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你说你是……秦始皇?”那么秦始皇是什么东西?

    是一种皇帝吗?

    那他徐凛,当今太子是什么?

    难道是她儿子吗?

    闻鹤听了床上那人的回答,简直一头雾水,这个人这么较真的吗问她秦始皇是什么?

    她回过神来,攥紧了拳头,比划了一下,思考靠自己力量放倒对方的可能性。

    闻鹤眯起眼睛,借着稀疏的月光打量了一下躺在床上那人的身形,虽看不清楚样貌,但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多少。

    似乎可以一试。

    闻鹤闷着一口气,抬手,动作迅疾,拿出她小时候拳打村头小霸王脚踢村尾小混混的力气来,瞄准床上那少年的后脑勺,一掌拍了过去。

    然而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闻鹤的手被徐凛一掌便握住了。

    徐凛抬头看着闻鹤,她在黑暗之中的眸子闪着潋滟水光,盈着月色,吐息似微风拂过脸颊。

    “不是说好要赐我黄金万两,让我统领三军吗?”他的声音都染上些许笑意,“你现在若把我打晕了,我如何帮你?”

    闻鹤心想这古代人还是淳朴,连这种话都会相信,于是也就放下心,乖乖地坐在桌子边上。

    她借着稀薄的月光环顾四周,只见她身侧的桌上放了一个编织精巧的竹篓,也不知里面放了些什么。

    “这样,你现在放我走,等我逃出去之后,必定厚礼相报,黄金万两,统领三军,让你走上人生巅峰。”闻鹤急着出去,大略看了几眼,便连忙说道。

    至于厚礼不厚礼的,反正都不会再见面了,那就当开个空头支票了。

    “你想去哪里?”徐凛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压低声音问道。

    这声音在黑暗之中似流淌的砂泉,拂过闻鹤的耳边。

    “我……我本就误入这里,公子现在让我走,便是帮我”闻鹤支支吾吾。

    “有人在找你?”徐凛现已清醒,注意到屋外传来的动静,似乎是官靴踏地的声音,还有金属的碰撞声,能让城内如此大动干戈寻找的,应当不是普通小贼。

    闻鹤见掩饰不住,勉勉强强在黑暗之中点了点头:“是的。”

    今夜月色稀薄,在黑暗之中,徐凛没有看清楚闻鹤的脸,他皱眉,并不想牵扯此事。

    “那便从哪来,便从哪里离开。”徐凛抬头看了一眼屋顶被闻鹤砸出的破洞。

    “我这怎么上去?”闻鹤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小耳朵,她能跳下来,但肯定跳不上去啊。

    “从窗户也可以。”徐凛指了一下西面的半开着的窗户。

    “你为什么不叫人把我抓起来。”闻鹤接收到指引,马上奔到窗边,跳上窗框,歪着头问徐凛道。

    “懒。”徐凛只说了一个字,他来扬州有其他要事,并没这些闲工夫管旁余的事情。

    他本站在床边的屏风下,只瞥了一眼站在窗框上的闻鹤,借着屋外更加明亮的月色,他终于看清了闻鹤的脸。

    青丝被微风扬起,贴在脸颊上,闻鹤眯起眼,朝他一笑,出尘的绝色也染上了些暖意。

    徐凛薄唇紧抿成一线,清隽的脸庞上出现些许讶异。

    这张脸,若没有眉间那颗小痣,可是像极了记忆中那副画卷上的美人。

    他站起身,竟想要伸手拽住闻鹤的手,把她拉回来确认她的身份。

    但此时闻鹤已经如同猫儿一般从窗台上跳下去,绣鞋轻踏着屋檐,灵巧地钻进建筑之间的缝隙中去,一抹白色身影消失在月色中。

    “绥之。”他提高音量,终于喊了自己的侍从进来。

    “太子殿下。”不多时,一位与他年龄相差仿佛的少年推门而入,看到这房间里的屋顶破了一个洞,月色洒进来,看起来一片狼藉的样子。

    而他家尊贵的太子,正挺直了背脊坐在屏风旁,高挺鼻梁在颊边投下深沉的阴影。

    “你去找扬州巡抚问问,方才满城都在寻的人,到底是谁。”徐凛弯起指节,在桌面上轻叩。

    “是。”绥之领了命,恭敬地一行礼,还是好奇地问道,“方才发生了什么,太子为何要问询此人身份?”

    徐凛抬起头,唇畔的笑意仿佛盈着月光:“也没什么太大的事,不过此人欠了我黄金万两,还欠我三军虎符而已。”

    绥之惊了,大大的眼里脸上满是震惊,瞬间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重了好几分:“竟是如此,臣定不负所托,为您找出这人来。”

    ——

    而跳出窗台外的闻鹤此时已经钻进了一条小巷中,坐在一个木箱子上,终于把紧绷的心放了下来。

    方才所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如同梦一般,连她自己都没敢相信,逃跑翻车翻到这程度,她竟然还能跑。

    就是不怎么对得住方才那位屋顶被她砸破的少年了。

    闻鹤有些心虚,她实在是走投无路,才会出此下策,希望那位仁兄能够理解。

    她从小巷子中探出脑袋,左顾右盼,发现巷子外的不远处就是一条蜿蜒的河流,远处的拱桥上有零星的火光和刀光闪烁,看样子马上就要搜索到这里来,此地不能久待。

    而河上,有几艘乌篷船悠悠荡过,破开清澈的河水,流水声潺潺。

    闻鹤看着远处拱桥上的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这里,心生一计,从巷子里往外飞快跑去,其余人只能看到一阵白影掠过。

    她在河边纵身一跃,跳上离岸边最近的乌篷船,这艘小小的船瞬间往下沉了一点儿。

    划船的老艄公真的有被吓到,一回头,就看到蹲在船舱里的小姑娘朝他伸出手。

    白皙娇嫩的手心里躺着几枚金瓜子。

    这还是傅女官为了逗闻鹤开心偷偷塞给她的。

    老艄公哪里见过这么多钱,平日里划船渡人能得几个铜板就不错了,连忙摆了摆手:“小姑娘,不用这么多。”

    闻鹤思来想去,还是将一粒金瓜子仔仔细细放到老艄公苍老的手里:“无事,老爷爷收着便是,您明日带我沿河出城。”

    她的声音清脆中带着丝南方特有的上挑尾音,软糯柔和,极有辨识度。

    于是,在远处拱桥之上,握着腰间佩刀的宗玚眉尾跳了跳,幽深的眼眸之中闪着光。

    他听到她的声音了。

    沿着河水传来的,属于闻鹤的声音。

    她逃不了了。

    刀锋擦着刀鞘发出铮鸣,黑色身影在波光粼粼的小河边飞速掠过,宗玚一眨眼就来到那乌篷船上。

    此时的闻鹤还在认真地将自己的家当放进随身携带的小荷包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危险的来临。

    就在她一抬头的时候,发现站在船头和蔼可亲的老艄公已经换了个人。

    宗玚正站在船头,握着佩刀,垂眸看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周身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闻鹤心下“卧槽”一声,没想到远处拱桥上的人感知竟然如此敏锐,竟然发现她藏在这里。

    她往后退了两步,想要从乌篷船的船尾处逃跑,刚探头钻出船篷,一把冰冰凉的刀柄就贴到她的下巴处。

    宗玚的身形如同鬼魅一般迅速绕到了船篷的另一头,长刀出鞘三分,寒光凛然,刀柄贴着闻鹤的下颌,仿佛在告诉她若是再动,那么便不会只出鞘三分。

    闻鹤只觉得自己的脖颈冰凉,刀柄撞得她的下巴生痛,她仰起头,双手抬起以示投降:“我错了,我不跑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能骗一回是一回。

    宗玚淡漠的眼眸看着闻鹤,终究还是把长刀收了起来,往后退了半步示意闻鹤自己跳上岸。

    闻鹤赶紧提起裙子走出船篷,乖巧地点头:“不用扶,我自己跳上去,我真不跑了。”

    她踮脚,轻巧地跳上岸边,抬眼一瞄发现不远处就有一处小巷子,看起来很适合逃跑的样子。

    于是她借着跳上岸的惯性,又试图往前跑,脚尖轻点,打算发力,却发现自己没办法往前走一步。

    有一种神奇的力量,阻碍她前进的步伐。

    闻鹤扭过头一看,发现宗玚正收回手,骨节分明的手中只剩下暗金刀鞘,而长刀已经被他抛出,直接钉住了自己的裙摆,限制了她的行动。

    不行,不能让他看出来自己是想要逃跑。

    闻鹤直接顺势一屁股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一声:“啊!我脚扭了。”

    落在后方的皇家禁军们已经围了上来,宗玚从乌篷船跳到岸上,将船还给老艄公,低头看着闻鹤。

    这个小姑娘,就像一只刺手的猫儿一般,抓着嫌刺手,放手便溜了。

    闻鹤装模作样地揉着脚,越演越像,连自己都要相信了,不知不觉竟然真觉得脚痛了起来,仔细一看,发现方才从屋顶上摔落之时,脚腕就已经受了伤。

    “我脚扭了,走不动,怎么办?”闻鹤理直气壮,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宗玚,希望他露出些破绽来,自己好逃跑。

    宗玚还是没有说话,他看到少女揉着的白皙脚腕上几处擦伤,看起来是真受伤了。

    就在闻鹤觉得自己被看破了,准备自己尴尬地站起来之时,一把刀鞘忽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闻鹤抬头看宗玚,只见他的表情还是没有什么变化,瞳仁幽深淡漠,仿佛深潭水,但是她却领会了这眼神的意思。

    她伸手抓住刀鞘,装作很勉强地站起来,将掉落在地上的长刀捡起,递到宗玚面前。

    闻鹤:给大哥递刀.jpg

    宗玚点头,将刀收入鞘中,只略一抬手,旁边的皇家禁军们便会意,迎上来将她团团围住,让闻鹤再也找不到机会逃跑。

    既然已经演起来了,闻鹤就要把崴脚进行到底,一瘸一拐地走着。

    她看着这少年挺拔的背影,终于知道自己从未听他说过话的原因了。

    他并非不说话,而是不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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