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您就这样轻装简便的去莲花坞？您不带人吗？您不能这样，您的安全……”
温逐流越发的啰嗦了。
温晁攀着他的肩膀，打断他的话：“我是要去过二人世界游山玩水来着，带人干什么？有事传书给我。”
温逐流彻底说不出话来。
看着温晁兴致勃勃的自己叠衣服。
偏偏他衣服叠得跟豆腐渣一样。
温逐流看不下去，对下人示意了眼神。
顿时有两个侍女上前来给温晁叠衣服。
温晁闲下来，问温逐流：“事情怎么样了？打发了吗？”
温逐流颔首，“公子的休书已经给了，还给了一笔银钱。”
下人眼观鼻鼻观心，什么都听不到。
“王灵娇了？”
“让她跟着她家…小姐一起走了。”
“挺好的，办的不错。本来就是伺候她的。”
从头到尾，温晁都没见过王氏的面，也不知道王氏长什么样。
既然都打发走了，他就算对魏无羡有交代了。
等下人整理好东西，把他的东西放入纳物袋里。
温晁换了一件普通的青色衣服。
温逐流单膝跪在地上给他整理腰带，悬挂上一块豆青色的玉佩。
“公子何时回来？”
“尽快。”
“……”
温逐流接过纳物袋，系在温晁腰带上，站起来时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公子外出，一定注意安全。不如，就只带属下一个好了？总得有个人伺候公子。”
温晁轻轻笑了笑，“不必。”
温逐流奈何不得，知道温晁心意已决，不为人所动。只能作罢。
自从温家势定天下之后，街头巷尾说的事情基本有五成是围绕着温晁在转。
说他今天出了那个政策。
明天出了个什么条例。
偶尔有八卦，说温晁的艳（色）新闻，将某个辖地送上去的美人，很得温晁喜欢。
又说某个人长得和魏无羡很像，最近颇受宠爱……空穴来风……却说得有模有样有鼻子有眼的。
魏无羡时不时能听上一耳朵。
心里不以为意。
这一日秋和景明，魏无羡无所事事，打发温宁这条小尾巴先把街上乱逛买的一大堆东西送回去，自己去河边码头看看有没有新鲜的河鱼卖，他有些想喝鱼汤了。入了秋，那些个厨子就喜欢给他煲些滋补的汤，腻得慌了。
他到码头的时候，发现没有合心意的大鱼卖，倒是有些小鱼，不过用辣椒干炒还差不多，用来煲汤可煲不出味道。
他一直走到码头尽头，也没有看到谁家有鱼卖。倒是卖藕的老翁塞了他一把莲蓬。魏无羡脸皮厚得不行，谢过了就啃起来。正打算打道回府，他转身的时候余光恰然瞥见一条蓬蓬船，这是他们当地的特色船只，上面有一个船厢，布置起来，专供人吃饭喝酒下棋赏玩风景的。
很少有人是弄这种船钓鱼。
大概是游客。
不过魏无羡的关注点不在这上面，他看着那个戴斗笠遮阳的人，旁边放着的木盆里，有着三条鱼了。
两条桂鱼，一条鲈鱼，都是两三斤的样子。
啧！
坩埚桂鱼！
清蒸鲈鱼！
然后就在他要打招呼的时候，那个人又上钩了一条四斤多的草鱼。
魏无羡再按捺不住，他踏水过去，上了船头的时候，船都没晃一下，身手真是好极了。
“船家，鱼卖不卖啊？”
戴斗笠的人没有转过身来看他，熟悉的声音传来：“我这鱼不卖只换，谁要这鱼谁便要做我夫人。”
魏无羡懵了懵，随即欣悦异常，几步过去，船身晃荡着，他伸手一把揭开这人的斗笠，温晁手持鱼竿，侧过头来看着魏无羡。
魏无羡欢喜跳了起来。
温晁连忙抱住，鱼竿便砸在船上滑着掉河里去了。
魏无羡盘腿在他腰间，双手搂着他的脖子。
“你怎么这时候才来？”
“我好想你！”
温晁额头挨着他的额头，鼻尖碰触了他的鼻尖，嘴唇轻轻相碰，他笑着道：“我也好想你。”魏无羡从温晁身上下来，刚才狂喜过后，现下却有些羞涩了。不过他拽着温晁的袖子，星眸喜悦看他：“你这次是一个人来吗？”
温晁颔首，“一个人来的。”
“那你打算呆多久啊？”
“呆不了太久。”
魏无羡听到这句话，脸上的喜悦渐渐的收敛了。
“哦……那呆不了太久，是能呆多久？”
现在他肯定很忙……
温晁微笑着看他，“你不是要去玩吗？趁着秋高气爽，天气未寒，我陪你四处走走，大概一两月时间吧，冬日，务必在家里好好养着。”
魏无羡喜不自胜。
温晁弯腰，将鱼竿捡了上来收好。
魏无羡去拿木盆里的鱼。
“你来多久了？”
“有那么一会儿，总不好空手过去看你。”
魏无羡顿时瞪眼看他。
温晁顿时就投降了。
“好吧，刚来不久，跟在你身后，看你来码头，便知道你想吃鱼了。特意赶在你前头租了船钓了这些鱼。”
魏无羡哼哼两声，还想骗我。
“你钓鱼有一手啊！”
温晁笑道：“不是钓鱼厉害，而是在河里丢了鱼食。鱼食里绊了一瓶好酒，香极了。”
“暴殄天物。”
温晁便亲昵过去，问他：“那你到底是想喝酒还是想吃鱼了？”
魏无羡道：“你不让我喝。现在又问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温晁轻轻笑了起来。
“果子酒和甜酒可以不拘着你喝一点。走吧。”
魏无羡用莲梗串了鱼。
两两相望。
然后两个人都懵了懵。
“羡羡，你别告诉我，你不会划船。”
“温晁，你不会划船，船为什么会在这里？”
温晁道：“我飞过来的，当时有两船游客，我给了钱，他们便上了一条船，把这条船让给我了。”
魏无羡呼出一口气：“我从小到大出来摘莲蓬都是别人划船。而且我老早就会御剑、游泳了。”
温晁道：“那这船便不要了吧。”
魏无羡：“……要不咱们等等温宁过来找我？温宁会划船。”
温晁和他顿时笑了起来。真是个乌龙。
魏无羡又把鱼放到木盆里，然后蹲下来洗干净手。
温晁看着魏无羡甩手上的水珠，魏无羡闻了闻，“没有胰子，还是有股鱼腥味。”
温晁道：“无妨，我也一样。”
那便谁也不要嫌弃谁了。正打算坐下来看温晁再钓两条鱼了，结果这个时候船厢里飘出来一股烤红薯的味儿，魏无羡眼睛一亮。
温晁也没进去看，想必是刚才那船游客留下的。
魏无羡从炉子里挖出来三个泥坨，用旁边的铁锤子敲开后，烤红薯的香味立马就充盈起来。
旁边还有一小竹碟子的板栗。
魏无羡掰开红薯，黄橙橙的香软粉嫩。咬了一口，真甜。
他递过去给温晁尝了尝。
温晁点点头表示不错，这边却卷起袖子，用钳子夹了板栗给魏无羡烤板栗。
魏无羡吃得跟个小猫一样，吃了一个红薯后就乖乖坐着等烤板栗。
温晁伸手去给他擦一擦嘴角上的碳灰，魏无羡看着他。
温晁吹了吹板栗，有些烫手，掰开了，剥出来板栗肉，递给魏无羡。魏无羡觉得板栗粉甜软糯，味道也很好。
“羡羡。”
“嗯？”
“有件事，我想跟你坦白一下。”
“……你说。”
温晁看他一眼，随即低下头，拿起板栗再烤了起来。
魏无羡发现温晁不敢看他。
每次他心里有事的时候，他就不敢看自己。
魏无羡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王家小姐，温晁的原配，还有王灵娇，我都打发走了。”
魏无羡愣了愣，直到板栗哔啵一声，他才皱起眉毛，压抑着心里的滔天的讶异，“温晁的原配？温晁的原配是什么意思？”
温晁抿抿嘴唇。
他有些笨拙的剥着滚烫的板栗，不敢递给魏无羡，而是放在旁边盘子里，魏无羡没有去拿。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魏无羡，我不是温二。”
魏无羡看着温晁。
整个人都僵硬了。
温晁又烤起一颗板栗。
“我原本只是个平凡的普通人，二十出头的年纪。可是有一天，我被电死了。”
魏无羡艰难开口：“电、电死了？是被雷电死的？”
温晁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算是吧。”
“然后我就在温晁的身体里活了过来。”
“所以，你把我从地牢里提了出来？”
“是。”
“那时候素不相识，你为什么会救我？”
温晁越发不敢看魏无羡。
他觉得自己像个小偷。
偷来了这一段不属于自己的感情。
可是……可是面对这样的魏无羡，他又不想瞒着他。
温晁有些哽咽。
魏无羡从来没见过这么软弱的温晁。一时间怔愣住了。
“我不问了。我当我什么都不知道。温晁……你别这样。”
温晁抬起头来，双眼发红。
他伸手握住魏无羡的手。
“给你讲个故事。”
魏无羡僵直着背，听他很简略很简略的叙述。
“魏长泽，娶妻藏色散人，生子魏婴，三岁而孤，蒙江家收留，十六同江澄上姑苏求学，歆慕蓝二，因毁金江联姻提前返莲花坞。后江澄求学而归，同上温家清谈盛会。之后，温家以教化为由留质为实，先烧云深不知处立威，后集世家子弟于不夜天。魏婴与蓝湛扶持与共，暗生情愫。温晁驱世家子弟入玄武洞杀屠戮玄武，不敌玄武，炸洞封山。江澄带世家子弟从湖底暗道潜逃，魏婴和蓝湛垫后错失逃离机会。玄武洞内生死相托。”
魏无羡懵着一张脸。
“你说什么？”
温晁咽咽口水。
“魏婴和蓝湛被江澄带人救出，温晁奉命火烧莲花坞，屠尽莲花坞一千四百众。”
“不可能！！！你在胡说什么？！”
“江澄化丹，魏婴在温情相助下剖丹与江澄后，在夷陵被温晁逮住，扔下乱葬岗。未死，入诡道，世人称之为夷陵老祖。”
“不是这样的。温晁你别说了！”
温晁摸摸他的脸，“玄门百家攻打温氏，魏婴炼化玄武洞中凶戾邪剑，世人称阴虎符，阴虎符出，令号十万凶尸。魏婴持陈情号虎符，集百家之力，温家灭门。温晁粉身碎骨而亡。”
魏无羡摇摇头，“这是假的。呵，你尽说些话本上的奇谈来哄我。”
“我魏无羡哪里能有这么厉害。”
“羡羡。我没有骗你。如果我没有成为温二，这就是你的轨迹。”
魏无羡道：“我不要这样的轨迹。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是成了天下第一了？”
“没有。你为了温家余孽，弃出江家，枯守乱葬岗。被有心人设计，你外甥金凌的满岁宴上，穷奇道上杀死你姐夫金子轩，被世家合力讨伐的时候，遭凶尸反噬，害死了你师姐。至此，你了无生意，被万鬼反噬而死。蓝湛，为你……问灵十三年！你重生于十六年后金光善私生子莫玄羽献舍之中。之后……前尘往事一一被揭开，和蓝二情投意合水到渠成……”
魏无羡整个人呆滞了起来。
温晁就这么一直看着他。
静默了许久，魏无羡嗓音沙哑，“你为什么知道？”
“因为这个世界，在我所在的那个世界，只是一个故事而已。”
“只是……一个故事而已？哈哈、一个故事而已……”
温晁手里的板栗烤糊了。
他松手，板栗掉进炉子里，烧了起来。冒出黑烟。
他抿抿嘴唇，站了起来。
“对不起。”
“一开始，我只是不想死。”
“后来……没经你允许就喜欢上你……对不起。”
“如果……如果……”他嘴唇颤抖了两下，眼泪瞬间从眼眶掉了下来，在炉子里飞灰湮灭，发出滋的一声。
“如果，你想回去找蓝湛，我、我……我不……”他泣不成声，“不会拦着你。对不起，魏无羡，我只是个可耻的小偷。”
温晁再说不下去，他怕自己哭得太难看。他转身就想出去了。
魏无羡蓦地伸手拽住他的衣摆。
魏无羡泪流满面。
“瞒着我不可以吗？为什么要告诉我？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就不能不要在我面前这么傻？”
温晁转身蹲下来，去擦魏无羡的眼泪。
“对不起对不起，羡羡，怪我，你别哭。”
“这个世界，不是个故事啊。我们都活生生的。温晁，那只是别人的故事，不是我的故事，对不对？”
温晁能说什么了？
他只能紧紧抱住他。
“我会好好护着你的，羡羡。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魏无羡拽着他的衣襟，深深的亲吻上去。
“温晁……”
“我爱的人是你……无关他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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