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鹤撩开了马车上的轻纱帘儿,探头往外看去。
只见在不远处,就是通往大乾朝的都城的唯一一条官道。
京畿城肃穆庄严的朱红色城门正敞开,守在城门两侧的士兵从远处望去也排列整齐,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马似流水淌过城门。
再往里望去,便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红墙黛瓦,斗拱飞檐。
“是啊,快到了,入了城中我先领你入宫去面见圣上,然后再进行册封大典。”傅女官朝闻鹤温和一笑,掀开帘子,出了这马车。
闻鹤一个人坐在马车里,感受着因为车马前进而传来的震动,目光有些怅然。
她现在就是觉得,眼前这华美的金银玉饰,华服锦绣,都仿佛是天中云,海中月,美丽且虚幻。
闻鹤长长的羽睫翕动,神色忧愁,秀美微蹙,似乎有心事。
紧接着下一刻,她捂着肚子,一声不大不小的咕噜声响起。
从今早到了京畿城附近,她就没有吃东西了,她好饿,简直要死。
傅女官说现在入了皇城,面见圣上,一刻也不能耽搁,所以并没有停下来去给她买吃食。
闻鹤伸出手,摸了一把放在马车内小几上的食盒。
空空如也,里面精美的糕点早就被她吃光了。
闻鹤现在很想打死昨天嘴馋多吃东西的自己,现在她这么饿,还没有新的口粮,她太难了。
她勉强坐在马车里,将精心梳好的发髻正了正,将步摇抽下来把玩一番之后又重新戴上。
闻鹤还是没能耐住寂寞,在榻上扭来扭去,最终掀开马车上的帘儿,偷偷看外面的情况。
一打开帘子,入目就是砖红色的宫墙,看来现在他们的车队已经入了宫城。
在马车附近,皇家禁军们保持严肃,意气风发,脚步整齐,拱卫着这辆马车往皇城走去。
闻鹤看到宗玚就在不远处,正握着骏马的缰绳,侧脸线条冷厉,目光平视前方。
她往外看了一圈,觉得无趣,便又将头缩回来。
问题是,还是好饿。
闻鹤鼓起勇气,提高声音唤坐在马车外的傅女官:“傅大人,我肚子饿。”
“昨日不是在车内小几里备了糕点,我记得是水晶糕还有海棠酥,鹤姑娘打开食盒吃点儿吧。”傅女官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现在已经快要到皇宫了,她正襟危坐,保持端正。
闻鹤老脸一红,心想这些我昨晚都吃了,咋整。
她哭唧唧地咬着帕子,幻想着手中的刺绣帕子是一只烤鸡腿之类的美味。
但这明显没能缓解她的肚饿,闻鹤捂着肚子,听到又传来了咕噜一声。
闻鹤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她昨晚就不应该贪嘴把那些糕点都给吃了的。
现在马上就要入宫,她现在甚至觉得自己脸颊上的肉都要饿得凹下去了,这怎么行。
就在闻鹤眼前差点出现满汉全席的幻觉之前,马车的右侧忽然传来了有节奏的敲击声。
闻鹤一惊,连忙掀开帘子看。
一掀开帘子,入目就是宗玚那辨识度极高的衣着,骨节分明的手指弯起,正敲着她马车的右侧墙壁。
闻鹤趴在车窗上,抬眸看宗玚,小小声问道:“宗小将军,有什么事吗?”
宗玚没有说话,只是朝闻鹤伸出手,然后张开手,掌心正躺着两颗小小的枣子,分外可爱。
闻鹤看到这两个看起来瘦巴巴的枣子,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妈妈,她看到天使了!!!
“多谢,多谢!”闻鹤热泪盈眶地将宗玚手心的那两颗枣子扒拉进手里,捧着它,奉若至宝的样子,“宗小将军雪中送炭,当真令人感动。”
宗玚微微颔首,神情还是淡漠冰冷,一振骏马缰绳,离开这里。
闻鹤放下帘子,如同饿虎扑食一般将枣子送入口中,她今天就靠这顿活了。
结果宗玚给她送来的那黄澄澄的枣子看起来很可爱甜美的样子,其实酸得很。
闻鹤一咬开枣子的表皮,觉得自己如果上一刻看到了天使,那么这一刻可能就是看到了十八层地狱。
这枣……为什么会这么酸?
闻鹤瞪大眼睛,觉得自己仿佛眼前仿佛出现了一百对情侣在秀恩爱,而她蹲在车底吃两百个柠檬。
真的……好酸。
但是闻鹤没有将枣子吐出来,反而嚼吧嚼吧吞了下去。
人家宗玚也是一片好心,看她饿了才给她吃,就算再酸也要吃下去,不能辜负人家一番美意。
闻鹤鼓起勇气,以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势将另一颗枣子丢入口中。
一时间仿佛烟花在味蕾上炸开,闻鹤小脸都被酸得皱成了一团。
肚子饿加上酸度max的枣子攻击,闻鹤现在的脸色比方才看起来还要更差。
她眉尾向下微垂,眼睑半闭,满面愁容,看起来颇有宫里风行的“弱柳扶风”姿态。
所以,直到她的车队到达宫门口的时候,她还停留在枣子的酸劲里,还没回过味来。
傅女官此时已经换上了官袍,妆容端庄,发丝梳得一丝不苟。
她掀开马车帘子,隔着一层轻纱幔帐,朝闻鹤伸出手:“鹤姑娘,入宫了。”
闻鹤早已经坐不住了,她搭上傅女官的手,跌跌撞撞地跳下马车。
“鹤姑娘,你……”就算是傅女官见到她这副样子,也不免惊讶,“你怎么了,我跟你说,那宫里风行地‘弱柳扶风’妆简直就是歪风邪气,你不要去学。”
“啊?”闻鹤有些恍惚地抬起头,又饿又酸,“我不是,我没有,入宫吧。”我想吃饭。
傅女官领着闻鹤往前走去,在入宫门之前出示了一下腰牌,朝守宫门的禁军略微颔首。
“傅长史。”守卫宫门的禁军显然对她极为熟识,恭敬地朝她一行礼,“皇上这会儿在御书房呢?”
“好。”傅女官牵着闻鹤的手,点了点头,又回身对宗玚说道,“宗小将军,送到这里便可,一路上多谢照顾,且回府去吧。”
宗玚正带着他率领的那队禁军稍事休整,听到了傅女官说话,也便无声地点了点头,领着几个侍从离开了这里。
现在,就真的只剩下闻鹤与傅女官两人,朝着富丽堂皇的皇宫里走去。
闻鹤跟在傅女官的身后走着,发现了傅女官官服袖边上的刺绣,祥云和仙鹤,是大乾朝正二品官员官服的纹样。
大乾朝不限制女子出仕,所以朝中女官也非常多,但是傅女官居然拥有如此高的官职,倒让闻鹤非常惊讶。
原书之中描写的多是宫闱之内的妃嫔私斗,对于朝堂之上的描写甚少,所以闻鹤也不知道傅女官到底是谁。
不过宫中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还有那些妃嫔们的小秘密,闻鹤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比如,身为原书女主的皇后在小白花时期,因为后宫斗争,被陷害得失去了生育能力,也失去了自己唯一一个儿子。
在这宫里,真正是皇后嫡出血脉的,只有那名唤徐缨的晋宁公主而已。
她跟在傅女官的身后,朝着当今圣上所在的御书房缓缓走去。
而此时的徐缨,正在宫中的花园里有些焦躁地走来走去,扯着花丛枝头上开得娇艳的花。
“那闻鹤入宫了?!”她抚摸着自己看起来娇弱万分的细眉,“还是傅吟领她进来的?”
傅吟是谁?以女子之身官至正二品长史,是朝中官职最高的女官,满腹经纶,政治上丝毫不输男儿,父皇也对她非常器重。
现在父皇居然让傅吟去宫外寻找闻鹤,无疑是预先给闻鹤找了一个朝堂之上的靠山。
傅吟一派,也是朝中颇为强大的一股势力,父皇她这到底是何意?
徐缨跺了跺脚,唤着身边莺燕环绕的宫女们:“走,我们去路上看看,那闻鹤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闻鹤刚从寿康门入了宫,正朝御书房过去,我们这里刚好可以遇上她。”旁边的宫女凑上来,小声说道。
“好。”徐缨绞着手中的帕子,弱弱地朝旁边一倒,“你们看看,我这样是不是掌握了宫里‘弱柳扶风’妆的精髓。”
徐缨继承了她母亲明艳的容貌,这么一看倒也是美人姿态,赏心悦目得很。
宫女们哪敢反驳,纷纷点头称是,一路簇拥着徐缨往闻鹤走向御书房的必经之路上走去。
然而此时的闻鹤当然不知道她的动向已经被宫里人掌握得明明白白,她紧皱着眉头,还没从方才的酸枣攻击之中缓过来。
宗玚不愧是大佬的后代,能吃得下这样的枣子,也称得上是人才了。
她肚里饿嘴里还酸,于是紧蹙眉头,愁眉苦脸,脚步虚浮,动作软绵绵。
但这配上她那缥缈出尘的容貌,在外人看来便是西子捧心,弱柳扶风的风流姿态,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怜悯。
闻鹤似一阵早春的风掠过宫里的这条路,在经过御花园之时,这一幕恰好撞入了徐缨的眼里。
徐缨站在御花园的花丛后,紧紧扯着自己手中的帕子,大大的眼中满是疑惑和恼怒。
此刻的她脑海中闪过三个大字,还是加了金光特效的那种:“我输了。”
闻鹤这似细柳的身姿(被饿的),眉目之中萦绕着的淡淡哀愁(被酸的),简直掌握了“弱柳扶风”妆的精髓。
徐缨的这恼怒且嫉妒的目光实在太有穿透力,导致连闻鹤都发现了她的存在。
闻鹤扭过头,就看到了那种植着奇花异草的御花园中正站着一位漂亮精致的小姑娘,细眉微挑,目光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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