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所在的房间凑巧被血鬼术改变了位置。回过神来之后,戴着野猪头套的少年已经从视野中消失,而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仿佛是错觉。
九原柊看着变得空无一人的走廊,下意识松了口气,随即就有几分懊恼地将手放在额上。
我都在做什么啊。
这种逃避一样的行为,难道成为相枢之后,连着心性也一并变差了吗?
他让那些鬼化的部分逐渐重新回到正常人类的样子。尽管心里清楚这样做于事无补,那孩子肯定已经发现他变成鬼了。
他会怎么想?一定会生气吧。
但是不得不说,无论是战斗的水平还是身高,伊之助都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孩子了,甚至换了个大一号的野猪头套,不知道又是打败了哪里的山大王取得的战利品。
……长大了啊,伊之助。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
九原柊低下头去,露出一个有些难过的笑。
……
季节轮转,从来不会停歇。
就算没有九原柊在旁边,嘴平伊之助的时间也在不断流逝。
与人相处很难,替自己包扎伤口很疼,想出了新的招式之后再也没有人能让他炫耀一下,那些所谓的队友,在他想要和人切磋的时候也总是喊着“鬼杀队士之间不能私斗”这样的话,到后来只要被他看着就吓得魂不附体,一副避之不及的态度。
“喂木原,你和老子打一架吧。”
他对着飞驳鸟如是说过。
但那机关产物没有说话的功能,只是静静站在他的掌心里,歪着脑袋似乎在观察着什么,最终发出咔哒的机关轻响,张开嘴猛地喷了他一头的寒气。
“啊你干什么!区区木原而已还想教训老子!?”
飞驳鸟拍打着翅膀飞了出去,留下原地跳脚的伊之助。
九原柊从他的人生中消失了,但伊之助知道活下去的方法,他不是没了什么人就活不下去的类型,所以不断变强好好地活到了现在,还通过选拔成为了鬼杀队士。
在那之后他做过很多任务,结果这次在这不断变化的狭窄地形里吃了亏,绕了好久都没能找到鬼的位置,也找不到出口。
飞驳鸟没办法长期离开阳光行动,所以在被困到第二天的时候,他就让其自己寻找出口了。
关于九原柊的一切,忘却便好。
忘却便好,那只不过是短暂的几年而已,路还很长,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但是忘不掉的话也无所谓,就比如——
“只要活下来,说不定在哪又会见到。”
他还记得这句话。
而刚才,自己也的确听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喊了自己的名字。
虽然一瞬间所见的面目似乎是鬼的模样,他还是认出了那个人。
但是……
嘴平伊之助看着面前在血鬼术的作用下变化的,空无一人的房间,抓着门框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几乎要掰碎一块木头。
‘别过来’又是什么意思啊!?
他生气了。
这股愤怒一直持续到屋子里的鬼被斩杀,直到他离开建筑物都没有停下,所以在面对将箱子挡在身后的炭治郎时,他直接拔出刀来。
“那箱子里的东西是鬼吧!”
“噫!怪物!?”
我妻善逸被吓了一跳,伊之助没有理会他,直接指着炭治郎身边的箱子道:“你小子把鬼挡在身后干嘛?”
“请听我解释,虽然是鬼,但里面是我的妹妹!”
“老子管你什么人啊!敢拦着老子就连你一起打!”
说着,伊之助就放下刀朝着炭治郎直接冲过来。
“队员之间……”
“鬼杀队士之间不能私下打斗这种话老子已经听过无数次了,不用刀总行了吧,这次完全是你自找的啊!”
说着他一拳打了过去,炭治郎只好让善逸保护好装着祢豆子的箱子,自己和伊之助缠斗起来。
稍作观察之后,他就感到一丝诡异的熟悉感。
怎么回事?
这个人的攻击虽然乍一看毫无章法,但招式之间总让炭治郎莫名觉得在哪里见过。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微微睁大眼睛。
“你难道……!”
那戴着野猪头套的人完全没有跟他交流的意思,一个劲地发起攻击,让他没机会发出提问。
愤怒的气息?
炭治郎露出不解的表情,这个人似乎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处于愤怒的状态,可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
“给老子闪开!不然老子连你也一起捅了!”
“请冷静一下啊!”
话音伴随着一个头槌猛地落下,嘭地砸在那野猪头套上。
在旁边善逸的一声尖叫后,世界安静了。
……
当九原柊从门口走出来时,他看见的就是正在埋葬逝者的炭治郎和善逸,还有一旁躺在地上,头套已经被摘下来的,昏迷不醒的伊之助。
“啊啊啊!”我妻善逸在看见他之后就猛地跳起来,“炭治郎!我说炭治郎!他其实……”
“哦对,忘了跟善逸讲了,其实柊先生不是人类,”炭治郎安抚地向他笑笑,“但他不会袭击人也不害怕阳光,善逸不用怕他的。”
“你知道还……”金发的少年抓狂似的揉着自己的头发,“话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又是不怕阳光又是装在箱子里,带着这么多奇奇怪怪的鬼!我看你就叫鬼治郎算了!……等等该不会你也是鬼吧!”头那么硬根本就不像人类。
炭治郎一脸认真:“我是人类。”
“是!对不起!”
“发生什么了?”九原柊看向地上盖着我妻善逸的金色羽织,似乎昏迷过去的嘴平伊之助。
“柊先生,您也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灶门炭治郎扬起笑容向他招了招手,“这个人是嘴平伊之助,刚刚挨了我一记头槌,现在晕过去了。请放心没有生命危险的,大概过一会儿就会醒了。”
“……这样啊。”
大概可以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九原柊沉默一下后就走到伊之助旁边,坐下来检查着他额头上已经肿起来的伤口。
就算炭治郎说没有生命危险,他还是不太放心,毕竟那可是把鬼打得骨裂的头槌。
所幸似乎真的没有太大问题,意识到这一点后九原柊松了口气,把他身上的羽织稍微往上掖了掖。
感受到空气中怀念的气息,炭治郎有些疑惑地看向九原柊。
“您认识他吗?”
九原柊点点头:“以前教过他一段时间。”
“您在狭雾山提起的徒弟就是伊之助吗?”炭治郎恍然,“原来如此,您是他的师傅,怪不得他攻击的方式有点眼熟。”
“……只能说曾经是。”九原柊叹了口气道,“我把他从山里带出去,教了一些功法。但在三年前我变成鬼的时候,就已经不再是他的师傅了。”
他把伊之助抛下了,实在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资格自称他的师傅。
而且这孩子现在应该已经不需要他了。
他应该在乎的是如何变回人类,如何更有效地杀鬼,如何找到那些上弦鬼月和鬼王的位置,去结束这一切。和这些目标比起来,就算伊之助讨厌他,想要杀了他,从此与他形同陌路,都应该是次要的事情。
应该是这样才对。
——要逃避的话,借口总是有很多。
“炭治郎,在伊之助醒来之前我就会离开,之后就拜托你们了。”
“诶?”
“他已经发现我是鬼了。”九原柊说着就站了起来,拍了拍羽织上的灰尘转身就想走,“等变回人类了我会再来找他。”
有炭治郎和善逸在的话,应该也不用担心。
“请等一下,柊先生!”
九原柊转过头,看见一脸严肃的炭治郎,“怎么了?”
“您刚刚说,是您把伊之助从山间带出去的?”
“嗯。”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也许三年前您抛下他并非出于本意,但这次您就不能好好谈一下吗?再就这么离开的话……”
炭治郎犹豫了一下,最终眼神澄澈而坚定地看向他。
“我觉得这对伊之助来说残酷过头了!”
“……!”
“你居然在替那只野猪担心吗?”我妻善逸瞪大了眼睛看着炭治郎,用手戳着他把人槌晕后依旧毫发无损的额头,“我说你也太滥好人了吧!他刚才可是差点把你的箱子都捅穿了!”
“但是善逸一定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这、我……”
“因为善逸是个好人啊,”炭治郎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的鼻子很灵,所以我能知道。”
“不不,别开玩笑了,就算你说这种好话我也……”
炭治郎和善逸接下来又说了些什么,九原柊都没有听见,他只是转过身去看着地上昏迷过去的伊之助,发了会儿愣。
“我都在做什么啊。”他喃喃着。
是啊,就像炭治郎所说的,残酷过头了。
如果不是自己当初为了传授太吾的功法,把这孩子从山里带出来培养,伊之助肯定还安安稳稳地做着他的山大王,每天无忧无虑地只知道跟动物比力气。
虽然他们都不是擅长表达情感的人,但的确是自己让伊之助习惯了与人相处。让他习惯了,又把他抛下了,现在又因为内心的胆怯还想再抛下一次。
给了人期望之后又将其破碎,那样的痛苦……
九原柊握紧了拳。
那样的痛苦,自己应该是再清楚不过的才对。
对不起。
那些曾经在竹庐里看着月亮的记忆真的尘埃落定,往昔一去不返,那个给你造出飞驳鸟的人已经出于自己的选择变成了这副非人的模样。
九原柊从来不会对成为相枢的事情感到后悔。
但是。
“对于抛下你这件事……真的对不起。”
当嘴平伊之助醒来的时候,听见的就是这样一句话。
他看见那人的样子和三年前别无二致,手上拿着坏掉的飞驳鸟,坐在阳光下,在自己身边,眼神有些不知所措。
“……木原?”
“是我。”
不要说了。理智在劝他。
伊之助已经和你毫无关系,你当初抛下他的时候就应该想好这个结局。
把东西还给他然后从此两清吧,你只身一人战斗的决心哪去了?
但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我会尽快修好。”
一切都是偶遇。
仿佛午后阳光下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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