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升起,照耀着那不被人所知的,被紫藤花包围的宅邸。
这是千年来都未曾被鬼所探知的,不断移动的藏身之地,是人类对抗鬼的心腹之地,同时也是代代产屋敷家血脉苦心经营,在耗尽最后一丝气力后的命陨之所。
九原柊沉默地看着面前那位一头黑色及肩短发,带着温暖笑容的青年,他样貌清秀,只有额头上如同诅咒般蔓延下来的疤痕昭示着异常,或者说,诅咒。
产屋敷耀哉,一个明明没比他大上几岁,却早早就背负着整个鬼杀队,甚至可以说是整个人类未来的存在。
“早上好,主公大人,愿您身体康健。”
蝴蝶香奈惠在庭院中单膝跪地恭敬地向那人行礼。
九原柊学着她的样子也单膝跪了下去,面对主公需要尽到相应的礼仪,更何况他已经直接间接地受此人恩惠很久,对产屋敷一族的付出也是打心底的佩服。
“早上好,香奈惠,今天真是个好天气。”产屋敷耀哉对她说着,“九原柊也是优秀的鬼杀队士,让我与他单独会面即可。”
“不,护卫主公大人是我等的职责。”
虽然个性温柔到对鬼都有着同情,但在面对大事的时候,蝴蝶香奈惠也不会放松警惕。
“非常感谢,”产屋敷耀哉向她道谢后,将视线转向面对此场景有些无所适从的九原柊,“还请不要紧张,柊(ひいらぎ),你介意我这样称呼你吗?”
他的声音安宁而沉静,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气息,九原柊迟疑着摇了摇头,同时他也有些疑惑为什么鬼杀队的主公会见自己。
“前些日子你一直处于昏迷中,现在能见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九原柊本来都做好听命令的准备了,此刻却听见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愣了一下。
“……谢谢您。”他低下头去。
旁边的香奈惠看着他的样子,笑了笑。
“一年来斩杀鬼共28只,并独自一人几乎击杀了下弦之叁,做出了正确判断使大岳山无一人伤亡。你是一名优秀的鬼杀队士,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达到柱级。”产屋敷耀哉静静地道,“但是我必须说一声抱歉。”
“在弄清楚一件事之前,我只能将你的等级提升到甲级,否则只会将你和你身边的人推入更危险的境地,希望你能理解。”
旁边的蝴蝶香奈惠反应过来:“是指下弦之叁的鬼,为何如此执着地要杀了他这件事吧?”
当时她前往大岳山的时候,就发现下弦之叁的行迹非常奇怪。
它没有从农舍民居下手,反而是身处山林,做好对敌的准备,仿佛它知道九原柊会出现在那里跟它打一架似的,直到重伤才脱离战斗跑去吃人。
产屋敷耀哉点了点头:“或者说,‘鬼舞辻无惨’为何要杀了你。柊,你有什么头绪吗?”
九原柊摇了摇头:“我没有十岁之前的记忆,起码在那之后从未接触过鬼舞辻无惨,所以我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地方是需要他特意派来十二鬼月进行灭口的。”
要说自己有什么特殊的,也只有太吾传人这一点了。
但他不觉得太吾传人的身份会对鬼舞辻无惨产生什么威胁,一方面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人知道太吾传承的事情;再者,太吾的力量对鬼没有作用,无论要施展什么武学,都必须得配合日轮刀才能将鬼斩杀。
但主公说的也没错,在鬼舞辻无惨的眼里自己大概已经被下弦之叁毒杀,才不会再特意追查。
如果这时候自己反而成了声名响亮的柱,那个生性残忍多疑的鬼王说不定会变本加厉地进行突袭,这样只会给如今青黄不接,力量尚处于成长期的鬼杀队带来更多麻烦。
“过去的记忆从不会消失,只是一时间记不起来了而已。”产屋敷耀哉道,“虽然现在可能会对自己的身份产生错位感,但请相信你总有一天能想起来。”
“……是。”
九原柊有一瞬间觉得他这句话若有所指,但这个想法仅仅是在心里掠过一瞬,便消失了。
他在内心反驳说那不是我的记忆,是不可能想起来的,但产屋敷耀哉的话却让他莫名的产生一种信服感。
“鬼舞辻无惨想要杀你,反过来这份执着这对鬼杀队而言就是很好的机会,但此时柱级成员还不够,我们需要养精蓄锐。”产屋敷耀哉道,“在那之前,可能就得埋没你了。”
“对于您的安排我没有意见。”他说,“是否成为柱不影响我完成灭鬼任务,更何况,我还不符合柱的标准。”
产屋敷耀哉欣慰于他的不争名利,他能感受到这个十四岁的少年是真的对是否成为柱一事感到无所谓,但他对后面一句话有些疑惑:“这是为什么?”
“我给予下弦之叁重击的剑技并非呼吸法,仅仅是用日轮刀施展了我个人的剑技,”九原柊坦言,“换言之,我对呼吸法的理解实在还无法做到能够教导他人的地步。”
“原来如此。”产屋敷耀哉点点头,“但教导他人,并非仅仅是对呼吸法的传授。”
“小忍的呼吸法就和我稍有不同喔,虽然都是以花之呼吸为主,但最近她似乎开始衍生出其他的呼吸了。”蝴蝶香奈惠微笑着补充,言语间充斥着对妹妹的自豪,“所以九原也不要妄自菲薄,只要能保护他人,用的是不是呼吸法其实不是最重要的。”
九原柊看着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讨伐鬼并非一代人就能完成的事,我承认你有成为柱的实力,所以也希望你能将自己的力量传承下去。”
九原柊抬起头,看向产屋敷耀哉那双毫无阴霾的,淡然的眼睛,然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终于发现自己似乎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
前世,相枢侵袭从开始到被自己终结也不过四五代人的事情,而鬼却是此世已经困扰人类千年的难题。
不拼尽全力是不行的。
这么想着,他脸色一变,转而认真考虑起收徒的事情。
“看上去你已经有收为继子的人选了?”产屋敷耀哉笑了笑,“那可真是再好不过。”
回到蝶屋后,九原柊又写了封信给伊之助,想告诉他自己准备去大岳山找他,但在指明地点后,信鸦却说什么都不肯替他跑一趟。
“为什么?”
“午餐。”信鸦的不爱说话和主人如出一辙,甚至变本加厉。
九原柊却听明白了,是他上次让信鸦送信,伊之助差点就把信鸦抓了当午餐。
他决定还是等伤彻底好了之后自己跑一趟。
“你已经有传授的人选了吗?”一天进行恢复训练的时候,蝴蝶香奈惠想起主公的话,问九原柊,“是那天那个带我们找到你的孩子?”
九原柊意识到她说的是伊之助,于是点点头:“他叫嘴平伊之助。”
虽然平时暴躁了点,但他信得过伊之助,毕竟那小孩也算是救了自己一命。而且最重要的,伊之助那特殊的体质和极高的天赋应该能在继承自己武学的同时领悟到属于他自己的呼吸法。
“的确是个好孩子。”想起她斩杀下弦之叁时看见的伊之助头套下的脸,香奈惠不由得感叹,“虽然我觉得还是小忍更可爱一些,但不得不承认那孩子也真的很可爱啊。”
然后她就看见九原柊沉默了,挥刀的手也停了下来,眼中带着不可置信。
“怎么了吗?全集中的呼吸乱了哦。”
九原柊从未见过伊之助的脸,他只能想起那个野猪头套。
为什么香奈惠会拿野猪头套跟自己的妹妹比?
“……那个,很可爱吗?”
“当然了,”蝴蝶香奈惠微笑着道,“更何况还是男孩子呢。”
难道她见过很多戴野猪头套的女孩子吗?
九原柊陷入了沉思,他觉得时代是真的变了。
又过了几天,完全恢复状态的九原柊披上被补好的深色羽织,在告别了蝶屋的众人后,向东京府奥多摩郡大岳山再次出发。
大岳山经过上次一番折腾的痕迹还很明显,但在病叶死后,它用血鬼术造成的植物早已消失殆尽,山间水中的毒也被蝶屋的人化解,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只是可怜了孝明先生,还得再把田重新种一遍。
九原柊没有打扰田里干活的农民,直接上了山,他放轻脚步在林间寻找着那个带着野猪头套的小孩子,最终在一棵树上发现了他。
“伊之助。”他开口。
然后他就看到了被后世称为火箭升空的一幕。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回到地面的嘴平伊之助举着双手抗议,双脚还不停地踹他的腿,“你是妖怪吗!?”
“不是。”九原柊没有躲,觉得反正也不是很疼,也就任他踢着,“抱歉,吓到你了。”
“谁被吓到了啊!”
成长于深山的小孩对杀气非常敏感,但反过来他很难察觉到毫无杀气的人,尤其是九原柊这种本身就安静得宛如树木的类型。
看着跳脚的伊之助,九原柊突然想起蝴蝶香奈惠说的话,心里突然觉得有点赞同。
看习惯了还真的挺可爱的。
他轻咳了一声,然后认真地道:“伊之助,你想跟我学杀鬼的技巧吗?”
伊之助停下踢人的动作,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爽地开口:“干什么突然讲这些有的没的,杀鬼有什么好处吗?”
“你可以变得更强,也能保护别人。”九原柊想了想,“比如那位教你识字的老人。”
伊之助的态度似乎有些松动了,但还是没有回答。
“也对,”九原柊意识到眼前的小孩其实也不过七岁,若有所思地拍了拍伊之助的头,“可能学这些对你来说还太早了,我过几年再来找你。”
“哈!?”伊之助拍开他的手,“你说对谁来说太早了!看我现在就全学过来,让你变成老子变强的垫脚石,老子才是最强的!”
九原柊不理解伊之助为什么突然变卦,但既然这小孩子同意跟他学杀鬼,他也很高兴。
他伸出手去,觉得既然要教别人,总不能过于冷漠,于是试着提了提嘴角。
“我没什么收徒的经验,但是请多指教。”
大岳山上一阵风吹过,卷起树叶和少年黑色的发尾,伊之助看着九原柊,许久没有说话,但从那头套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过了半天,伊之助说:“老子可不会叫你师傅。”
九原柊想了想,觉得自己不是很在乎这个:“好。”
然后他伸出去的那只手直接拉住伊之助的手,摇了摇。
伊之助茫然:“木原你这是要和老子扳手腕吗?”
“这个叫做握手,是表达友好的一种方式。”九原柊放开他的手,“还有我的名字是九原柊,不是木原。”
伊之助嘁了一声,嘟囔着我知道了,但九原柊心里清楚下次他依旧叫不准。
他转身向山下走去:“既然要跟我学杀鬼,你就不能一直呆在大岳山上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然后九原柊就听见身后的小孩嚷嚷着谁会娘们唧唧地后悔啊,一路小跑着跟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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