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惨淡,四下无人的废弃电车轨道线旁,连虫鸣声都没有。
浅井千沙耶觉得自己快疯了,自从她在电车上醒来开始,就这么短短的几十分钟,已经快将十几年人生所塑造起来的东西彻底颠覆。
要是这一切都是梦就好了,她忍不住想。
可是背后让人头皮发麻的重量却昭示着这并不是梦,那个东西好像还在。
她不敢回头看,只能站在原地发着抖。
琴都也是被这东西缠上了吗?琴都也是在电车上睡着之后被带到这里了?我是不是要死了?琴都……
“如果明天也是个晴天,该有多好啊。”
记忆中挚友明媚的微笑仿佛还在眼前。浅井千沙耶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就看见那只穿着和服的鬼正带着逗弄虫子一样的恶意笑容,向自己走来。
混乱的大脑逐渐被另一股情感充斥。
为什么?
为什么我和琴都要遭遇这种事不可?
为什么这样的东西要存在?
千沙耶向来是个心大的人,在这种绝望的境地她首先感到的不是恐惧。而是——啊啊,既然逃不掉,那大不了和它拼了,这样的心情。
少女咬紧牙关正要发作,却突然看见那只鬼皱着眉将头转向一侧:“什么人?”
有人来了吗?
千沙耶心里升起几分希望,也赶紧转头看了过去。借着月光,她的确看见一道不知何时出现在远处街道上的身影。
虽然长相背着光看不真切,但依稀能判断出来是个少年。
而她面前的零余子也暂时放下了食人的念头,双眼紧紧盯着那道身影。
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虽然不是鬼,但也不是鬼杀队的剑士——他甚至没有带刀。于是在稍稍戒备了一会之后,零余子就重新镇定下来。
只要没有日轮刀就行,她可是被那位大人授予格外多血液的下弦之肆,只要不对上那些强的离谱的柱,就绝对不会败下来。正当她这么想着,想要重新扬起恶意的笑时——
血鬼术-唤目。
自那人额上猛地睁开一只眼睛,带着猩红色的微光。视线对上的瞬间,仿佛与常世相连的那条线就被切断了。
那只眼中没有憎恶,没有敌意,没有那些她曾经无数次在人类眼中见到的情感,只是带着一种纯粹而残忍的……异常感。
无法理解。
无法理解,无法判断,这究竟是……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涌动的焦躁不安让她忍不住喊了起来,同时双手凝聚数道血鬼术形成的浅白色人影猛地扑了上去。但在到达那人身边之前,人影就突然消失了。
不会吧。
零余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她的血鬼术突然用不出来了?
不行。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心中就萌生了退意。
就算不会被斩首,但与这样目的不明的东西为敌非常不妙,最好还是尽快离开。
这样想着,她不再犹豫,转身就逃。
血鬼术-镇狱伏邪。
“……!”
零余子脚下一停,在逃到某个临界点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突然就无法向前,明明仿佛已经到了空间的尽头。
怎么回事?这是那家伙的能力吗?
“告诉我鬼舞辻无惨的信息。”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的身影如是说着。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告诉……”
“无需在意他的那些血液,从我看见你开始,对他来说你就已经不存在了。”
零余子闻言却面色愈发惊恐,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骇人的东西。
“怎、怎么可能……”
“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知道!”
似乎是时间到了,血鬼术终于又重新在手中凝聚起来,但还没等她做出什么具体行动,就看见那道身影猛地接近,视线只能捕捉到空中翻飞的羽织,和上面密密麻麻的符咒。
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天地就倒转过来。
发生了什么?
月色下被斩首的鬼在消散之时,残存的意识只剩下茫然。
虽然已经猜到这样的结果了,但就算是下弦鬼月也没能说出什么东西吗。
九原柊皱着眉将手上的掌套摘下,虽然不至于受伤,但手被猩猩绯砂铁碰到的时候还是会不可避免地感到疼痛。
将相枢的力量与血鬼术相通之后,他已经通过“血鬼术-闻恶声”寻找周遭的鬼,从乡下追到城里,可无论是一般的食人恶鬼还是刚才的下弦鬼月,对鬼舞辻无惨的事情总是守口如瓶。
就算自己能用相枢的眼睛将鬼与鬼王的联系暂时封锁,他们也如本能一般从不把消息说出口。
鬼舞辻无惨在自己的下属眼里难道比死还要可怕?九原柊忍不住想着,完全没想到自己在鬼眼里也很可怕。
算了,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找线索。
他转过身去,余光就看见了一旁险些落入鬼口,面色惊恐的少女。
下一个就到我了吗?浅井千沙耶抖了一下,欲哭无泪,然后就听见面前的鬼开口道:“从那条被街灯照亮的路往前走,能找到警备队……”
“嘭!”
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话,尘土猛地被掀了起来,让浅井千沙耶不得不闭上眼睛。
“你躲到一边去。”一道清冷的声音。
烟尘散去,地面上是深深的剑痕。深红色的羽织翻飞,眼前已经不见那个有三只眼睛的家伙,而只剩下那个名为富冈义勇的,自称鬼杀队士的人。
事情发展的太快,千沙耶的脑子已经变得一片空白。
那家伙就是杀害隅野琴都的真凶吧。义勇这么想着,再次用日轮刀对准了刚才为了躲开自己攻击而退到远处的那只鬼。
“水之呼吸-柒之型——雫波纹突。”
凌厉的刀光闪过,直指鬼的咽喉,却被侧身闪过。
“你误会了,潜藏在这里的食人鬼不是我。”
闻言,义勇连表情都没改变一下,这种话他已经听过无数次,无论是‘我以后再也不会吃人’还是别的什么,鬼的话永远都不能信。
他继续展开攻击,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只穿着奇怪羽织的鬼只是一味防守,并且也不见半分狼狈。
这个实力难道是十二鬼月?义勇不由得微微皱起眉。
而看着空中泛起的浪花,鬼的语气带上了些许欣赏的意味,“如果锖兔没有成为水柱,恐怕就是你成为柱了吧。”
他在说什么?
富冈义勇愣了一下,他突然觉得这只鬼的声音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义勇。”
全集中!水之呼吸-壹之型——水面斩击。
“我不会吃人,所以可以停一下吗?”
湛蓝色的日轮刀刃已经抵在了鬼的脖子上,却至此无法再前进半分,似乎昭示着剑士的不解和犹豫。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
“你变成鬼了。”
义勇没有将刀收回来。
一旦变成鬼,即便是至亲都必须斩杀,这是铁一般的队律,曾经的同门当然也不能例外。只是眼前的鬼似乎神志清醒,完全没有攻击人的意图,让他犹豫着没有在第一时间动手。
“我是鬼却也不尽然,无需食人也能保留神智。这三年我一直呆在狭雾山,鳞泷师傅和主公大人都知道这件事。”
剑士没有回应,沉静而坚定的眼中没有意思动摇。
九原柊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这种事很难解释清楚:“想动手就动手吧,我不会躲的。”
他不会因为被日轮刀砍了脖子而死,顶多就是疼一下的事。
“富冈先生!”
这时从另一边突然传来少女气喘吁吁的声音,浅井千沙耶一路跑了过来,“您、您可能误会了什么,他应该不是您要找的鬼!”
“……不要相信鬼的话。”
“可他刚才把要吃我的鬼杀掉了。”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反应过来的千沙耶因为对鬼没什么认知,所以壮着胆子,下意识觉得应该替这个救了自己一命的鬼说几句话,于是语无伦次地道,“他还让我去找警备队,所以就是,那个,我觉得最好不要轻率地杀了他吧……”
义勇只是轻轻皱了皱眉。
而九原柊愣了一下,他没料到这个刚才还怕自己怕的发抖的少女会这样说。
她的话在鬼杀队士耳中也许没有多少说服力,但是不论如何……
“谢谢你。”
黎明悄然而至。
在义勇变得有几分惊讶的眼中,站在阳光下的九原柊将鬼化的样子收了回去,那张脸与三年前如出一辙。
“现在可以听我解释了吗?”
……
“相枢?”
“嗯,鬼舞辻无惨就是意图得到这种力量获得永生不死。”
说到这里,九原柊不由得觉得有些讽刺。
渴望永生的人没有得到的力量,反而让他这个当初意图寻死之人活了下来。
“我会寻找变回人类的方法,到时候只要让其他人得到剑柄的承认,获得太吾的力量,我就能完全回到普通人的状态。”九原柊看向神色有些恍惚的义勇,“还是很难接受吗?”
“……信鸦已经被送去确认情报,得看主公大人的说法。”
虽然这么说,他却也没有再显示出将九原柊斩杀的意图。
浅井千沙耶已经被送到了警备队等待家人来找,两人走在路上聊了一会儿,从义勇的话中,九原柊得知三年前自己的名字就被写在阵亡队士的名单上了。
锖兔把他变成鬼之后的事情全都隐瞒下来,只说他与鬼战斗到最后,尸骨无存。
而主公大人也默许了这样的说法。
信鸦回来的很快,似乎主公大人对这样的事情早有准备,他请求义勇相信九原柊的话,不要下手斩杀,如果有异议可以当面找他问询。
义勇揉了揉眼睛。
“真的是你。”
到现在才相信吗?九原柊心里苦笑了一下。
“所以锖兔知道你还活着?”义勇问。
“……不,他不知道。”
因为不能让鬼舞辻无惨知道自己被斩断脖子之后还活着,否则那个鬼王可能会派手下追到狭雾山,使得计划毁于一旦,所以那三年间知道自己还活着的人只有鳞泷师傅和主公产屋敷耀哉。
九原柊想起这件事就觉得心情格外复杂,他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看向义勇,“你能帮我跟他说一声吗?”
“什么?”
“就是替我告诉他我还活着。”他解释,“我没有信鸦,暂时也没法去找他。”
义勇没有多想,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遇到他的话我会说的。”
“多谢。”
九原柊暗暗松了口气。
有这个预防针的话,到时候再见起来应该不会太尴尬吧。
就在几日后,与锖兔见面的义勇提到了此事。
“锖兔,要出任务吗?”
“啊,义勇你刚从任务回来吧?有受伤吗?”
“没有。”富冈义勇摇了摇头,然后他想起什么。
“还有一件事,我见到阿柊了。”
“你说什么?”
锖兔露出似乎没有听懂的神色。
“我说阿柊,他三年前没有死,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主公大人。”
“……”
这怎么可能呢?
对了,义勇不知道那个人是他亲手……可如果这是玩笑的话未免也太过分了点,义勇是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锖兔思考了一下,最终神色严肃地道:“我明白了。”
“嗯。”
义勇心思这么单纯,说不定是被哪只妄图逃亡的恶鬼用血鬼术所欺骗。
“你放心,遇到之后我一定斩了他。”
说罢,急着出任务的水柱就消失在原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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