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稀薄,浓雾弥漫的深山中,迷路的少年走近了被诡异符咒包围的木屋,这怎么看都是充斥着鲜血与恐怖的夏日怪谈。
但事实上,在经过简短的交流后,怪谈就变成了御伽话。
他叫灶门炭治郎,是鳞泷师傅新收的徒弟,到目前为止都能理解。
但本来都做好对方尖叫一声之后逃走的心理准备了,结果眼前的少年却很平常地与他交流起来。
现在人都不怕鬼了吗?九原柊忍不住想着,然后就听见眼前的少年似乎这才后知后觉地开口询问:“请问您是鬼吗?”
“你说呢?”
九原柊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第三只眼睛。
那只眼睛其实是作为相枢才长出来的东西,但他也的确是鬼,无论是嘴里成对的尖牙还是变得漆黑的眼白,都昭示着这一事实。
闻言,炭治郎不禁抬头看了看天上明晃晃的太阳。
“我不仅是鬼,也是相枢,”九原柊明白他心里的疑惑,回答道,“你理解为被怪物附体了就行,那种怪物不生不灭,所以阳光也无法让我死亡。但作为代价,我只能呆在被符咒包围的地方。”
“那其他鬼……”
“世间只有我一个相枢,”九原柊道,“你大可放心。”
灶门炭治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除了鬼的气息之外,他的确从眼前这个青年的身上感受到了另一种异常。
到底是什么呢?似乎带着要摧毁人心的疯狂,但在那包裹之下又潜藏着什么柔和而平淡的东西。
不过,只能呆在符咒围起来的地方?
炭治郎想了一下就抬步上前,从注连绳下钻了过去。
“喂,你……”
作为人类的少年毫无惧意地往前走了几步,身为鬼的那个倒是忍不住后退去。
“啊,失礼了,”炭治郎看着他,眼神并没有一丝阴霾,“只是觉得离那么远有些不太礼貌。”
九原柊皱起眉,“我是鬼。”怎么有人特地跑到鬼的活动范围?
“是,我已经知道了。”
“鬼以人类为食。”
“我知道的。”但是眼前这位青年身上没有吃过人才有的血腥气,对自己也没有散发出任何恶意,更何况——
“鳞泷师傅会让您留在狭雾山,那就肯定有自己的理由吧……我是这样想的。”
就像自己相信着祢豆子那样,鳞泷师傅是不是也同样相信着眼前的这只鬼不会吃人?
这样想着,炭治郎迫不及待地问出了想知道很久的问题——
“请问您知道让鬼变回人类的方法吗?”
九原柊还没从他刚才的话中回过神来,愣了一下才回答,“我不知道。”
他从未听说过有鬼变回人类的例子。
“……这样啊。”
看着炭治郎明显变得失落的表情,他感到疑惑:“你问这个干什么?”
……
“原来如此,发生了这样的事。”
一夜之间被残杀殆尽的家人,被变成鬼后尚留有神智的妹妹,还有从此立志成为鬼杀队士,希望将妹妹变回人类的哥哥。
这样过于残酷的人生,在如今恶鬼肆虐的世道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听见这样的事情都觉得麻木了。
但是这情况真的很糟糕,若是其他人,在遭遇这一切之后,可能从此除了心怀恨意和痛苦之外就什么都不剩。
而此刻,身为万生众相之核枢,九原柊却本能般地感受到了一些东西——别说让他入邪了,眼前的少年心中甚至连一丝一毫侵蚀的余地都没有。
“那个,柊先生?”炭治郎看他似乎在发呆,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你……不,没什么。”
十四五岁能拥有此等心性,如果是之前那个身为太吾传人的自己,说不定早就忍不住强行把剑柄塞到这个少年手里了。
“但是祢豆子已经维持着昏迷的状态很久了,”想到这里,炭治郎露出有些担忧的神色,然后他看向九原柊,“柊先生,鬼会有这样的状态吗?”
硬要说的话,有的。
他自己就是。
但他陷入沉睡是为了成为相枢,那个名为祢豆子的少女的情况显然与此不同,于是九原柊低头思考了一会儿,“鬼不会轻易死去,可能是因为没有吃人,她不得不用睡觉来补充能量。”
“这样啊。”
这个推测和鳞泷师傅说的差不多,尽管心里的担忧并没有减少半分,炭治郎也只能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你可以将她带过来,这太吾的符咒能压制邪物,”九原柊提议,“说不定对她也有效果。”
这个提议倒是让少年眼前一亮。
“真的可以吗?非常感谢!”
九原柊看着炭治郎看向自己的澄澈眼神,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不怕我吗?”
“刚开始的确有点,但现在已经完全不怕了。”炭治郎道,然后突然想到什么问题,“柊先生说不能离开这个地方,那如果离开符咒的范围会发生什么?”
会发生什么?九原柊抬头看着天上的云。
“我大概会去毁灭世界。”最终,他半开玩笑地这么说。
失去理智,遵循本能让相枢入侵此世,摧毁人心,最后真的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巨大怪物从地下破土而出,大概和毁灭世界也差不多了。尽管对自己的存在不再感到迷茫,但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距离那吞噬悲恸与怨恨的怪物,只差了薄薄的一张符咒之遥。
“……是吗?可我觉得柊先生是不会做那种事的。”
他听见少年这么说着。
“因为柊先生的气息很温柔啊。”
“……”
九原柊微微睁大眼睛,然后在心里叹了口气。
并非像前世的自己那样用封闭来阻止低落,而是在遭遇这一切后,还能对任何事物抱以温柔的态度,甚至对身为鬼的自己露出坦然又纯粹的眼神,这实在是……
虽然他很感激,但他可不希望炭治郎以后因为太过相信鬼的话而吃亏。
“你知道为何鳞泷师傅不让你来我这里吗?”九原柊决定做点什么。
“为什么?”
他压低了声音,与此同时用额上的第三只眼盯紧了炭治郎,伸出指尖锋利的手,“因为来我这里的人,他们都已经……”
“柊。”
在一旁突然响起鳞泷左近次的声音。
“完好无损地离开了。”九原柊瞬间移开视线,看向已经走进符咒范围内的老人,“鳞泷师傅,好久不见。”
“他是你的师弟。”所以吓唬人也得有个限度。
“是,我知道了。”九原柊点头。
“…?”
鬼也能成为培育师的弟子吗?炭治郎在短暂的愣神后,露出一个有些不敢置信的表情。
鳞泷左近次没有解答他的疑惑,而是让炭治郎先行离开继续训练,自己则留下来与九原柊确认情况。
“现在感觉怎么样?”
“是,和身为人类的时候并无不同,只是多了些……感官。”九原柊如实回答,“至于食人的问题,我目前还没有感到任何袭击人类的冲动,但不排除在离开符咒范围之后会发生什么,总之我会尽快解决鬼血的问题。”
鳞泷左近次点了点头,然后道:“已经过去将近三年了。”
“……您说什么?”
狭雾山的风静静地吹着注连绳上的符咒,将其卷起又轻轻放下。
九原柊的脑内一瞬间乱作一团,虽然知道自己为了转化为相枢肯定花了不少时间,但没想到有三年之久,也就是说伊之助都快十五岁了?不对,比起这个…
“大家都怎么样了?”
他看着戴着天狗面具的老人。
三年的时间虽短,但在如今的世道上,已经足够发生任何事情。
但所幸,鳞泷左近次在稍微沉默一会儿之后,告诉他这几年也许是因为鬼王因为曾经现身,需要掩盖行踪的缘故,鬼的行动也多少有些收敛。
“每天都有人在死去,但你所熟悉的那些人,他们应该都还活着。”
还活着。
也就是说无论见面也好,道歉也罢,都还有机会。
九原柊这才松了口气。
在那之后的日子变得如出一辙,炭治郎将祢豆子送到符咒的范围内后,又因为不放心妹妹而干脆自己也跟着搬了过来。九原柊每天不是想办法一点点摆脱鬼血的控制,就是对炭治郎的修行稍作指导。
“原来如此,你还没有掌握全集中的呼吸,”他观察着做起挥刀动作的炭治郎,“无法斩断岩石是吗?”
“是…但鳞泷师傅已经说没有什么东西能教我了。”
这好办。
“既然你的目标是成为鬼杀队士,那就试试与鬼进行实战吧。”
“诶?”炭治郎愣了一下,却发现九原柊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面前,“柊先生?”
去哪里了?
等等,从上面传来的这股气息……!
少年头皮发麻,猛地向后跳去,紧接着就听见眼前的地面发出嘭地一声,那被打中的地方已经寸寸皲裂开来。
您想杀了我吗!?炭治郎露出惊恐的神色。
但九原柊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紧接着就又是一击过来。寥寥几个回合之后,炭治郎不得不有些狼狈地退到了注连绳之外的地方,让无法从里面出来的九原柊不得不收势停下。
“请稍等一下!”
“你只会躲吗?”九原柊看向迟迟没有抽刀出鞘的少年,“不拿出拼死的意志就无法习得全集中呼吸法,你的决心只有这种程度吗?”
“不是的!”灶门炭治郎看着他的眼睛,“因为柊先生没有武器不是吗?”
“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九原柊皱起眉看着他,“我不是人类,你那把刀根本奈何不了我。”
现在就算被日轮刀砍了脖子他都不会死,更何况只是普通的□□。
“但是柊先生不是敌人,”炭治郎眼神坚定地道,“我觉得用真刀与赤手空拳的您对练很不礼貌!”又不是人人都像鳞泷师傅那样强到不讲理,万一受伤就不好了——他如是想着。
九原柊看着他的眼神,稍稍叹了口气,然后随手从一旁的树上摘了片叶子下来。
“现在有了。”
树叶?来不及细想,看着九原柊将那片树叶向自己扔过来,炭治郎下意识地用刀去挡,下一秒就猛地手臂一麻。
“锵!”
那叶子和金属相击,发出宛若铁石般的铮鸣。
……他错了。
狭雾山的所有存在大概都强得不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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