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锒用了止痛药疼得没那么狠了, 毕夏就推着轮椅带他去做检查。
秋锒觉得自己除了腿没什么毛病,各项检查都要排队, 医院里又到处是药味,他有点不耐烦。
但推着他的人叫毕夏,他怕一个不好这人又是一星期冷脸, 没胆子跟他撒气。
一轮检查下来,除了腿伤,就是软组织挫伤, 俗称淤青。
秋锒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我就说没什么事吧”
毕夏看了一眼手表没理他, 这个时间他们原本应该在学校。
骨裂没什么忌口,只要不是太过分,基本是什么都能吃。折腾了一天秋锒早就饿得不行, 一躺下就开始点外卖。
此时病房里另外两人都在,他是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都来体检的, 只在护士检查时露面,领了两片药又施施然走了。
外卖到时病房里又只剩他们。
吃完饭秋锒躺在床上长蘑菇, 他的手机快没电了, 来得匆忙也没带充电器, 病房里的电视机也不知道什么毛病, 放五分钟就要黑屏,跟个计时器似的。
躺着躺着他就睡着了, 疼痛很磨人, 他这一下午都是强打精神, 现在闭眼就睡着了。
“秋锒”
床上的人依然闭着眼,秋锒总说他好看,其实他自己也很好看。眉眼锐利,笑起来阳光灿烂,不笑就有点凶,现在闭着眼倒没那么多感觉,只是单纯的好看。
我该拿你怎么办我把决定权交给你,你会后悔吗
毕夏看了一会,轻轻起身关灯,带上门然后出去了。
天已经黑透,毕夏给老班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
“在哪个医院我过来看看。”
“已经处理好了。”
这是不需要他去的意思了,按理说学生家长不在,他这个当班主任的在医院陪床都不过分,但是谁让他还有个那么让人省心的学生呢
“那我明天过去。”
“我明天回学校开假条。”
请完假毕夏直接打车去了派出所,这样一来车怎么处理也也不用他愁了。
只是这事肯定瞒不过家长,秋锒父母来了,他似乎就没有留在医院的理由了
他压下那一点点冲动,于情于理都该通知。
毕夏记得那个外公那黑色笔记本上的联系方式,派出所出来他又打了电话。
秋锒睁开眼时病房里一片漆黑,他有点懵,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医院,毕夏不在,应该是回去了。
手机已经没电了,秋锒有点无聊,扯下床头的被子盖过脑袋闷闷地嚎了一声。
咔嚓
黑暗中听觉放大了几倍,细微的响动传来,秋锒扯下被子盯着门。
可以看得出来开门的人极为小心,片刻后一个身影闪了进来,随着他开门的动作,走廊上的灯光也透进来些许。
是毕夏。
认出了人,秋锒眼睛一闭开始装睡,一边仔细听他的脚步声,等他走到床边,秋锒忽然坐起来“哇”
毕夏没防备,后退了半步,回神后吐出两个字“无聊。”
既然秋锒醒了,他就不再刻意控制音量,把带来的东西放好又开了灯。
“你以为你回去了。”
“去了趟派出所。”
“”
毕夏轻描淡写,秋锒有点不可置信,毕夏像是没看到他的反应“明天或许还要去律师事务所。”
“我是无证驾驶。”
“那又怎样”
在毕夏的眼神中秋锒懂他意思了,两边都有错,他已经在医院了,对方凭什么逍遥法外
秋锒重重躺回床上叹了口气,他的车保不住了。
晚上医院工作人员拉了陪护的小床来,窄窄的折叠小床,看着只有五十公分宽的样子。
秋锒狠狠拧眉“你不会是要睡这个吧”
毕夏还没应,秋锒已经否决了“不行,这怎么睡,太憋屈了。”
边上还有两张空着的病床,但他们都知道毕夏不会睡。
“要不你回家吧”
毕夏提醒他“晚上止痛药的效果就过了。”
下午也没疼死,应该一个人也没问题吧
然而秋锒犹豫那么几秒的功夫,毕夏已经开始擦那张小床了,他准备挺充分,买了湿巾,还到病房门口挤了消毒液。
毕夏没说错,到了半夜止痛药时效过了秋锒果然痛醒了,他刚刚做了个梦,梦见他的腿被人架在火上当烤羊腿了。
砸吧砸吧嘴,忽略那是他的腿的话还挺香。
睡在这样的小床上,毕夏也没睡熟,半梦半醒间听到秋锒下床的声音,他坐起来。
“吵醒你了”
“腿疼”
“还行,我上个厕所。”
病房时三人病房,好在自带卫生间,卫生间还是靠窗的,病房被空气质量也不差。
毕夏扶着人到了厕所,秋锒忽然想到他同桌跟他不太一样的性取向,难得有点别扭。
毕夏主动说“我在外面等你,好了喊我。”
毕夏站在门口忽然低头笑了,秋锒意识到他不一样了并且真的在避嫌。
他真是抬举秋锒了,秋锒洗完手被他扶着上床时就抓着他说“一起睡。”
毕夏“”
折叠床确实窄,但病床也不过一米宽,两个人躺着,除非有交叠,不然空间上差别不大。
毕夏有些别样的心思,但这张床确实躺不下两个人“你腿没打石膏,小心点。”
“要不我睡隔壁的床,你睡我这”
“六点查房。”
“咱们早点换回来不就好了。”
毕夏还是摇头,秋锒现在是个伤患,毕夏不帮他,他连挪个床都做不到。
再次回归黑暗,没了别的事转移注意力,腿上的疼痛一下子又明显起来。
秋锒气若游丝“毕夏”
毕夏没应他,但是秋锒知道他没睡“来说说话。”
“小夏”
“夏夏”
毕夏有点无奈睁开眼“说什么”
“喊夏夏你就应我了。”
“别这么喊。”
“我觉得你挺喜欢的。”
“没有。”
“夏夏。”
或许是黑暗蛊惑人心,或许是秋锒的声音太温柔,撕开了一层层防御,毕夏轻声道“太近了。”
“什么”
“称呼,朋友不该这样。”
“嗯”
毕夏心里有无数个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秋锒一直以为自己站在圆心,现在毕夏告诉他,还有更近的。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再说话就有点冲了“朋友不能喊,留着男朋友喊吗”
说完他就后悔了,他从来没有因为性取向对毕夏说过什么重话“对不起你不喜欢我”就不喊了。
“嗯。”
秋锒刚升起的愧疚之情荡然无存,他忍着滔天醋意苦涩地想,或许这就是见色忘友吧。
第二天醒来,两个人默契地没有提昨晚的事,毕夏稍稍试探,见好就收,秋锒是不想给自己找气受。
虽然只住两三天,毕夏还是果断给他换了病房,高级病房里好歹有沙发。
“医药费都是你垫着”秋锒问了一句,不等他回答又说“那你先垫着吧,我闲钱都给你买球杆去了。”
“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天毕夏外好说话,让干什么干什么,好到秋锒有点虚,上一次他同桌对他关怀备至之后就一个星期没跟他说话。
加上昨晚好像又得罪人了,秋锒跟吃了断头餐似的坐立难安。
“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特别好说话”
毕夏倒水的动作顿了顿“不好吗”
秋锒摇摇头“我觉得有点不真实。”
毕夏岔开话题“最后一棵树没活下来。”
“嗯”
“99年的9棵树,活下来8棵,所以00年有两棵高二一班种的树。”
“你是说一棵是99届的高二一班补种,一棵是00届高二一班种的你早知道”
“嗯。”
“你真是”秋锒想了想形容词“坏透了。”
毕夏从服务台回来的时病房里多了一个人,他并不意外,早上换了病房还是他通知的人。
“秋锒,长能耐了啊。”
“”
“藏钱买车”
“要骂就骂,妈你别阴阳怪气。”
“你还好意思说我我看你就是过得太舒坦了,以后别想要零花钱。”
毕夏漫不经心地想,大概天下父母的手段都差不多,但秋锒不是他,他没有其他家人在这,果然秋妈掏出一张卡扔在秋锒面前“你一个人在外面真限制你的钱我也不放心,你就用副卡吧。”
秋锒捏起那张卡片,想都不用想,这张卡的每一笔支出他妈都会知道。
“还有没有点隐私了”
她嗤笑“经济没有独立你跟我谈隐私我给你隐私的时候你干什么了把自己弄来医院”
秋锒“”
秋锒看到毕夏回来了,给他妈挤眉弄眼要她给他留点面子。
“腿瘸了,眼睛也出问题了”
秋锒放弃挣扎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秋妈一副看傻子的眼神“我跟你爸都是教授,按理说生出来的孩子不应该有智商问题啊。”
秋锒“”
王姐真是气得不轻,拢共没两句话,句句夹枪带棒的。
“我说的。”
毕夏的声音传来,秋锒立刻没脾气了,这祖宗有点难哄,难得今天那么好说话,得供着,多享受几天。
不就是给他妈打个电话吗
“应该的。”
秋妈有点新奇,居然有人能治住他儿子,面对毕夏她就换了笑脸“小夏回来了,夏老师怎么样了”
“慢慢修养就好。”
“那就好。小夏啊,昨天麻烦你了,今天阿姨过来了,你回去上课就好。”
秋锒坐不住了“他哪需要上课啊,老师懂的都没他多。”
秋妈抬手就是一个爆炒栗子“不上课在这陪你吗”
“我俩什么关系,陪陪我怎么了我不在他多无聊。”
你再说一次谁无聊
“秋锒。我请假调课过来的,你别给我生事。”
秋锒神色认真了几分“妈你回去吧,我这没事,你不是说这学期课多吗,到时候连着上课嗓子该倒了。”
她愣了一下然后冷哼“先管好你自己。”
毕夏适时开口“阿姨,我留在这吧,我昨天报案了,派出所那边还需要人处理。”
说到这个秋锒就装哑巴了,秋妈看看毕夏,再看看自己儿子,货比货得扔。
她有点无奈“那麻烦你了。”
毕夏点点头“应该的,我去学校请假。”
他一走,秋妈就开始逼供“说,为什么非要他留下,你是不是欺负人”
“没有,冤枉啊,我欺负谁都不会欺负他。”
“那为什么”
她表情严肃秋锒也收了嬉笑的态度“我是去找他玩的时候出的意外,他有点自责。”
“你自己傻,关他什么事”
秋锒不好多说前几天的事,只含混道“他就是这个性,留这能好受点。”
她一脸狐疑“是吗”
秋锒斩钉截铁“是。”
“我看你就是想人家小夏陪你。”
秋锒听了这话就开始笑,他就是想小夏陪他。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听起来让人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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