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后, 霭沉的情况逐渐好转起来。
他开始愿意主动配合医生治疗, 不再有自残的念头, 渐渐地,能和身旁的人进行简单沟通,尽管他的话还是少得可怜,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抗拒。
在家一待就是一个月,临近期末考,功课落下了很多,这段时间明晞一有空就会给他补习。
主要抓的当然还是政治。
明晞对照着试卷上的题目,面无表情地念“有位同学通过看电影缓解烦躁情绪, 这种办法叫a转移注意力b合理宣泄c理性控制d逃避现实”
念完,她瞟他一眼, “选哪一个”
霭沉眉心微拧,大脑飞快地思考分析, 目光落在女孩手里抓着的小笔杆上。
只要他答错了选项,她立刻就会用笔杆敲他。
今晚一连被敲了二十三下的脑壳还在隐隐作痛。
霭沉洗心革面, 遵循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指导,求生意识非常强烈地回答“a和b。”
明晞严肃点头, 表示认可。
明晞接着往下念“生活中,我们难免与朋友发生争执,以下做法正确的是a保持沉默, 减少冲突b放弃自我, 顺从对方c各执一词, 互不相让d互相尊重, 耐心沟通,选哪一个”
霭沉“d。”
明晞再一次严肃点头,神色稍稍舒缓。
接下来又是那道经典的,他屡做屡错,屡教不改的题目。
明晞清了清嗓子,边念边用余光观察他的神情“步入青春期,当你感到烦恼、苦闷时,你可以a与同学聊聊天b听音乐或外出运动c自我了断,远离烦恼,选哪一个”
霭沉默了会儿。
明晞精神高度紧绷,目光威逼,抓着小笔杆的手已经跃跃欲动地举至半空
但这次他没选错。
霭沉选了a和b。
明晞长长松了一口气,内心流露出一股欣慰。
明晞把试卷翻过一页,说“最后一题了哦,答错的人今晚没有甜品吃哦。”
霭沉认真聆听,点了点头。
“有人说,青春是一颗划破天际的流星,绚烂却短暂。也有人说,青春就像长青的松柏,永不凋零。那么你认为决定青春的重要因素是什么呢”明晞对照四个选项念出声,“a心境b年龄c爱情d坚持不懈地学习,要选哪一个呢”
霭沉想了想,目光在女孩脸上停留几秒,笃定地说“c。”
明晞“”
下一秒,霭沉头上炸开一记爆栗。
他痛得龇了下牙。
明晞气得跳起来,用小笔杆疯狂锤他脑壳,“你还选c你还给我选c小明老师明明告诉过你这题的答案是d你还爱情你小小年纪懂什么爱情你现在的内心只有学习学习再学习知道吗”
霭沉“”
由于答错题目,霭沉今晚理所当然地没有甜品吃。
明晞化悲愤为食量,一个人霸占了两份草莓布丁,半勺子也不留给他。
纪嘉昀看见,微微皱眉道“小晞,不可以这样子的,爸爸准备了四个,你要给别人留一个。”
明晞气哼哼地说“他答错题目了,不给他吃。”
霭沉就坐在他们旁边。
还好,他对甜品其实不怎么感兴趣。
明湘雅问“你今天吃药了吗”
“吃了。”霭沉说。
明湘雅点点头。最近他的情况一直在好转,医生提出的治疗方案也相当配合,几次心理评估测试显示,他现在已经没有自杀倾向了。
晚上睡前惯例是家庭时间,一家三口大多会坐在一起聊聊天,看看电视,偶尔兴起明湘雅也会弹弹钢琴。
自从霭沉住进来,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一家四口。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的功夫,他们已经同住一个多月了。
霭沉也习惯了和他们一起生活。
纪嘉昀是一个很温柔的丈夫和父亲,对妻女照顾周全,家里的事从来没有让明湘雅操心。明湘雅外表清冷,对内却是细致的,除了课业上的严格,生活中很少对明晞疾言厉色。
他们对他也很好。
吃完了甜品,明晞又去冰箱抱大西瓜。那西瓜足有十几斤重,她险些摔了。霭沉看见便过去帮她。
他把西瓜切成一瓣一瓣,分到明湘雅和纪嘉昀面前。
明湘雅拿起西瓜咬了一口,有些感慨地说“这孩子多乖啊。”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明湘雅并不反感这个男孩子,尽管他当时选择用极端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是作为一个母亲,明湘雅内心还是柔软的,只要知错肯改的,在她心里都是好孩子。
再说,明湘雅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儿女双全,由于谢毓这种不可抗力的因素存在,生下明晞后,她和纪嘉昀也没有精力再去要二孩。
明湘雅捧着爱心西瓜,看着面前眉清目秀的小男孩,内心顿时充满了儿女双全的幸福感。
纪嘉昀问“小柳,你原本是哪里人”
霭沉顿了顿,说了个地名。
是个很偏僻的地方。
除了原本留住在那里的老人,年轻人几乎不愿意再回去了。
纪嘉昀点了点头,又问“你是什么时候来到昆城的”
“两三岁的时候,妈妈带我来的。”霭沉说。
“那你的父母”
纪嘉昀还没问完,明湘雅在桌子底下轻轻踹了他一脚。
明湘雅知道前段时间对面楼发生的事情。
那天来了那么多辆警车,楼底下吵吵闹闹的全都是人,她刚好在窗边弹琴,顺着警笛声往外看了眼,就看见一大群警察火急火燎地上了楼。
没一会儿,从屋里抬出个黑色长形的袋子,看着像是用来拉人的。而这个男孩就跟在后面上了警车。
用脚趾头都想到是发生了什么事。
男孩在他们家住的这一个月,明湘雅没问过有关他父母的事,一来那时候要配合心理医生的治疗,不便提及。二来她也确实对左邻右里之间的八卦不感兴趣。
一个十二岁的男孩子被流言逼得要自杀,就已经够可怜了。
明晞吃着西瓜,忽说“那妈妈,等柳永病好了以后,他就要回家住了吗”
霭沉切西瓜的手稍稍顿住。
眼睫低垂下来。
他已经没有家了。
“那样肯定不行。”明湘雅回想那天看见的场景,男孩原本的家甚至不能称之为一个家了,家具破破烂烂的,寥寥无几,再加上又发生过那种事,他还那么小,怎么能照顾好自己
纪嘉昀问“你还有亲戚吗或许可以帮你联系一下他们。”
霭沉低声说“没有了。”
母亲那边只有三姨妈一个亲戚,可三姨妈对他的态度一直是厌弃的。
纪嘉昀略微沉吟。他最近也在想这个事,男孩还那么小,总得想办法照顾。
霭沉看得出他们脸上的难色。
一起住了这么长时间,他对这个家多少产生了感情。
他其实很喜欢这里。
他从前没有感受过家庭的温暖,这里于他而言是难得的珍贵。
但霭沉心里清楚,这家人不会在这里长住,从衣着打扮来看,他们原本就不是这里的居民。他们带来的行李不多,甚至很多还没有拆箱,应该是做好了短期内就会搬走的准备。
他只是意外打扰了别人家庭的插曲。
而他并不想给他们增添麻烦。
霭沉落在膝头的手蜷了蜷,低声说“没关系的,我可以”
明晞仿佛预感到他接下来想说什么,问“你不想和我们一起住了吗”
霭沉微怔。
明晞揪着明湘雅的衣摆,恳求道“妈妈,你就让柳永和我们一起住吧,好不好大不了以后小晞少吃一点,分给他吃。”
明湘雅失笑,把她抱到膝上,“妈妈不是顾虑这个。”
他们不是来旅行定居的。
他们是为了躲避谢毓才会搬来这里的。
他们原本不会遇见。
一切都只是一个意外。
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没有半路把一个孩子弃之不顾的道理。
那时候的明湘雅还有与谢毓对抗的勇气,还有血性,还没有渐渐变得像后来的冷漠凉薄。
她说“既然这样,以后我们就一起生活吧。”
明湘雅当时的想法是干脆收养了他,记到户口本上,让他们变成名正言顺的一家人。
她和纪嘉昀并不愁经济问题,要多养一个孩子是绰绰有余的。
但霭沉没有答应。
甚至第一次和明晞闹起了别扭。
那晚之后,两人虽然在学校家里朝夕见面,却整整两天没说过话。
头一回“冷战”,明晞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她还记得那晚听到明湘雅说要收养男生,让他以后和他们一起生活的时候,她还兴高采烈地跳起来拍手手,说这样以后她就有一个哥哥了。
哪知道下一秒男生脸都黑了,直接转身进了屋。
门子摔得砰砰响。
上午英语课,老师在上边讲语法题,明晞就在下面唉声叹气。
杨萱在抽屉里和小男友发短信,刚敲完一个“么么哒”发出去,明晞又是一声长叹。
窗外树叶都给她叹掉了一大片。
杨萱收起手机,问“怎么了啊,听你叹一早上了。”
明晞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愁眉苦脸地道“柳永妈妈去世了,他家里没人照顾他了,再这样下去他会被送去孤儿院的。那里都是用来关没大人的小孩子的,日子过得可苦了,我以后就不能再见到他了。”
杨萱想了想,“就因为你妈提出要收养他,认他做儿子,然后柳永就生气不理你了”
明晞委屈巴巴地点头。
铃声响了,这节课英语老师拖堂,一时还没喊下课。
走廊外面学生往来,多了个熟悉的身影。
杨萱手里转着笔,下巴朝外抬了抬,“你看看,谁来了。”
明晞顺着方向望过去。
男生站在外面等她,手藏在衣兜里。
他肯定带了棒棒糖。
莫名其妙对她生气,现在又来哄她,她才没那么好哄呢
明晞轻哼一声,故意装作没看见,扭脸道“他不理我,我也不理他。”
杨萱目光在两人之间不停游转。男生眉目安静,看着清冷斯文的模样,目光却从来没离开过女孩。而女孩气哼哼的,显然没搞清楚男生生气的点在哪。
对于从幼儿园开始就懂得偷用妈妈的化妆品,在放学后的小树林里跟男孩子约会,至今已经换过十几任男朋友的情场老司机杨萱来说,她一眼就搞明白了这两人忽如其来的“冷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杨萱朝她招招手,神神秘秘地说“晞晞,你过来,让我瞅瞅你的耳朵。”
“”明晞狐疑,“看我的耳朵干嘛呀”
杨萱凑过去,拎着她的小耳朵,朝里看了眼,一副“恍然大悟果真如此”的表情“我瞅见了,你还没有情窦。”
明晞“”
明晞奇怪问“情窦是什么”
杨萱“就是一种让人朝思暮想辗转反侧,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让青春期少年肝肠寸断有苦不能言,还要被你惨拒门外的一种万恶的豆子。”
明晞“”
明晞足足深思熟虑了五分钟,都没想明白情窦到底是个什么豆。
这玩意儿是能吃的吗
吃下去之后就会让人朝思暮想辗转反侧,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还会让人肝肠寸断有苦不能言
这么残忍的豆子为什么会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呢
为什么明知道吃了会那么痛苦还是有那么多青春期少年要去吃呢
明晞单纯的小脑壳怎么也想不通这个问题。
下课后,明晞怀揣着满腹愁绪,慢吞吞地从课室挪到了走廊。
男生一直在外面等她。
霭沉拿出棒棒糖,递到她面前。
每一次他惹她不高兴了,他就会用棒棒糖来哄她。
她对棒棒糖没有抵抗力,几乎屡试不爽。
可今天明晞没有第一时间拿走棒棒糖。
她盯着棒棒糖陷入了更深一层的思索。
按杨萱的说法,男生好像就是因为吃了这种豆子最近才变得不正常的。
霭沉看着她,想主动开口说点什么,“明晞,我”
明晞两道细细眉毛拧着,很认真地问“柳永,你实话跟我说,你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
霭沉顿了下,还没反应过来。
明晞说“杨萱说你吃了情窦,所以你才生气不理我的。”
霭沉“”
交谈之后,两人的关系变得更加尴尬了。
冷战时长从两天两夜顺延到了三天三夜。
周三下午考试放榜,办公室门口学生拥挤。
毫无意外,明晞再次拿下了年级第一的宝座。
她踮着脚尖在年级排名里找男生的名字,“柳永在哪柳永,我怎么找不到你的名字”
霭沉目光落在往下几行的成绩名单上。
他说“我看见了。”
明晞伸长脖子找,“在哪我怎么没看见”
霭沉说“考了623分。”
“真的吗”明晞转回头,笑着说,“你考了那么高啊”
霭沉垂眸看她,“嗯。”
她一直以为他叫柳永,自然在年级排名上是找不到他的。
她心大,对他的名字竟也一直没怀疑过。
她没再提起,霭沉也就没再解释。
几个月前刚认识她的时候,他还是个只能考三百多分,在全年级吊车尾的学生。
他从没想过,自己此生还会因为一个人,得以重获新生。
十二三岁花季雨季的年纪,有的少年情窦开得早,有的开得晚。但无论是在哪个地方,长相干净成绩优秀的男孩子,总是能够吸引女孩子的目光。
以王皓明为首的昆城f5,在教导主任多次教育下已经洗心革面,痛改前非,现在每日起早贪黑,专注学习,努力要做个优秀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为来年中考学校升学率作出一份贡献。
没了昆城f5在背后搞风搞雨,霭沉在校园里的日子自然清净了许多,学生们也不再避忌,渐渐开始有男生和他同行。
他的成绩也如坐了火箭般突飞猛进,从年级倒数一跃升入年级前列,从三百刚出头的分数到现在直逼七百,总共不过用了四个多月的时间。
就和明晞开始想的一样,她现在已经没什么可以教给他的东西了,男生太过聪明,老师讲课一遍就能记住,学什么过目不忘,举一反十,反二十,还能再反个三十。
他也被教导主任破例从十三班提升到了一班,和她变成了同班同学。
日子好像就这样平稳地过着,两个人一起上学、放学、在学校一起吃饭、写作业。男生静静陪伴着她,几乎做什么都和她一起。
彼此好像已经成了对方生命里一种理所当然的存在。
直到某一天,明晞忽然留意外边总会有几个女生假意抱着课本经过,或者结伴故意在外面走来走去,不管她们做什么,目光总是锁定在男生身上。
她们在私底下偷偷议论。以他为话题中心。
提起男生的时候,那些女生的脸上总是红红的,眼睛都在发光。
那天下午放学,明晞照常在收拾书包,要和他一起回家,他却被人叫了出去。
是那个总是喜欢在窗外偷看他的女生。
明晞心里忽然就有了一点,不太高兴的情绪。
夕阳的光芒那么温柔,连带女生的脸颊也被染得通红。看得出女生今天精心打扮过,长发学着大人的样子,先用皮筋盘起一段时间再放下,那样就能拥有漂亮的卷发了。
隔着窗户,明晞听不清女生在跟他说什么,她只知道女生现在很紧张,嘴唇一直在抖,看着男生的眼睛却异常光亮,有着少女的骐骥。
明晞意识到,这个女生可能也吃错东西了。
就是那种吃了会让人朝思暮想辗转反侧,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让青春期少年少女肝肠寸断有苦不能言的万恶的豆子。
交谈最后,女生飞快往他手里塞了一瓶东西,然后红着脸跑走了。
而明晞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男生的感情。
大抵是从吃醋开始的。
回家路上,明晞和他并肩而走。
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不高兴,就是从那个女生出现开始,胸腔就变得闷闷堵堵的。整个人郁郁寡欢,连吃棒棒糖都吃不出甜味儿了。
她目光时不时瞄向男生手里的酸奶。
是刚刚那个女生塞给他的。
男生一向寡言清冷,平时都是听她在叽叽喳喳,他偶尔应上几句。她今天闷声不吭,他竟也不主动聊起话题。
明晞对这些事也不是真的毫无意识。
毕竟和杨萱接触得多,总该知道男孩子和女孩子之间除了单纯的朋友关系,还能发展成另一种不那么单纯的朋友关系。
她想,那个女生大概就是想和他发展成那种不那么单纯的朋友关系。
看眼神就能看出来。
还给他塞了一瓶酸奶。
竟然还是草莓味儿的。
最让她胸闷的是,他没有拒绝,还收下了女生的酸奶。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什么
明晞闷戳戳地踢飞鞋尖前边的一颗小石子,忽然开口喊“喂。”
因为心里生气,她连名字都不想喊他。
霭沉侧眸望过去。
明晞问“你和那个女孩子早恋了吗”
霭沉顿了顿,“什么”
明晞心里莫名生气,又觉得那种情绪毫无来由。她把这归咎于自己好歹是他的半个老师,老师就该做学生生命里的一盏明灯,燃烧自己照亮他人,树立良好光辉的正面形象,指引误入歧途的学生步入正轨。
明晞义正辞严地说“小明老师不允许,不同意,不赞成你们在一起。你不要以为自己考了623分可以骄傲,早恋会影响学习,我要你立刻马上,和那个女生分手”
霭沉“”
霭沉无语地看着她。
明晞瞄了眼他手里的酸奶,哼声“明天你就把酸奶给那个女生退回去,告诉她你不会和她在一起了,你的内心只有学习学习再学习”
“”霭沉顿了顿,解释道“这是她刚才硬塞过来的。”
“我不管”明晞两手叉腰,气势汹汹地命令,“你就是要和她分手,分得干干净净,不准藕断丝连我不允许你们在一起”
霭沉“”
虽然他和那个女生本来也不是一对鸳鸯。
但霭沉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棒打鸳鸯打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明晞看他没回应,挑了挑眉,“听见没有”
霭沉默了几秒,低声应“听见了。”
明晞点点头,对于他笃定的回答,内心感到非常的满意。
过了马路,他们一起往小巷的方向走。
傍晚暮色低垂,一切都如蒙旧影。马上就是深冬了,最近天气也冷了许多,一呵气一呼气,大团大团的白雾在眼前飘散。
楼道里的感应灯坏了,他们只能摸黑往上走。
女孩在前边,他跟在后边。
她的小皮鞋踏在台阶上,清清脆脆。长长的马尾辫儿一摇一摇,扬起风。
她今天心情不是很好。他能感觉到。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明晞忽说“柳永,那天我听见爸爸妈妈说,我们可能很快就要搬走了。”
霭沉脚步停住,抬眸望向她。
女孩声音轻轻的,像晚风吹拂,有些不舍“可我不想和你分开。”
“那天你为什么要生气”
明晞也停下脚步,转过身。她站在高一阶的地方,眸光清澈,和他相视。
霭沉凝望着她,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
他低声说“我不想做你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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