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母慈子孝(二更)

    第九十五章

    顾烈倒还真考虑了片刻。

    先前没想到顾昭, 不是顾烈忽略儿子, 而是顾昭年岁尚小,也不是世家出身, 虽然学习刻苦突飞猛进, 可毕竟和打小儿接受众人目光的世家子少了几年经验。

    顾烈不是对顾昭没信心,而是顾昭身为大楚帝王的嫡长子,万一有哪里没做好, 影响的可不只是一场春闱。

    但狄其野的软肋在哪对自己人嘴硬心软啊。

    顾烈叹气道“昭儿年岁尚小,春闱虽是清举,却也是各方角力之地。这样, 寡人自己担了主考的名, 昭儿与你同为副裁, 你随行帮昭儿掌掌眼”

    狄其野明白了, 这就是怕自家儿子被各位叔伯欺负。听顾烈这意思,总之是逃过了主考之位,狄其野想想, 最后把头点了。

    于是次日上朝, 顾烈宣了旨,把这事安排定了。

    顾烈自己任主考, 那这一届考生就是天子门生,身份更加不同,哪会有人反对, 一个个都摩拳擦掌, 打算回家将族中应考子弟都结结实实训一顿, 最好能训出这帮兔崽子的最佳状态,一举夺魁。

    散朝时候,顾昭有板有眼地走到定国侯面前,行礼道“有幸奉旨与定国侯一同理事,恕昭叨扰了。”

    他一个王子,是君,狄其野这个定国侯品级再高,也还是臣,实在没必要这么客气。附近群臣都有些些微侧目。

    狄其野笑笑,谦道“殿下太客气了。”

    顾昭说有些不清楚的地方要向定国侯请教,二人边走边说,往东宫的方向去了。

    群臣心里犯嘀咕,差不多都是些感叹定国侯权势太大之类的话。

    顾烈当然是在去政事堂的路上,远远瞧着一大一小两个人东宫走,顾昭恭敬诚恳地提问,狄其野春风和煦地答,后面还跟了一溜太监近卫。顾烈心里品了品,琢磨出一丝母慈子孝的意思。

    丞相姜扬见着顾烈进来,对方才交谈着的祝北河又微微摇了摇头,随后迎了上去,兜头被顾烈眼角荡漾的笑意吓了一跳,轻咳一声,提醒道“陛下。”

    顾烈对自己的神思不属有些许羞愧,正了脸色,沉声道“开始议事吧。”

    于是六部九卿按部就班,一件一件地将要事提出来商议,顾烈的话不多,政事堂并不是顾烈的一言堂,顾烈说话往往是个提纲契领的意思,更多时候是听几位重臣发言,最后再由顾烈拍板总结,或是提出个大方向让他们回去再完善。

    到午膳时,太监元宝进来提醒“陛下,各位大臣们,休息休息,用些吃食吧。”

    敢这么进来的,自然是定国侯派来的。还是定国侯在宫里好啊六部九卿心中给定国侯又添了一笔赞美,假装不经意地看向顾烈。

    顾烈原本不喜地一抬眼,见到是元宝,知道是狄其野特地派他从东宫过来提醒自己吃饭,瞬间也不不喜了,点头道“有理,众位爱卿用膳吧。午后再议。”

    六部九卿答是。

    顾烈出了政事堂,抬脚就往东宫走。

    在东宫和睦地吃了顿饭,顾烈又赶回政事堂议事。

    狄其野望着顾烈的背影,逗顾昭说“你爹真是个劳碌命。”

    顾昭笑了半声,抿着嘴忍了笑,正儿八经道“父王勤政辛劳。”

    狄其野捏捏他的腮帮子“小老头。”

    顾昭从没和大人这么亲近过,不好意思地捂着脸,默不出声的笑。

    狄其野心下叹息,又是个乖巧的可怜孩子。

    他得回去和顾烈谈谈,论一论童年获得足够的关注与爱意对成年后性格形成的影响。

    自认童年过得自由自在、还挺不错的定国侯这么想到。

    这边天伦之乐,顾烈那边倒是生了场闲气。

    主要是为了颜法古。

    颜法古死活就是不肯正经当官,耍起赖皮来恨不得往地上赖,顾烈拍桌子骂“你这么推三阻四的,不是让天下人戳寡人的脊梁骨”

    这话也不算是夸张,本来嘛,颜法古一个正经功臣,和狄其野一起打进燕都的,这么一个人不肯给大楚当官,天下人怎么想那要么是官给的不够,顾烈小气,颜法古不愿当官;要么是顾烈这个帝王不慈,刻薄功臣,颜法古不敢当官。

    颜法古也很无奈,他大仇得报,别无所求,只想算命测字,发挥发挥余热,百无赖聊地度过此生。那总不能说,他有了这么大功劳,连悠闲自在都不让他享受吧

    这逻辑简直神似前世的狄其野,顾烈懒得和颜法古磨,不动声色道“回你的钦天监去。下回,你也别来讨寡人的嫌,寡人只下旨给你,你抗旨试试。”

    颜法古见顾烈当真生气了,也不敢再胡闹,捏着拂尘,蔫儿吧唧地磕头去了。

    于是六部九卿也不敢触陛下楣头,顺着顾烈一件接一件的议事,大有把十州能议的事都议完的架势。

    晚钟敲过了,顾烈也没有放几位重臣回家的意思。

    几位重臣望眼欲穿,等定国侯拯救他们于水火。

    元宝走到政事堂侧厅望了望,思来想去,又原路回了未央宫,对定国侯回“侯爷,咱家想着,要么您亲自去一趟,陛下,瞧着不大高兴。”

    元宝这个顾虑不是没有道理,他去,谁都知道他代表的是定国侯的意思,若是陛下尚在气中没注意,不给他好脸,那下的不是他元宝自己的脸,而是定国侯的脸。

    定国侯本就是被拘在未央宫,名不正言不顺的,这要是被陛下下了脸,那明日朝堂上风言风语,可就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这样一来,若是两位主子起了嫌隙,未央宫的日子,可就从此不好过了。

    狄其野没有元宝想那么多,他只以为元宝被顾烈吓着了,于是拿了本密折在手上,去了政事堂。

    “陛下,”定国侯不紧不慢地进了政事堂,单膝一跪,“锦衣近卫上了密折,臣不敢擅阅,送来请陛下御览。”

    “起来。”

    顾烈刚才还板着个脸,这一时半会情绪也扭不过来,严正地把狄其野叫了起来,等狄其野走上前来把折子一递,顾烈打开一看,里面就写了四个字回宫吃饭。

    险些笑场的顾烈清了清嗓子,把折子一盖,欲盖弥彰道“这样,定国侯先行去未央宫,等寡人回去再议。天色已晚,各位爱卿也散了吧。”

    狄其野拱了拱手,和各位大臣点头一礼,先走了。

    六部九卿也赶紧行礼告辞,唯独姜扬留了下来。

    顾烈奇道“丞相不急着回家吃饭”

    姜扬哭笑不得,您也知道我们急着回家吃饭呐,姜扬笑笑“臣寻思着,好久没和陛下说说话了。”

    顾烈眉头轻微一挑,露了微笑“怎么今日有闲情同寡人叙旧”

    姜扬哈哈一笑,三言两语说起往事来。

    顾烈听着,偶尔附和一声。

    都是当年还率领楚军打水仗时的军中趣事。

    说到姜扬那时太过爱美,打赢了仗,湿淋淋的羽扇也还为了凹出风度扇起来,结果扇了顾烈一脸水。

    又说到祝北河当年为了给顾烈送粮草,心急赶路,半夜里也急急行军,差点掉下河没捞上来,被颜法古取笑真是险些“碑河”。

    顾烈听着听着也露了分真切的笑意,姜扬没耽搁多久,说了三四件趣事,感叹真是老来多思旧事,也行礼辞别了顾烈,慢悠悠出宫去了。

    政事堂空无一人。

    顾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解下腰间的玉符,轻声道“姜扬和祝北河。给寡人查清楚。”

    从暗里走出个锦衣近卫来,跪地捡起玉符,领旨道“是”

    狄其野等了半天,才等到顾烈回宫,笑话他“陛下真是勤政辛劳,连你儿子都夸你呢。”

    但没听着顾烈回话,顾烈扔了黄袍,伸手把狄其野抱住了。

    “怎么,”狄其野被他这动作弄得摸不着头脑,“耍流氓上瘾”

    顾烈不说话。

    狄其野挑了挑眉,在顾烈怀里转了个身,伸手去按顾烈的额角,学着他以前头痛时下意识的动作,轻轻按着。

    半晌,顾烈才慢慢放开狄其野,笑道“或许太累了。”

    狄其野白日里刚捏过王子的腮帮,夜里就把大楚帝王的侧脸也给捏了。

    他没好气道“早和你说了,不想笑就别笑。吓唬谁呢。”

    顾烈侧过头,亲亲狄其野刚才犯上作乱的手。

    这个人,总是能看穿自己的表里,这种近乎直觉的了解,却让本该在臣子面前高深莫测的大楚帝王感到安心。

    得卿若此,夫复何求。

    于是顾烈舒舒服服地板着脸和狄其野吃饭,饭后,对顾昭小朋友的教导问题展开了讨论。

    顾烈自己的童年就过得不怎么样,前世那个不是自己的儿子又被柳湄带得活似杨平,既没亲身经验,也没养儿子的经验,被狄其野这么一提醒,才惊觉应该对儿子更亲近一点。

    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要怎么和孩子更亲近一点

    狄其野摆手“你别看我,我也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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