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三节是物理课,四十分钟都用来闲聊了,物理老师是个东北汉子,讲着一口十分感染人的普通话,长得高高壮壮,家里养着一只金毛。
下课前选了两位课代表,一男一女。
这是今天最后一节课,七节课下来大家都有些疲惫,但课程结束学习还没有结束,晚饭前还有一节自习课。
毕夏找课代表汇总作业然后抄到黑板上。高一八门课,语数英政史地理化,今天上了七节,除了物理课都有作业,毕夏写了满满一列。
他一整天都没正经吃饭,现在有点饿。他写完作业出去洗了手,再回教室时齐嘉乐坐蹲在他座位上。
齐嘉乐看到他就挪了位置,毕夏拉出椅子坐下。
“秋哥,我一会直接回寝室洗澡洗完澡再去吃饭,你怎么安排?”
秋锒夹着笔有频率地敲击桌面,眼焦距在虚空中某处,看起来像是在发呆:“我先吃饭。”
吃饭时毕夏想到刚刚齐嘉乐和秋锒的对话,晚上时间紧,不如趁晚饭时间回去洗澡,他加快了速度,几口解决剩下的饭。
他运气不错,到浴室的时候正好有人洗完,有不错的空位。秋锒就晚了一步,他到的时候基本已经满员了。
浴室是公共浴室,但是分成许多隔间,每个隔间有帘子,有些帘子不在了。
秋锒走到最里面才看到一个空着的隔间,没有浴帘,他也不在意。这浴室,一半隔间没有帘子,都是男人,无所谓。
淋浴器不太好使,开小了没水,开大了就炸得跟烟花似的到处都是水。
秋锒调了半天才调好,把身上的泡沫都冲干净了,在淋浴器下多站了一会,享受凉水从头淋到脚的舒爽。
他听到对面的动静睁开眼,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毕夏头发湿漉漉的还在滴水表情有些呆滞。
视线相撞,毕夏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唰”的一声把帘子拉回去了。
秋锒愣了一下,这是什么奇怪的反应?他关掉淋浴器跨出半步,抬手取下挂在窗框上的透明防水袋,里面是一条干净的内裤。
毕夏有点难受,浴室里湿气很重,没穿衣服还好,他刚洗完澡换好了衣服,简直是受罪。他凝神听着对面的动静。
他只能听出来对面水声停了,那应该是差不多了。
他在心中默默报数,数到50再次拉开帘子。
秋锒还在,不过已经穿上了底裤,子弹头的。
毕夏有些混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注意这些,他低着头向外走。
“喂,你跑什么?”
秋锒的声音总是懒洋洋的,拖着调。
毕夏没有回头。
“你不会是不好意思吧?都是男人害羞什么?还是因为看到哥哥身体自卑了?”
毕夏默默加快了脚步。
秋锒没穿上衣,就这样直接走回寝室,走道里打赤膊的不止他一个,学校里不许男生在操场打赤膊,在宿舍楼是没人管的。
毕夏只能低头避开,好在他们宿舍只有他在这个时候回来,关上门,松了口气。
他初中也住校,但那时都是双人间,每间卧室配备独立卫浴,哪里见过这样的。
但是在一中,除非有特殊病情,不然不能走读。是的,不是特殊情况是特殊病情,装都装不了。
毕夏擦干了头发开始考虑每天早上洗澡的可行性,男生大多起得晚。
周二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去操场上,大家有些兴奋,毕夏看了一眼外面的太阳。
教室里女生在相互借防晒霜。
“幸好军训完没带回家。”
高一的体育课男女生是分开上的,这样一来人数比较少,所以是两个班一起上,他们班和七班一起。
“跑两圈,然后自由活动,下课前到这里集合。跑步怎么跑不用我教吧?你们刚军训完应该都心里有数。”
一个班两列,毕夏在第三列最后,秋锒在第四列最后,跑步时他们是并列的。
秋锒一边跑一边还在跟人聊天,一派轻松的样子。
余光瞥见身边的人,毕夏的鼻尖挂了点汗,阳光下的少年,白得发光,夏装校服又是藏青色打底,这一衬,更白了。
跑完步老师就让他们自由活动,大部分人都冲向了器材室。秋锒刚从器材室拍着球出来,正好撞见毕夏。
毕夏将手帕浸湿擦了擦汗,秋锒撇撇嘴,招呼人去了篮球场。
男孩子,手上拿着篮球就不可能好好走路,秋锒做了一个上篮的动作,跳起来的时候露出半截腰身,肌肉紧绷着,腰腹线条流畅分明却并不夸张。
毕夏低头,想到昨晚在浴室看到的身体。他有点头疼,明明只是不小心看了一眼,怎么就印象那么深刻。
并不是所有男生都爱打篮球,不过大部分也都借了器材去玩。
毕夏一个人坐在阴凉处,显得有些孤寂。他没什么感觉,一个人呆习惯了只觉得清净,闭眼构思着他的短剧。
时间差不多,去篮球场的男生陆陆续续回到操场,花里胡哨地运着球,将球一路送回器材室。
他们个个都出了一身汗,器材室门口的洗手池边瞬间围满了人。
毕夏睁开眼看过去,秋锒也在。
活力四射的少年,脸上挂着明朗的笑容,头发应该是刚刚浇了水,湿哒哒的。
他甩甩脑袋,空气中四散的水珠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有些顺着脸颊一路向下,落入衣襟。他浑不在意,扯起衣服下摆擦了把脸。
这次看得更清楚了。
毕夏收回视线,垂眸看着脚尖,水泥地的裂缝中有棵小草,只有两片叶子,细细的草茎随风摇晃。
哨声响起,集合了。
“解散。”
老师话音未落,一群人向食堂冲去,就餐时不许跑步,但是今天有些不一样,他们在操场,离食堂很近,值周班的同学都在他们后头,没人管。
一中有三个食堂,一楼二楼都是常规的饭菜,三楼是各种粥、点心、面食,还有价格稍高的简餐。
毕夏在思索中午吃什么。
“秋哥,等等我。”
秋锒不知什么时候跑最前头去了。
“哈哈哈老师这体委没选错啊。”
刚刚老师随手点了体委,嗯,分别是两个班最高的男生。
下午第一节是化学课,化学老师长得很高,但是很瘦,戴着厚厚的眼镜,说话声音没什么起伏,引人犯困,但他又会在同学们昏昏欲睡时突然拔高音量。
秋锒脑袋已经快贴到桌面了,他将化学课本高高竖起挡住老师视线。
“……所以!我们在做实验时务必!要注意安全。”
秋锒一个激灵,瞬间精神振奋,他放下化学书,转头看了一眼时间,怎么还不下课?这一节课,他已经醒了无数次。
这老师简直会催眠,偏偏又不肯让人好好睡。
毕夏也有点犯困,不过还能坚持,教室里已经开始飘起清凉油的味道。
才第一节课就困成这样,下午怎么办?好在第二节是美术课。
毕夏走上讲台,在黑板上写了一个通知,美术课从第三周开始上,这之前的美术课都改自习。
台下一片哀嚎。
秋锒还挺开心的,自习课多好,想干什么干什么,上课铃响完教室里就安静下来了。秋锒往桌上一趴,睡了。
毕夏在写今天的作业,手上的短剧本快截稿了,他得抓紧,自力更生不容易。
教室里许多人都趴在桌上,但今天是教师节,老师们好像下午有活动,从班主任到值周老师没一个在的。
一中每年的教师节都有退休教师茶话会,校长亲自招待。夏清河是一中前任校长,今天自然也来了。老校长提出想看看学生们上课,王校长亲自陪着退休教师们来了。
夏老校长目标明确,抬脚就往高一教学楼走,他装模作样从一楼转到二楼。窗户里望进去八班教室里倒了一片。
王校长:“……”
教室内大家互相提醒,低声咳嗽,纷纷用手肘推同桌,有的干脆上脚踹前面同学的凳子。
这个时候同桌、前后桌显得格外重要。
秋锒没有后桌,他前桌没那么大胆子撞他桌子。
秋锒这个人,明明没人见过他打架,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传的凶神恶煞的,初中就是校霸。一中不兴这套,但和他接触少的同学都多少对她有些敬畏感。
毕夏注意到教室里有些不一样的氛围,从作业中抬起头。
他一眼就看到窗外的外公了,夏清河也在看他,双目相接,毕夏一下子懂得了外公的意思:别人都知道提醒同桌,你怎么不管他呢?
于是当着校长和一群退休教师的面,毕夏伸出了左手。
教室里开着空调,毕夏穿着短袖,手有点凉,秋锒身上却很热,毕夏刚碰到他时几不可察地缩了缩指尖。
但想到窗外的人,毕夏抿唇,手上用力推了推秋锒。
“秋锒,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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