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虹,也不过是光雾之霞。”
遥望着天边晚霞,站在廊道上的绫里朱和将双手负在身后,比起感叹,更像是在吟诗。
“日虹霞炫,为耀金之霞;月虹霞盈,是满玉之霞。但这二者都不过凡虹,唯独日月同引之霞才称得上是天上之虹,是鬼神之霞。”
“鬼神之霞吗?你又在说这些我听不懂的话了,”绫里千绘坐在旁边的木质栏杆上,心不在焉地晃着双腿,“反正管它日霞月霞,我只能觉得好看而已。比起这些,姐姐你不去房间里呆着,跑出来做什么?”
“只是掌门的日子太过无趣,正巧看见窗外晚霞,就出来透口气。”
“嗯,虽然我也觉得很无趣没错,”千绘点了点头,心不在焉地伸了个懒腰。
她看向那神色沉静的英气女子,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虽然语气依旧懒散,眼神却骤然冷了几分。
“但要是让那四个人出了什么闪失,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夕光映在她身□□院中赤色的山茶花上,异常的红艳。
绫里朱和没有回答,只是默默颔首以示回应,就转身路过从始至终都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宗家仆从,缓缓走进了掌门的房间。
“……关键时候就不说话,真讨厌啊。”
看着那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千绘拿起胸前挂着的勾玉,感受着在冬日格外冰冷的玉石触感传进手心。
“啧,不管了。”
比起这些,还是去看看祭典准备得怎么样了。
……
因为缺乏电力设备的缘故,仓院之里的居民遵从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老传统,所以入夜后,街道上几乎再无走动的行人。
事发地点没有任何值得在意的踪迹,就连自己的血鬼术也没能查出来什么痕迹。
在最后绕着村子探查一番后,一无所获的九原柊怀着有些疲惫的心情敲响了绫里分家的大门。
仓院之里本身就不算大,故而绫里分家和宗家的宅邸挨得极近,平时前来委托降灵术的客人一般也会住在分家的客房里。
就算不需要进食和睡眠,他也对吹一晚上冷风没兴趣。
“您是九原先生?朱和大人向我提起过您。”开门的是一位棕色短发的青年,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年纪,手上拿着一盏煤油灯,在看见九原柊点头后就扬起一个笑,“我是分家的绫里由三,叫我由三就好,请跟我来。”
“是,麻烦你了。”
院子的池塘结了冰,植被上落了雪。
分家和宗家的格局差距不大,只是少了几个用以施展降灵术的房间。
而客房似乎在分家宅邸较为偏僻的地方。两人在寂静的木质走廊上一路向前走着,有些窗里透出烛火的光亮,似乎是有人在里面。
“您和那位发色很罕见的剑士是一起来的吧?”绫里由三问道,因为仓院之里与鬼杀队渊源不浅,他似乎也不对两人的身份感到疑惑,“是哪位要进行灵媒委托?”
“……”
九原柊愣了一下,因为看这个人的反应,朱和大人似乎对外将他们的身份说成了前来委托灵媒仪式的鬼杀队士。
也就是说,仓院之里已经被鬼入侵这件事,或许只有绫里朱和一个人知道……或许还要加上一个绫里千绘。
是直接回答‘我们来协助杀鬼’,还是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呢?
九原柊想了想,选择以沉默应对。
“是我问得太多了吗?”见他不说话,绫里由三轻轻嘟囔了一句,“抱歉,因为两位是朱和大人亲自接见的客人,我就有点好奇。”
“没事,”让别人一直自问自答也有点没礼貌,眼看似乎还要走一段路,九原柊也就找起了话,“朱和大人是位怎样的人?”
“如果是想问降灵术的问题,那您大可放心,在灵力方面她是当之无愧的天才。”绫里由三露出一个崇敬的笑,“虽然年纪轻轻就担负起了仓院流灵媒道的重任,但有她在的这几年里仓院之里已经比以前要活跃多了,而且再也没发生过有鬼食人的事。”
“那绫里千绘呢?”
“什么?”由三茫然地眨了下眼睛。
“就是朱和大人的妹妹绫里千绘。”九原柊看着他疑惑的神色,又补充道,“是一位棕色长发,脖子上挂着金色勾玉的少女,我和锖兔在刚来仓院之里的路上曾经和她见过一面。”
“金色勾玉……哦!”由三突然睁大眼睛,像是这才反应过来一般,赶紧道,“抱歉,原来您在说千绘大人,失礼了!千绘大人她…呃……”
虽然反应过来,但他依旧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口。
“千绘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完全没有!千绘大人她当然也很厉害,只是宗家的事我也不好多说,”由三挠着脸苦笑一下,“她平时也不怎么见人,你突然提起来,所以我一时间脑子转不过弯,真不好意思啊,见笑了。”
说完他就转过头继续带路,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但就在这时,他却突然感到有一只手拍上自己的肩膀。
“九原先生?怎么了?”
“请先别动,您的脖子后面有只蜈蚣,我帮您取下来。”
“咦!?”
绫里由三僵硬了,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九原柊默默睁开了额上相枢的眼睛。
“……”
令他失望的是,一切正常。
即便使用唤目也没有捕捉到任何血鬼术的痕迹,这个人的核枢也处于平稳的状态。
在简短的探查后,九原柊有些不甘地默默收回了脸上鬼化的痕迹。他本以为或许这次的鬼拥有像鬼子母的竹香那样篡改人的思维的血鬼术,现在看来也并非如此。
自从成为鬼后,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无力感了。
“拿,拿下去了吗?”
绫里由三拿着煤油灯的手都在抖。
对了差点忘了,这还有个人被自己吓着呢。
“抱歉,是我看错了。”
但这个绫里由□□应真有意思啊,虽然比不上我妻善逸。不知怎的九原柊突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但他很快在心里进行了自我批评。
不行,这样不好,至少不能吓唬一般民众。
“什么啊你吓死我了!能不能别……”
感到搭在肩膀上的手被放了下去,由三松了口气,他转过头正准备说些什么,却看见月色下,那墨玉色长发扎成马尾的青年正在向自己歉意地笑。
明明是很正直的表情,却让他莫名看出了带着点恶作剧成功的意味。
煤油灯的暖光映着清冷的侧脸,又融进了漆黑的眼。
而那身缝满符咒的羽织,就算在这信仰灵力,到处都是能与死者沟通的灵媒师的仓院之里,也算是格外诡异的存在……应该是这样才对。
但是,为什么呢?
如果围绕着仓院之里的竹子有灵,多半就是这样的人吧——绫里由三忍不住想着,刚升起来的指责一下子荡然无存。
“怎么了?”见他突然盯着自己不说话,九原柊有些疑惑。
“没、没什么!”棕色短发的青年赶紧转过头,混过了这个话题,继续向前走去,“只是突然想起来这个季节应该是没有蜈蚣的,哈哈……”
“是吗。”
九原柊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火了,但一条蜈蚣至于把人吓成这样吗?
一路无话,绫里由三把他送到客房后,就转身逃跑似地离开了。
甚至没来得及说一声谢谢……九原柊看着那人消失在走廊转角的背影,心里暗想绫里家的人是不是都有点奇怪。
客房里点了烛火,先到一步的锖兔正在检查自己的日轮刀,等九原柊重新把门关上,才稍稍抬起头。
“刚刚那是由三先生吗?他怎么了?”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觉得冷吧。”九原柊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在房间的另一边坐下,“我在仓院之里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你那边怎么样了?”
“从结果来说,消息已经传出去了。”锖兔说,“我在村子边缘走不出去,然后遇见了绫里千绘,才知道仓院之里有结界,只有她的允许才能进出。”
绫里千绘?
听见这个让自己起疑心的名字,九原柊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居民对她的态度都很奇怪,明明是掌门的妹妹,却没有人主动提起过她,而由三先生也对她的事情闭口不谈。”他说到这里,再次抬起头来,“对了,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锖兔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拿起被放在面前的日轮刀,然后在九原柊疑惑的眼神中收刀入鞘。
“不,她只是让我找到了信鸦,没说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这样啊。”九原柊不疑有他,“刚才在由三先生身上我没有查到任何血鬼术的痕迹,甚至包括那四位被定住的人,我也无法用唤目解除他们中的血鬼术。”
“绫里由三知道你是鬼了?”
“不,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用的血鬼术。”
所以是我的力量在减弱?那也不至于毫无反应才对。
他有些焦虑地想着,然后就听见锖兔的声音。
“……将思维逆转过来。”
“什么?”
“不,只是突然有个猜测,”锖兔一只手抵着下巴,像是想到了什么,“既然你的血鬼术无法查到鬼的踪迹,受害者所中的术也无法被解除。”
“那有没有可能,仓院之里从一开始就没有鬼?”
……
“既然这件事情或许有蹊跷,是否应该多派些人手去仓院之里?”
经过一番资料探查,产屋敷天音已经确定了绫里宗家没有‘绫里千绘’这个人,但对此,产屋敷耀哉却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加深了脸上的浅笑。
“耀哉大人?”
“不需要再多人手。”鬼杀队的主公轻声道,“不用担心,天音,他们会处理好的,倒不如说现在派过去的人已经有些过多了。”
闻言,白桦树一般美丽的女子不禁掩唇轻笑。
“是,事实上我也是这样想的。”
她说出了和仓院之里居民几乎别无二致的话语。
“毕竟有朱和大人在,一切都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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