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树
99年, 9棵,不管是这数字还是这这游戏都有几分浪漫, 只是再浪漫也不适合他们玩。
拒绝的话在舌尖上打转, 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毕夏也有好奇心, 档案室有校内绿植档案, 每一棵学生种下的树都有记载,毕夏早早翻过, 99年种了9棵树,却只活了8棵。
找到九棵树,根本不可能,正好冷一冷。
秋锒随口一说, 没想到他真的应了, 这几天看多了冷脸, 骤然间看到希望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或许毕夏刚刚真的饿了。
秋锒花了一个中午时间就找到六棵树, 第二天又找到两棵, 剩下一棵却怎么也寻不见。
眼看着就是周日,还是难得的晴天,风筝他都买好了, 这要是找不到,白白错过一个美好的周末。
于是秋锒拉了一帮人跟他一起找, 学校里没什么娱乐活动,月考又刚过, 正是放松的时候, 大家一想, 找树就找树吧。
接连几个课间八班同学都在外头活动,其他班的同学不明就里,以为有什么寻宝活动,纷纷过来打听。
他们这么玩当然瞒不过老师,但是中学生普遍课外活动时间不足,他们愿意出去走走也好。
按理来说,一中校园不大,那么多人找一棵,怎么也该找到了,但这第九棵树仿佛能隐形,怎么也找不见。
秋锒有点无奈,他怀疑毕夏早就知道他找不到了。
毕夏一个人回家,不但夏老先生,夏老太太也念叨了几句小秋怎么没来。
毕夏说“他有事。”
秋锒还真有事,他骑车去了台球室。黄老板有事要忙,他就在一边等着。
台球室里聚着一群头毛五颜六色的小青年,穿着低腰破洞牛仔裤,脚上一双黄胶鞋,嘴里叼根烟,一口一个娘。台球室一楼烟雾缭绕,秋锒站了片刻就出去了,他低头嗅了嗅,身上果然沾了烟味。
秋锒皱着眉思考等会是直接过去找毕夏还是先回家换身衣服,这味道,他都受不了,别说毕夏了。
他决定先打个电话。
电话拨出,秋锒在原地踱着步,他盯着自己的脚尖,鞋还是毕夏送的。怎么这样呢前脚送了礼物,后就就不理他了。
第十个“嘟”声后,电话接通了。
“喂”
手机里传来毕夏的声音,经过无线电传输,略微有些失真,秋锒愣了一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我。”
“嗯。”
虎牙轻咬舌尖,各种借口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秋锒决定直接说“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去放风筝吧”
“你找到第九棵树了”
秋锒心想他果然知道我找不到最后一棵,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秋锒看看天,公园离这里不远,他这个角度能看到两只风筝。
“我们说好的是我找到,我们就一起放风筝现在没找到,那我来找你放风筝。”
这是要耍赖了。
不知不觉间,毕夏脸上带了笑意,他摸摸嘴角又压下,收敛好了情绪才再次开口“我没时间。”
明显是敷衍。
秋锒很清楚,对毕夏来说不存在有没有时间只存在想不想。
他像是没有听到毕夏的话,自顾自说“就这么说定了,待会我去找你。”
说完他不给毕夏拒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黄老板已经忙完了,秋锒进去找他。
一小时后,铃声再次响起,毕夏放下书,揉揉眉心,应该是秋锒到了。
他还没想到要怎么回话,手已经先一步接通电话。
秋锒却说“我临时点事,今天不来了。”
“嗯。”
这次秋锒挂得比刚才还急,确定对面听不到了,他不再压抑,重重喘着气,调整呼吸缓解剧烈的疼痛。
对面的小猫咪歪着脑袋冲他咪了一声,秋锒苦笑。
他的车已经被人扶起来停在路边,秋锒拒绝了别人要帮忙叫救护车的提议,坐在路边绿化带的草皮上,准备等腿不那么痛了就自己回去。
他回忆了一下刚刚的情景,觉得自己有点倒霉,这条路本来就不宽,双车道的设计,勉强能开三辆车。
最左侧停满了车,光这样问题也不大,剩下的宽度勉强够两辆车交汇,偏偏还有人要在这种路上超车,秋锒面对肆无忌惮占他道的越野车不敢拿命去赌,只能往右侧绿化带避让。
绿化带没什么灌木,只有草皮,摩托车冲上去,轮子勉强还能滚。车还没停下他又看到前面无知无觉背对着他的小猫咪,秋锒条件反射再次转向,回到马路上。
短时间之内猛转两次方向,还是在马路和绿化带之间窜,这一上一下,摩托车终于不能保持平衡,倒了。
越野车早已不见踪影,倒是边上依旧在状况外的小猫咪转过来对着他喵喵喵。
无证驾驶,他还真没底气报警,秋哥长那么大没这么憋屈过。
挂了电话毕夏重新拿起书,心思却没放在书上。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声音,秋锒的声音,像是在忍着什么。周边也有些嘈杂,应该是在室外。
临时有事,什么事
毕夏重新拨了电话过去,很快接通。
“秋锒。”
秋锒吹了声口哨,喊他小师哥。故作轻松的语调,明显是在掩盖什么。
“你怎么了”
电话对面静默一秒,应该是秋锒捂了收音孔,转瞬即逝的静谧之后又是嬉皮笑脸地调侃“我能怎么你给我打电话,是又想放风筝了那我过来好了。”
“嗯。”
“”
秋锒没想到他直接应了,语调中显出几分无奈“真有事。”
毕夏不再跟他废话“你在哪”
“路上呗。”
“出什么事了”
秋锒有点纠结要不要说,腿疼得厉害,伤筋动骨肯定瞒不过干脆就说了,但万一没有呢平白招人担心。
“说话。”
“那我说,你冷静啊,没什么大问题。”
“好。”
“出了个小车祸。”
毕夏紧紧攥着手机,呼吸急促了几分“在哪”
秋锒给他报了地址。
“我现在过来。”
“嗯。”
秋锒能给他打电话,确实应该问题不大,毕夏却无法再保持冷静,出租车上,他难得开口催促。
师傅看了他一眼,没放在心上“限速,快不了,现在还算好了,赶上早晚高峰那还真不如走。”
着急忙慌的客人他见得多了,他开车按里程计费,不是速度。
能快他当然愿意快,快不了就慢慢来。
毕夏盯着远处的红灯,盯得久了,那红色仿佛化开,流到地上汇在一起,血泊中,秋锒对他说“我们一起去放风筝吧。”
他后悔了。
秋锒本来就在来找他的路上出的事,离得不远,他感觉慢,其实从上车到下车也不过是五分钟。
路不宽,秋锒屈折一条腿坐在路边草地上跟小猫咪玩,看上去没有很明显的外伤。
毕夏松了口气,又看向不远处的车,那威风凛凛的黑色摩托此时沾了点尘土,还有些变形,看起来很是狼狈,车上有一只被竹制骨架戳破了纸的燕子风筝。
纸糊的风筝,像极了他记忆中的纸鸢。
他走过去蹲下,秋锒看他啊一眼对那只小猫咪说“看,漂亮哥哥来了。”
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倒是跟猫玩熟了。
毕夏想问他为什么不报警,为什么不打120,最后却只是看着他伸直的腿轻声问“能走吗”
秋锒虽然在笑,还有心思跟猫玩,脸色却不好看,嘴唇发白,额间冒汗。
他老老实实摇头,他的伤好像比他以为的严重,几百斤的摩托压腿上还是有些分量的。
“我背你。”
秋锒以为自己痛到出现幻觉了,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你背我”然后反应过来立刻摇头“不用不用,你扶我一把。”
秋锒觑了一眼毕夏的手腕,就这小胳膊小腿,开玩笑么
况且他只伤了左腿,右腿好好的,没必要,真没必要。
他说不需要,毕夏不会强求,扶着秋锒起身,接过他大半的重量。
秋锒没经验,站起身时右腿没忍住也用了点力,锥心刺骨的疼痛让他差点一屁股坐回去,好在有人扶着。
他们起身动作大,小猫咪被吓了一跳,窜到远处看着好奇地看着他们。
车停可以暂时停在路边,车上的东西放却不能放这,秋锒指指风筝,风筝已经破了。
他带着显而易见的失落,换了个方向“包。”
“能站吗”
秋锒点点头,把全身的重量放到一条腿上,随着时间推移,疼痛不但没有缓解还越发严重了。
毕夏快步走过去拿了包,指尖在风筝上掠过,喉结滚动。
对不起
到医院时,秋锒的腿已经肿得很明显,急诊大夫只看了一眼就断言“骨折,先拍片。”
小腿骨裂,不算太严重,但也需要打石膏,医生建议先消肿再用石膏固定,省得来回折腾。
小县城的医院,不像大城市床位紧张,十几分钟后,秋锒已经躺在病床上挂点滴,小腿暂时用小夹板固定着,等着消肿之后换石膏。
他仰躺着看天花板,长叹口气。
他只是想放个风筝啊。
打了石膏才能出院,保守估计他得在这躺三天。
毕夏打破沉寂“去哪了”
秋锒家里过来走的不是那条路。
“台球室。”
就他这腿,少说也要一个多月才能好全,东西到了还得毕夏自己去拿,根本瞒不住,索性全交代了。
秋锒指指书包“订球杆,票据在包里,到时候你去拿吧。”
“对不起。”
“什么”他冷不丁地道歉,秋锒立刻坐起身,牵动了受伤得腿,又疼得龇牙咧嘴。
毕夏去扶他,他摆摆手“我自己摔的,你道什么歉。不过咳,我都那么惨了,你别生我气了”
秋锒左右看看,有点不好意思“我要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了,你直接告诉我,我给你道歉。别不跟我说我话啊。”
毕夏低头看,看着床单的纹路,片刻后低低应了。
秋锒一看有戏,试探道“那这次就算过了”
毕夏轻轻点头,秋锒这一下子就觉得阳光明媚,比天上飞的风筝还舒坦,腿都没那么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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