的说法甚至还不在少数。

    听到了女生这边一小部分人的窃窃私语之后,恶作剧的男生们那边的气焰被助长得更是嚣张了:

    “你怎么这就怂了,布朗?你刚刚不是凶得很吗?”

    “就跟你们开个玩笑而已,怎么就你们这些小肚鸡肠的人开不起玩笑呢?你妈妈没有教你做人要宽宏大量吗?”

    不知道谁先开了个头,抄起地上的一本光厚度就足足有三四厘米的专业书劈头盖脸地对着赫蒂砸了过来,还喊了一声:

    “打她!”

    系统在赫蒂的脑海里尖叫了一声,它前所未有地痛恨起自己竟然没有更进一步的、类似于可以瞬间接管宿主身体这样的功能了:“小赫蒂赶紧躲开——”

    那本书从塞西莉亚的头上堪堪划过,一时间她只来得及喊出一声“布朗!危险,蹲下!”,可这一声喊也被淹没在了刹那间便沸反盈天的喊声和叫骂声里。本来还在把赫蒂往门边带的姑娘们也纷纷尖叫着作鸟兽散了,毕竟大家并没有那么熟,刚刚能把她带着往门边走已经很仁至义尽了,别说在哥谭,就算在外面,也不会有人愿意为并不是很熟的同学做到这一步的吧?

    ——这么心安理得地安慰着自己的姑娘们似乎忘了,好像赫蒂这个从来都认真学习、乖巧听话的姑娘跟她们也不熟。

    在这暴起的、险些要把屋顶给掀翻的喊声中,被劈头盖脸砸来的课本、墨水瓶和书包给砸得一个踉跄的赫蒂紧紧地抓着那张被她抢到手的、皱巴巴的“评分表格”,一步也不退地站在原地——

    一缕红色的液体从她的侧额蜿蜒流下,不知是被红墨水给溅到了还是被砸伤了头。

    她的皮肤本来就是那种典型的高加索人种的白色,然而因为她是混血,所以又有着一头明显属于亚洲人血统的黑发和一双蓝绿色的眼睛。这些色彩组合在一起,本来就有种澄澈的美,然而眼下这样一来,这缕鲜血便在极为白皙的肌肤、乌黑的长发、还有与鲜红形成极为鲜明对比的蓝绿色的双眼的衬托下,尤为夺目和惊人了。

    处处对比之下,没有任何一色不夺目。

    ——宛如在极黑的、泼墨也似的暗夜里,在粼粼的碧波与素净的白沙滩边上,静默无声地蜿蜒开血色的长河,有种悚然的、却又惊心动魄的冷冷的美感。

    一见了血,这帮男生的动作便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按下了暂停键一样,齐齐停止了:

    他们只想随便砸点东西泄愤而已,可真没想把人打伤!

    如果把人打伤的话,赔钱检讨都是小事,关键是要记过的话,那就麻烦了。记小过的话还好说,毕业的时候多给负责核对和检查档案的教授送点礼送点钱,还可以把小过给抹去,无非就是哥谭生存法则中最为典型的“破财消灾”而已;但是如果记大过的话,那么接下来,在档案里有这一笔的人就很难在哥谭找到什么体面的工作了。

    众所周知,哥谭最体面的工作莫过于在韦恩集团就职,而这个集团自从交到了提姆·德雷克——也就是布鲁斯·韦恩的第三个养子手里之后,原本就很严格的就业审核眼下更是难上加难。

    可以说如果今天这次斗殴事件如果真的记成了大过,赫蒂·布朗还可以靠着她那出色的成绩随便在任何一个大学读研读博拿奖学金,毕业之后随便找家不在乎这些问题只看学位和学历的好公司就职,但是他们的路可就要被彻底堵死了!

    这帮男生的家里都没什么背景,来大学念书也都是冲着学位来的,之前也就是想小打小闹地玩笑一番而已,万万没想到竟然要导致眼下这么严重的后果,不少人刚刚扔东西也只是想泄愤而已,这一出事,这帮人便迅速清醒了过来: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然而等到有人想往外开溜的时候,才发现一件事:

    不管是这个教室的前门还是后门,都被人给严严实实地堵住了。

    刚刚的吵闹和斗殴不仅把同班的所有女生都激怒了,还引得不少人前来看热闹,班级里的女生们有想在边上看情况然后伺机而动的、也有想趁着事态平息之后往外赶的,外面的哥谭大学的其他学生们有想进来看热闹顺便再掺上一脚的,也有就这么不进不退站在门边上看情况的,众多人聚在一起之后,好巧不巧地就把仅有的俩出口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辅导员终于在好几个女生的带领下姗姗来迟了,一进门她就倒吸了一口冷气,怒斥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刚刚还气焰嚣张得不得了的男生们瞬间就哑火了,推搡着身边的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是这并不是因为他们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对,而是单纯地不想承担这个责任而已,甚至还有人试图开口说什么“就是闹着玩没事没事”的鬼话来平息事态。

    然而就在这时,从掀翻桌子到刚刚都一言不发的赫蒂终于开口说话了。

    她向来不爱在外人面前说话——宅女们都是这个样子的,一人独居久了之后,跟外人说话都要脸红,更别说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说话了。但是即便如此,她也还是抖了抖被她握在手里的那份“评分名单”,开口道:

    “我觉得这样不好。”

    辅导员也是个哥谭大学毕业的人,对本地人的这些恶劣的小手段知道得门儿清。她装模作样地接过来抖了抖,然后对赫蒂语重心长地说:

    “布朗小姐,你这样是要被记过的,你知道吗?”

    言外之意很明显了:她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是,没错,这评分表很不尊重女性。不仅物化了这些跟他们坐在同一间教室里的女孩子,更是没把她们当做平等的“人”来看,简直就像是在挑选商品一样评头论足,十成十的没教养,令人作呕。

    ——是,没错,她也知道这不是什么所谓的玩笑,而是校园霸凌,如果不处理好的话,被这张评分表给当面嘲笑过的女孩子们可能会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甚至还有可能导致自厌自弃和抑郁症等种种后遗症。

    但是知道归知道,怎么做可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如果一个辅导员就职期间,出现这样的聚众斗殴的事情太多了的话,那么她这个辅导员也就做不下去了,因为辅导员的本职就是要关注学生们的日常心理状态,这样的事情一多,不就显得她很不称职么?哥谭大学又是个难得的、能够提供薪资和待遇都如此丰厚的好地方,要是她真的因为这样的理由而被辞退了,那是无论如何都让人难以接受的!

    再说了,赫蒂·布朗才应该是那个最担心记过的人。毕竟按照她的成绩,她可是全学院里最有望成才的一个,按照这么些年来的韦恩集团的对校招聘的标准,这姑娘很有可能一毕业就进去实习三月出任高管。如果记过了的话,她固然可以去别的公司里找活干,但是还有哪家公司和集团的待遇能跟韦恩集团有得一拼、还愿意接收来自哥谭的人呢?

    赫蒂完全没有把这一声半诱哄半胁迫的话语放在心上。

    她只要站在那里——或者说,这样的人只要还在哥谭,便宛如一株自极幽暗的角落里探出的、盛绽着蓝绿色花朵的亭亭翡翠葛,和周围的环境完全不搭调的同时,却又有着一份即便面无表情、即便一言不发,也不能折损其半分的美丽。

    好看得与这灰暗的、充满暴力和混乱的犯罪之都格格不入,又倔强得让所有做了亏心事的人在她那双蓝绿色的澄澈的双眼注视下,也不得不自惭形秽、不敢直视、退避三舍。

    ——也怪不得这帮恶作剧的年轻人会手下留情给她一个最高分9.0。

    赫蒂又重复了一遍:“他们这样不对……”

    辅导员强压着怒火循循善诱道:“那么我们是否可以和平解决呢,布朗小姐?”

    赫蒂恍若未闻地把后半句话给自然而流畅地接了上去:“……所以我要制止他们。”

    ——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

    出了这档子事之后,这间教室眼看是完全没法用了。校园警卫也匆匆赶来开始疏散人群,涉事双方都被勒令回家反省,一周之后再返校。按照眼下的这个势头,估计是要各打五十大板,等双方都反省完了之后再连小过都不计的,就这么抹过去算了,反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装作根本没有这回事,完美。

    赫蒂走出校门的时候转过头去看了这里一眼。系统察觉到了她的情绪竟然异常平稳,便不由得有些好奇她究竟在想什么:

    “小赫蒂,你还好吗?……要不我放歌给你听?你可千万别自闭啊!”

    赫蒂动作很轻微地摇了摇头,指着她一路沿着走来的大学正门的笔直笔直的路,有点答非所问地回答道:

    “你看。”

    ——就在她伸出手的那一瞬间,两旁的梧桐树间有风掠过,惊落大片的金黄。浓墨重彩的灿金色被毫不吝惜地大片大片铺陈开在又直又长的道路两边,萧萧落下的时候,便有一阵阵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了,就好像有无数人在窃窃私语一样。

    “多好看啊。”

    就好像她刚刚没有做什么虽然正确、但无异于以卵击石的事情似的。

    ——有反抗的实力所以去反抗,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这样的人的行为固然值得尊敬,但那毕竟是因为“有恃”,所以才“无恐”,就好像在考试的时候,已经知道了标准答案所以就可以轻轻松松倒推过程一样;但是在没有足够的实力的前提下依然愿意反抗,那这种人的行为就可以有两种解释了:

    要么这人是个傻子;要么这人就是个百分百的、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此人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去做自己心目中的“正确的事”,勇往直前、一往无悔,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也要生生把这堵墙给撞破、要撞出去看看太阳,还要挣出一只手去,把太阳拉进墙里,给更多的人也看看光亮是什么样子。

    赫蒂明显不是前一种。

    她并不是因为“做这件事我可以给自己和女同学出气、可以打抱不平、可以耍帅、可以打脸”而去做的,更不是因为“我做了这件事所以我一定要得到让我满意的结果”而去做的。她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

    这样做是对的。所以我要去做。

    ——这样其实没什么不好,倒不如说,这样才好。

    多少超级英雄为了他们发誓要保护的人民,自始至终、从生到死,在心中坚持的事情不就只有这么一件么?哪怕被诬陷得身败名裂、被戕害得九死一生,他们的意志也从未产生过动摇,也都一直在做“自己要做的、正确的事情”。

    他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也没有想求得什么回报,只是觉得“应该这样做”,便“果真这样去做”了。

    仅此而已。

    系统只是个系统。它虽然加载了不少语音包和对话包,可以跟赫蒂插科打诨聊天谈心,但是它深究不到更深层次的东西,便无法理解人类中的那些有着自己的“执着”的人可以认真到什么程度,更不知道在这个程度的心灵力量的支撑下,一个身无长物的小姑娘可以坚强到什么程度。

    但是它还是知道一点,那就是赫蒂此时需要安慰,便对赫蒂道:

    “别担心小赫蒂,你肯定不会有事的。”

    ——然而挖坑不填系统可能在卸载了太多的语音包之后被病毒绑架了,强制下载了个名为“乌鸦嘴”的语音包,即时发动,不带半点延迟。

    她一只脚都还没来得及迈出哥谭大学的大门呢,后面就有个飞速赶来的女同学,恨不得把校内自行车蹬出电力驱动的架势,一边朝她飞速赶来一边大喊,双颊通红,两眼也亮晶晶的,就好像她这不是来把赫蒂叫回去的、简直就是要满怀爱意地跟人私奔一样,吓得赫蒂险些在原地开始打嗝:

    “布朗——布朗!你快回去,有人想见你!”

    赫蒂:???

    挖坑不填系统:“这是好事啊小赫蒂!快笑一笑以示庆祝!”

    赫蒂:“……不了吧……看这姑娘粉面含春的样子,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看着这姑娘的神色,决定保险起见先打听点东西出来:

    “是谁想见我?”

    这姑娘满怀娇羞地推了赫蒂一把,激动的她险些把身高只有一米六五还体型偏瘦的赫蒂给原地推成个自转陀螺:

    “你运气可真好,刚刚把书扔出去的时候砸到了理查德,他在听了刚刚发生的故事之后想见见你呢!就是之前就读于这里的理查德·格雷森啊,布鲁斯·韦恩的第一个养子——对了对了,你不是哥谭本地人,可能不知道他吧?总之他可真帅,你去见一见绝对没错的!”

    赫蒂一脸懵逼:你说谁?我砸到了谁?不好意思我刚刚可能耳鸣了,请再来一遍?!

    要她相信堂堂布鲁德海文的守护者夜翼、理查德·格雷森AKA迪克·格雷森、当年的哥谭巡回马戏团空中飞人家庭唯一的幸存者、当年的黄金男孩、第一任罗宾,会被从窗户里飞出来的书砸中头的话,她就能当场生吞了他二弟头上的那个酷似红枣的桶!

    突然被赫蒂在精神世界里cue到的杰森突然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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