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弥漫着药物气息,昏暗避光的和室内,卧榻在床的少女眉头紧皱,从喉咙里发出闷闷的呜咽。
就在不久前,珠世给祢豆子服下了变回人类的药物,此时她体内的鬼之血正在一点点被分解,正是最难熬的时候。
看见她如此痛苦的样子,将一头乌发盘在脑后的温婉女子用水沾湿毛巾,细细擦去少女额上的汗水。
“珠世小姐,是否要用之前绫里大人送来的药物?”
说话的人,是坐在珠世身边,头戴紫藤花发饰的产屋敷雏衣。
由于决战之地远离鬼杀队本部,为了及时让祢豆子变回人类,珠世等人没有按照先前计划前往蝶屋,而是选择了某处距离东京府较为接近的,本是造来让刀匠进行转移的山中无人村。
辉利哉的两个姐姐都在这里。产屋敷日香戴着愈史郎血鬼术的符咒观察战场,向珠世传递情报,而雏衣则在帮忙照顾祢豆子的同时,用信鸦与本部随时联系。
尽管是白天,但在和室门口也坐着原为柱级的鳞泷左近次与炼狱槙寿郎负责看守,可谓万无一失。
“珠世小姐,”见珠世愣神,雏衣问道,“您没事吧?”
“……我没事。”
注意到对方眼里的担忧,珠世回过神来,她刚才的确因为关心战况而心生忧虑,不由得稍稍握紧了抓着毛巾的手。
不行呀,我得赶紧振作起来,这般慌张的模样实在是有愧于医生的身份,要是连我都失了信心,那祢豆子,还有这些孩子又该怎么办呢?
于是她迅速平复心绪,那双浅紫色的眼睛也恢复一片宁静。
“暂时还不需要用其他药物,相信祢豆子吧,她不会输给鬼王的。”
“是。”
雏衣点了点头,然后端起水盆,出门更换。
不过说起绫里家给的药……
珠世看向放在一旁的小巧药瓶,眼神复杂了些。
【鬼王的血绝非寻常之毒,或许有几种极为珍惜的药材可以与之抗衡一二,但那些药材即便是千年前也难得一见,说来惭愧,现在的我恐怕穷极一生也弄不到手。
瓶中药物由红蜂蜜、金香附与紫馨花等药材调制而成,若是灶门祢豆子在与鬼王血液的抗争中落于下风,出现气息不稳,体征衰弱的状况,我希望您能让她速速服下,至少可以保住性命。】
从当时跟着药物一同寄来的信件中写着这样的话语。
这种未经过自己研究分析的药物,珠世其实不想用,但如果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恐怕也只能赌一把了。
“珠世小姐,”一直沉默不语,专心观察战场的日香突然开口,“九原队士遭遇了鬼舞辻无惨,鬼王在击伤他之后逃脱,九原队士和霞柱大人没有去追。”
“是吗。”这和计划中的不一样,珠世忍不住微微蹙起眉,“那现在有多少人能去拦下他?”
“这……”
日香迟疑一下,双手无意识地攥着自己的衣袖,视线随着那无限城中的信鸦一路向前。
但渐渐的,她意识到在无惨前面的那条通路上,别说柱了,根本没有哪怕一名鬼杀队士的身影。
“好像没有人……珠世小姐!?”
“麻烦你替我照顾祢豆子。”
珠世说着,慌忙站起身,打开角落里的柜子翻找起什么。
“珠世小姐,还是先等本部的消息……”
“不,那会来不及,这与产屋敷大人说的计划不一样,柊应该是失败了,既然没有人能拦下无惨就由我去……找到了。”
她捏紧了手中的药剂瓶,那是一支能让鬼变回人类的药,本来做出来是打算给九原柊的,但他已经用其他方法变回人类,现在多余的药物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只要进入异空间,那个贪生怕死的鬼王就一定会找我询问祢豆子的地点。珠世想着。在那之后,他只能通过吞噬的方式杀了身为鬼的我,只要在那时让他吞下这只药物……
“珠世小姐,请冷静点听我说两句话。”
正在珠世准备套上遮阳的斗篷出门的时候,从门外传来了鳞泷左近次的声音。
“我知道您心里焦急,但就算您以全力赶过去,恐怕在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可……”
“九原柊是我的弟子。”老人的声音不响,却透着一股坚定,“那孩子很有毅力,为了目标可以随时抛弃一切。虽然这点有时候这也挺让人担心,但至少如果他保证了什么事,那就算拼上性命也一定会去做到,还请您相信他。”
珠世犹豫了,她正想说点什么,就听见从后门处传来雏衣急促的脚步声。
“从本部传来消息,珠世小姐,”女孩叫住了她,“计划有变,但鬼舞辻无惨不会有机会逃离异空间,请您不要过去。”
“这是……产屋敷辉利哉大人的命令吗?”
“是。”雏衣回答,“另外,主公大人也有句话要带给您,并非命令,只是他个人的想法。”
“是什么?”
“他说,希望您能将那份多出来的药物留给自己。”
……
没有遇到任何鬼杀队士,产屋敷家的人是把战斗力都留在鸣女身边了吗?不,有很多人根本赶不过去……
在全速赶路的同时,鬼舞辻无惨也在观察着周围动向,但出乎他意料的,一路上没有任何埋伏的迹象。
这些人又在打什么主意?
那双瑰丽的猩红色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仅仅是一瞬之后,就回到平时那种带着傲慢的平静。
无所谓,那女人必死无疑,只要重新得到掌控权,他就要把那些该死的猎鬼人尽数碾压致死,再处决清理掉这个叛徒。
尽管手下全都损失,但他还可以制造新的鬼,制造出没有自我意识,可以彻底掌控的手下……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在视野的尽头出现一片明亮的东西。
那是什么?
……刺目的,耀眼的,
散发出仿佛能够灼烧一切的光辉。
“!!”
鬼舞辻无惨睁大眼睛,用延伸肢撑住周围建筑,把那些建筑划出深深的刻痕,猛地停了下来。
那是什么东西!
金赤色的鸟儿飞旋于一处广阔平台之上,似真似幻的身躯散发出夺目的光辉。
“凤凰茧?”
那光太像太阳,几乎让无惨心生退意,但在认清对方的身份后,一瞬间慌乱的心又迅速被愤怒所占据。
“你在做什么?”
凤凰鸣叫一声,声势如擂鼓喧天。
鬼舞辻无惨刚想过去,却突然看到了另一个身影。
被凤凰的光芒所掩盖,站在那空旷处的,是一个手执□□,静静站立的男人。
他抬头望着那只太阳般的神鸟,眼神既热切,又带着浓浓的悲哀。
而在看清楚那张脸的瞬间,鬼舞辻无惨几乎是下意识地退后半步。
“你……!”
话还未出口,他脚下的建筑突然随着一声琵琶声响消失不见,紧接着,凤凰突然飞了过来,用尖利的喙衔住开始下落的鬼舞辻无惨,猛地向下俯冲。
一层层建筑被撞开,这场下落仿佛无穷无尽,而在最初的惊恐与疑惑散去后,鬼舞辻无惨睁大眼睛,愤怒如燎原之火般蔓延,再也无从掩饰。
刚刚那根本不是他害怕的那个人,而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死,还脱离了自己掌控,拟态成人类模样的黑死牟!
“你们这些叛徒……!!!”
延伸肢疯狂地攻击起咬住自己的凤凰,只是一瞬,那神鸟就被伤得血肉模糊。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竭尽全力,将鬼舞辻无惨一路撞了下去。
………
“缘一大人跟我提起过你,他说你是他尊敬的兄长。”
“但你真的想成为缘一大人吗?”
“你应该明白,在自己产生这个想法的瞬间,就已经失败了呀。”
话语交织在一起,像是缓缓绞住他脖颈的细绳。
黑死牟低下头看着那渐渐远去的光芒,想起凤凰茧之前对自己说的话。
从四百年前继承下来的,仅有那段模糊不清的回忆而已。
太阳是什么颜色的?
晴天又是什么颜色的?
还有妻儿的长相,父母的容貌……
那些事情早就忘了。
但站在这只凤凰身边,我竟有种重新回到阳光下的错觉。
那光芒太过夺目,仿佛你的灵魂能重新出现。
荒谬,真是荒谬……我明明杀了所有使用日之呼吸的人,但你的呼吸法却还是延续但现在。
和你有关联的人或者鬼,时至今日还在为了与你相同的理想而行动着。
回马灯火幽幽旋转,悄悄地凋零散去。
像是四百年前,在鬼杀队中杀鬼时的日子一样,只不过这次,他对着自己的效忠对象举起了刀。
武士之心早就已经被抛弃在过去的某个日子,背叛这种本应该视为耻辱的行为也不是第一次。
尽管这一切都无济于事,还是想触及那份独属于自己的命运。
但是……我到底是为什么而诞生于世?
我又是为什么想要成为缘一来着?
黑死牟……或者说继国严胜半合上了眼睛。
也许是脱离无惨控制的缘故,让他开始思考这些平时被视为理所当然的事。而一旦开始思考,一会被越来越强烈的空虚所笼罩。
“月之呼吸—十六之型—— ”
沉没之前,罪无可恕的恶鬼用力呼吸。
“月虹 孤留月。”
某个在血月之日化为恶鬼的灵魂,朝向烈火灼烧的地狱,朝向自己所选择的无妄之路,纵身一跃。
我诞生于世的意义,这份感情的答案,还有走向明天的方法……
你能告诉我吗?缘一……
啊啊,回应尚未到来,
回应永不会到来。
只是风声渐止,
只是月色重归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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