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带到了目的地，牛魔王却在大门口停住了脚步。
“这就到了，你自己进去吧。”他说。
铁扇拿眼瞥他：“怎么，你突然有事？”
牛魔王诧异道：“你不是来找牛魔王吗？我就不去了。”
铁扇笑了：“你这人好没道理。白日你请我留下来‘热闹’一番，如今却要走，是想着还有其他人来陪我？叫我一个做客的如何‘热闹’？哪有像你这样待客的主家。”
摸了摸牛角，牛魔王面对着她，抓她话里的漏洞：“可是你不是来找牛魔王报仇的？你之前的话，我也想了：若真是找大王寻仇，我引你过来已是不该，便是我不忠；若与你同去，见着大王与你相搏却不救你，又属我不义。索性只好到此止步了。”
这人还在装！
铁扇心下冷哼，脸上扯出一个假笑，伸出手一把拉着他的大手往里拽：
“快别说了，既上了贼船，哪有这般容易就下来的？进去吧！”
一个不察，牛魔王就被铁扇拽走了。
这妞手劲儿真大！
牛魔王心想，还有……
“姑娘，你的指甲刚刚抓到我了。”
铁扇一哂:“多大点事，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叽叽歪歪的。”
牛魔王：“……”
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四周架起了大锅，锅里是数不清的火把，火光映得脸通红。一群人，不，一群妖围着篝火载歌载舞，欢呼声，尖叫声，大笑声，不绝于耳。这里的妖怪实在太多了，浓烈的妖气散在空中，浓稠得化不来，简直就要凝结成水滴。
铁扇拉着牛魔王站在灯火阑珊处，一脸淡定的看着眼前的群魔乱舞，偏头问身边人。
“你干嘛不参与进去？”
牛魔王歪头：“你拉着我我怎么去？”
哦。
铁扇瞪了他一眼，“啪”地放下他的手：“现在可以去了。”
假模假样的揉揉手腕，牛魔王闲闲的开口：“人太多了，挤不进去啊。”
“呵呵。”铁扇假笑两声。是怕人说漏嘴吧？
这时，围着篝火转的一个男妖突然停了下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露出了一个蠕动着的大象鼻子。
象妖努力地将鼻子收回去，抱怨道：“什么不好扮啊，怎么扮也扮不成人样啊，今天晚上，我死定了！”
旁边的人指了指自己变形失败的脖子：“你看看我这脖子，怎么压也压不回去啊！”
一男妖道：“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
象妖捶手顿足：“哎，怎么…”他说着，不经意间瞥到不远处皱着眉看他的牛魔王，吓得两股战战。
他不由得抬起手：“咳咳咳…………”
抱怨的妖怪们顺着他的手望过去，顿时安静如鸡。
“大……大大……”他结结巴巴地开口，舌头都吓得捋不直。眼看身份就要暴露，牛魔王连忙喝止了他：“小兄弟，你太客气了，实在没必要叫我大哥的！”语气在“大哥”二字上加重了许多。
铁扇挑眉。
象妖不明所以，还是不由自主道，“大哥，小的，小的……”
牛魔王上前，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好好玩，啊？”
他似是随意一低头，对象妖耳语道：“别让其他人戳破我的身份，不然……”
象妖一脸呆滞。
察觉到铁扇的视线牢牢定在自己背上，牛魔王又自然的拍拍象妖和旁边妖怪的肩膀：“大哥走了，你们好好玩。”
全场鸦雀无声。
铁扇看着牛魔王走回来，笑了笑：“大哥啊？”
牛魔王摸摸牛角，一脸坦然：“嗯。”
然而牛魔王的马甲掉得不是一般的快。
驴魔王不知从哪里挤了出来：“哎呀呀，大王哪，你躲在边边干甚么啊，过来一起快活呀~”
“……”
牛魔王深吸了一口气。
“滚。”
牛头山第一届化装舞会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纵使有人心里不爽，也不敢当着牛魔王的黑脸瞎逼逼，一个个跑的比谁都快。
一眨眼的功夫，热热闹闹的舞会现场就剩下他俩。
牛魔王不知什么时候靠在了她坐着的大石头的另一边，自顾自的仰望着夜空，不知想着什么。
铁扇总算笑出了声。
“噗哈哈哈哈……”
牛魔王“腾”地直起身：“你笑什么？很好笑吗？”
铁扇眼泪都给笑了出来：“怎么，你一个大王花这么多心思来骗我，却不知道串通串通底下人，百密一疏，我就不能笑笑？”
“那你呢，你嘴里又有几句真话？”牛魔王反问。
铁扇嗔他一眼：“呵。”
牛魔王盯了她半晌，又靠了回去。
星罗云布。
铁扇也被这瑰丽的夜景吸引了注意力。她看着这漫天的星斗不由得开口道。
“你看，”她伸出玉手往天上一指：“那几颗连起来像勺子一样的星星，就是北极星，也就是北辰，我想想……”她正想着北极星对应的是哪路神仙，就被牛魔王打断了话。
“别说了。”
“……怎么了？你不是在看星星吗？”
牛魔王沉声道：“我只是在看，他们怎么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的。”
“……他们自以为高高在上，就能主宰一切？其实他们都是一些，无耻的家伙。”
铁扇看着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复又坐起：“你知道我为什么和妖待在一起？他们虽然自私自利，可是，他们把丑恶都写在脸上，不像那些神仙，不负责任，沽名钓誉。”
铁扇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就是他嘴里，神仙“不负责任”的产物。
《福星高照》的设定里，牛魔王就是仙妖的私生子，混血儿。若是按照东瀛那边的说法，他就是个半妖。很不幸，他的一半仙族血统鲜为人知，又混在妖精堆里，他也相当排斥自己另一半血统，理所当然，他就成了妖。
不过铁扇也有自己的想法。
她想了想，开口道：“你的想法，我不能说不对，我只是觉得，有些以偏概全了。”
“不能说神仙就全是好神仙，也不能说妖就是坏妖精。单就你的想法说来，别的妖精你管不着，但你如果觉得牛头山的妖精生性自私，你不是身为他们的大王嘛，那就去教化他们哪，不教而诛谓之虐，总得试试吧？”
无视他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神，铁扇继续说着:“若是觉得天庭的神仙沽名钓誉，你可以真的去看看是不是。眼见为实，毕竟你现在与他们处在不同阵营，难免偏薄；如果确实如此，你怎么不去做神仙呢？”
牛魔王目光一凝。
她说道：“牛魔王威名赫赫，我早已如雷贯耳，你若做了神仙，例如‘司法天神’，拿出你的几分本事，那还不能使天庭风气一清？”
夜风拂过，刮得树枝簌簌作响，还隐隐传来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她丰茂的黑发也被风轻轻撩在了牛魔王脸上。
下意识地捏住闻了闻，牛魔王才不自在转过头。
“乱讲。”
气氛有点不对劲。
总感觉有什么怪怪的，铁扇托着腮想：她刚刚说得不对吗？
过了好一会儿。
牛魔王站起身来，踱了几步。
“你一直是这样，信、信口开河吗？”
“啊？”
“你是不是……想看我笑话？”
“啊？”铁扇有点蒙。
牛魔王慢慢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
他高大的身材将背后的火光挡得严严实实，压迫感十足，铁扇对上他黝黑的眼睛，皱眉道：
“你离这么近干嘛？”
牛魔王不为所动。
“到牛头山吃牛肉面，说我与你有仇怨可我并没有见过你……”
他扫视了一下她身上的裙子和大片莹润的肌肤，铁扇不由得将薄纱往身前又遮了遮，还向后挪动了一下，随手抓了一窝杂草。
“穿这么暴露的裙子……逼我穿甲胄，刚刚还恭维我，毫不掩饰的拍我马屁……”
牛魔王越离越近，还有他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热气，喷在她脸上的呼吸。
她后颈上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他勾了勾唇：“你想引起我的注意——是想勾引我，嗯？”
铁扇瞪大眼。
她手下一使劲，揪下了好几根草。
这、这人不要脸！
“你做到了。”他幽幽地看着她樱红的小嘴，直直的亲上去。
铁扇吓得赶紧转过身：“你干什么！”
她想往旁边躲，却被眼前人拉住。
牛魔王摩挲着她精致的腕骨，不解地说：“你躲什么，这不就是你想要的？”
“你是哪里来的自信？脑补要不得！”他似乎没怎么使劲，可铁扇就是没法挣脱，只得让他拉着不放。
“牛肉面明明是我想吃，穿上这身裙子亦是我想穿，叫你试甲衣，那明明是挖苦你……”
“挖苦？”牛魔王很会抓重点，“什么意思？”
“哼。你装得是不差，可你骗不住我。”铁扇这次挣脱了，她捂着被他糙手磨得通红的手腕。
“我认得你，牛魔王。”
他眼神一冷，出手如电，烙铁般的大手又紧紧掐住铁扇纤细的手。
“所以，你到底是谁？”牛魔王道。
手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她死死地拍打他的手臂：“你松、松开……”
牛魔王：“还不变出真身？我还不知，你是我那个仇家变得。”
“松开……”见鬼了，这人手劲比她只大不小，还说她力气大，感情是一直在装模作样？！
狗男人！
“怎么畏畏缩缩的，还不变出真身来，逗我玩么？”他说。
“六姐！！！”风中传来一个惊呼。
牛魔王只觉一阵劲风扫来，他就地一滚，一个身影将铁扇拉起。
他定睛一看，原来来者是个小女孩，刚刚招呼他的，是她手里散发着灵光的扫把。
“你这妖怪，拉着天庭的公主做什么？！想吃豆腐啊！”铁扫气呼呼地说。
牛魔王明白了。
“你是神仙。”
“我早就说过了好不好。”铁扇有点心虚，嘴上依然逞强道。
“明明是你自己不当回事嘛。”
过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他回话，她一抬眼，见他握紧了拳头蓄力，手背上盘虬着的经脉像要爆炸一样。
牛魔王双目赤红，脚下已隐隐汇聚了气流。
铁扇心里乱了半拍，她往后退了几步，挡在铁扫前面。
“你……你干嘛，想打女人啊……”
“跟你说别过来啊……”
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冷冷地说。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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