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黑暗彻底消失的时候,九原柊发现自己正站在河边,周围的一切都是灰白的,但他没有去在乎这些,只是面色茫然地看着灰色的河水卷起枯枝与落叶,向下游匆匆而去。
“阿柊。”有个人说,“好久不见。”
九原柊抬起头,对面岸上雾气弥漫,隐约能看出一个人模糊的身影,那人穿着浅色的锦衫,二十来岁年纪,看不清面容,但他记得那个声音。
“——?”
他叫出友人的名字,心中即是惊讶,又隐约觉得理所当然,好像那个人就应该出现在这里似的。
“你不该来这里。你还有要做的事。”
“可一切都结束了,我也已经不是太吾。”
友人摇了摇头,“你怎么会不是呢。”
九原柊想踏入河中到对岸去,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阻力摁住了脚,站在河边就再也无法移动半步。
“回去吧。”
“我不明白,相枢已尽,那些使命我都已经完成,为什么……”
他皱眉收回声音,握紧双拳,到底没说出那些软弱的话。
友人看着他,似乎向他笑了一下。
“你该醒了,九原柊。”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也彻底消失在对岸的迷雾中。
九原柊挽留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猛地睁开眼睛。
时间是黑夜,而自己正躺在某处的床上,入眼的是陌生屋内的天花板。但空气中弥漫的各种药物气味,让他迟钝的大脑反应了过来这是哪里。
醒来的时候,时间是黑夜,而自己正躺在某处的床上,入眼的是陌生屋内的天花板。但空气中弥漫的各种药物气味,让他迟钝的大脑反应了过来这是哪里。
蝶屋。
九原柊对这个由鬼杀队花柱创办的地方略有耳闻,但他从没有伤重到需要卧床的地步,也就没有真正见识过。
下弦鬼作用于他身上的毒属于腐毒,深入骨髓,消筋蚀体,就算此时已经被驱逐了七七八八,身上也没什么力气。
虽然心里有一堆问题想要找人问清楚,但他别说下床了,挣扎了一番也只是勉强坐起来。
“有……”有人吗?他想问出声,嗓子却哑得说不出话。
“你醒了?”
一个阴森的声音在房间的角落里幽幽地回答了他,九原柊循声望过去,才发现那里有个坐着的,背对自己方向的人。
他正在疑惑这是谁,就看见那人转过身。
从窗口透下了月光照在那人的脸上,是一张火男面具。
那本是非常滑稽的面具,却在这种情境下显得格外恐怖,就像怪谈中只有夜晚才会出现的怪力乱神。
“听说你把我锻的刀弄坏了?”戴着火男面具的锻刀师,钢铁冢萤言语阴森,“我锻刀这么多年,见过弄断的,还没见过直接弄成碎片的,你小子倒是挺有能耐。”
我没有故意弄坏,只是情急之下不得不……他想辩解两句,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到最后干脆直接闭嘴。
因为他看见钢铁冢怀里寒光一闪——他手里拿着一把菜刀,正在一步步靠近。
九原柊僵在原地,他不怕鬼也不怕死,但此时却莫名地慌了。
“你听好了。”钢铁冢用刀刃指着他,像是对着一块食材掂量着该从哪里下刀,同时恶狠狠地说,“我在这里等你醒来,就是为了告诉你——”
菜刀落下,扎在他脑袋旁边的床板上。
“——下次要是再弄坏了,就请你当着我的面把日轮刀蘸芥末吃下去,听见了吗?”
九原柊只能点头。
钢铁冢哼了一声,将身后背着的一把新日轮刀嘭地放在九原柊床边,收回菜刀,默默转身离去。
距离天亮还有好一阵,但九原柊睁着眼睛,他再也睡不着了。
“九原先生没事吧?”第二天一大早,在蝶屋工作的,一身白色衣服的小女孩一边把汤药塞进他的手里一边道,“你看上去没什么精神,是没有睡好吗?”
是的,他昨晚见到妖怪了。九原柊看着手里温热的汤药碗愣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下……咳咳。”
他想问很多事情,比如下弦的鬼怎么样了,大岳山的居民有没有受伤之类,但嗓子却不争气。
“请您先把药喝了吧。”小女孩劝道,“喝了之后嗓子应该会好很多的。”
九原柊嗯了一声,但他刚把药碗抬到面前,就被那股诡异的味道劝退了。
这是什么?
他觉得自己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见过这么诡异的东西,中药顶多是苦口,颜色也多半是深褐,可这碗东西却泛着诡异的光。
他看着里面漂浮的昆虫腿,陷入了沉思。
“那个,请您趁热喝掉!”
见他久久未动,小女孩看起来有点急。
“那是姐姐特别配置的汤药,”正在九原柊还在纠结的时候,一个严肃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九原柊看过去,那是个戴着蝴蝶发饰的短发少女,正微微皱着眉看过来,“赶紧喝掉。”
“啊,忍小姐!”小女孩看见她过来,似乎松了口气,“早上好,香奈惠大人呢?”
“姐姐她还在外出任务。”
蝴蝶香奈惠很忙,她每天都在研究毒物,配置药物,还有战斗中度过,柱的时间非常宝贵,可她还是为九原柊准备了祛毒的强效汤药,虽然似乎是出于主公的请求,但还是让蝴蝶忍觉得很生气。
特别是如果眼前的病患不知感恩不肯喝的话,她可能会直接揍上去。
九原柊反应过来这是蝴蝶香奈惠的妹妹,看着她那副‘你占用我姐姐的时间了所以你该死’的莫名有种既视感的表情,觉得还是不得罪医生比较重要,果断抬起头将汤药一饮而尽。
虽然难喝,但效果显著。刚刚喝下去,他就感觉嗓子终于重新开始工作了。
“请问,”他断断续续地问出声,“请问那只鬼……”
“如果你是说那只眼睛里刻着下弦叁的鬼,它已经被杀掉了。”蝴蝶忍见他喝完药,就转过身,“这副药每天喝三次,很快就能完全恢复。”
她似乎只是被拜托过来带句话的,不准备多在这里浪费时间。但蝴蝶忍刚走到门口,听见身后九原柊的声音。
“谢谢你们。”
“……没什么,下弦的鬼是姐姐杀的,我们也只是在履行鬼杀队士的义务。”蝴蝶忍谈起自己的姐姐,语气也放松几分,“大岳山没有任何一个居民被鬼杀死。”
说完,她就离开了,虽然年纪还小,但已经是花柱继子的蝴蝶忍也过的非常忙碌。
九原柊闻言终于松了口气。
接下来在蝶屋的日子都过得很平静,除了最开始那次钢铁冢先生的造访之外,再也没有让他心律不齐的事情发生。
在得知是伊之助带着花柱找到自己,才让他被及时救回来之后,九原柊写了封信托信鸦送给伊之助表达感谢,言语措辞尽量简易,因为他担心那孩子接到信后,会因为看不懂而气得直接撕掉。
又过了两天,当他感觉自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能正常行动,第一件事就是去院子里试那把新的日轮刀。
刚拿起来他就察觉到了变化——这把刀比他之前那把更为厚重,刃也更宽,虽然锋利度稍微有所下降,但整体来说结实了不少。
虽然用那么恐怖的方式威胁他,但锻刀的时候还是考虑了他的用刀方式,九原柊无不感激地想着,钢铁冢先生其实也是个好人……
这样你就可以多吃几块了。——脑海里的钢铁冢先生磨着菜刀,做出了这样的发言。
他心里发凉,默默将刚升起的念头压了下去。
“九原先生,”一天下午,九原柊正准备去院子里进行恢复体能的训练,在蝶屋工作的小女孩就拉了拉他羽织的袖子,抬起头道,“蝴蝶大人让你去一下训练场。”
“蝴蝶……是蝴蝶忍大人吗?”
“是花柱蝴蝶香奈惠大人,”小女孩露出一副崇拜的神色,显然温柔美丽的花柱在孩子们之间非常受欢迎,“她回到蝶屋了!”
“我明白了,谢谢你。”
他向小女孩所指的方向走去。
“那,那个!”
九原柊回过头,看向叫住自己的小女孩。
“那边的袖子,需要帮您补一下吗?”小女孩说完,有些慌张地补充一句,“或者您想买件新的?”
九原柊低头看向自己的羽织,虽然已经清洗过,但左侧的袖子前几天被他为了止毒而撕下一截,现在两边看上去很不对称。
虽然他不是很在意,但穿着这样的羽织去见柱总觉得不太礼貌,于是他将羽织递给小女孩,“那就麻烦你了。”
“没关系的!”小女孩捧着羽织一路小跑回了屋子。
训练场距离蝶屋不远,九原柊走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这是一栋和式的剑术道场,内部宽阔,而正坐在里面,比他年龄稍长一些的,身披蝴蝶羽织的长发少女看见九原柊进来,向他问候道。
“早上好。”她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意,“我是蝴蝶香奈惠。身体怎么样了?”
“已经快完全恢复,”九原柊说着,跪坐在她前方不远处,他记得这个在他濒死的时候给予了指导的声音,于是深深鞠了一躬,“感谢您救了我。”
“啊啦,你用不着这样。”蝴蝶香奈惠轻声道,“我只是做了身为柱分内的事情而已。当时你已经处于濒死状态,我能做的也就只有在注射解毒剂后让你试着自救,能挺过来真是太好了。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叫九原柊对吧?”
九原柊正坐,回答:“是。”
“那么既然你也能正常行动了,事不宜迟,请跟我走一趟吧。”
走一趟?他正疑惑,就看见蝴蝶香奈惠先一步站起来,温和地微笑着看向自己。
“去主公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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