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毫不犹豫,斩钉截铁, 每个眼神都在拒绝他刚刚说的话。
旁边, 听到萧天凌的那句话, 沁宁跟萧天琅都是满脸震惊。
他知道他跟她的关系,也就是说
他想起来了
感觉到她的挣扎, 萧天凌五指收紧, 看着那张写满不相信跟怀疑的脸, 沉声,“你叫晏梨, 父亲是晏家军主帅晏青山, 大哥是少帅晏啸,二哥晏煦,是漠北最大的商人。平德四十四年, 先帝赐婚, 你嫁我为正妻。”
他说话的语调很稳,那样叫人信服,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越是这样, 越是叫人觉得害怕。明明站在房间里, 却像是被人塞进了一个动弹不得的笼子里。
“不是”低声喃喃, “不是的。你说的这些人,我根本不认识, 我也不认识你。”
“你只是忘记了。”
“对, 我是忘记了。所以, 就算你别有企图,说谎话骗我,我也不知道”
萧天凌扣住她的双手,将人拽到自己面前,没有任何躲避,直直地看进她的眼底,“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他声音很低,直往人心口里钻。有种心门大敞的感觉,不安裹缠上来,不自主地想要把自己缩起来。
“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有没有骗我,等到我想起来的时候,就自然知道了。但是现在,我要回家。”
她眼里的戒备就像是一根针,扎在心口,极其细长,只觉得痛,却不知道在哪儿,也拔不出来。
“你要回那个人身边去”
被他眼里的阴鸷吓得一时哑然。
“说话”
“是。”
“你相信他”
“惊尘从来没有伤害过我。”
这话一出,房间里的气氛压抑,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我要回家,我相信他,我不想待在这儿。你们,我一个也不认识。现在可以让我走了吗”晏梨迎着他的不悦一字一顿道。
他眼底暗潮涌动,“我说了,除了这儿,你哪儿都不能去。”
“所以,你是要把我关在这儿”
不等他回答,晏梨又道“好,就算你要关着我,惊尘也一定会来找我。皇上就在淮州,纵使你是什么皇亲国戚,也不可能为所欲为。他一定会来。”
听完这话,萧天琅暗道不妙。
作为一个男人,他太清楚当听到自己心里的人心心念念着另一个男人是什么感受。
“皇兄”
“出去”一声呵斥,把他还未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而晏梨因为萧天琅的那两个字陷入巨大的震惊中。
皇兄
几度怀疑自己出现幻听,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沁宁,可是当目光接触上,想起她刚刚说的话。
她说“我是沁宁。”
脑子里嗡嗡乱响,刚才在桥上周围的人的议论声再次响在耳畔,突然一个声音清晰起来。
“沁宁长公主”
长公主。
“阿梨”
发现她看着自己,露出疏离的神色,沁宁不免慌张,下意识上前。
后者却往后退了一步。
晏梨看着屋子里的三个人。
眼前一阵一阵泛黑,像是有什么东西,黑沉沉的,一层一层地压下来。
她听到自己的喘息声,绵长,带着沙哑尖锐抽吸声,胸口一阵阵紧抽,只有出气,完全呼吸不了。
她好像被什么压住了,又好像是被什么缠住了。
“我我不要待在这儿”喃喃一句,不过下一瞬就像是骤然见到光的飞蛾,疯了一般挣扎,“你放开我别碰我”
“阿梨”
三人大惊,沁宁惊呼出声。
她从没有见过对皇兄如此抗拒的阿梨。
阿梨,是那个见到皇兄就会笑得开心的那个人。
是哪怕叫他的名字,都好像是在说“我喜欢你啊”的人。
萧天凌不敢松手,但她挣扎得太激烈,有一个瞬间,他似乎听到了她骨头拧动的声音,呼吸一紧,在松手的刹那,另一只劈在她后颈。
人突然软下去。
萧天凌一手稳稳搂住她,随即打横抱起,朝着床走去。
小心把人放在床上。
沁宁想要过去,不过被萧天琅拦下。
“皇兄,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萧天琅迟疑片刻,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等回宫了,自己去领罚。”萧天凌连头也没回。
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萧天琅只是说“能在红河滩里活下来,也算是死里逃生了。皇兄,人现在已经找回来了,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来日方长。”
“出去吧。”
萧天琅带着沁宁离开。
盖被子的时候,发现她的衣服还是湿的。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一直守在门口的忆妙跟朔风精神一震。
刚才房间里的说话声他们都听到了,除了皇上,晋王殿下还有长公主,剩下的那个声音
他们再熟悉不过。
“去准备一套干净的衣服。把齐鸣找过来。”
“是。”
“是。”
没有多问半句,忆妙跟朔风应声退下。
一个去准备衣服,一个去找太医。
子时过后,夜愈发安静。
房间里的灯芯许久没剪,光线昏暗,在这深夜里也是昏昏欲睡。
床上传来轻微的窸窣声。
萧天凌单手把人抱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剥掉她身上那些半湿不干的衣服,扔在脚边。
因为一直穿着湿衣服,她身上很凉。
扯过被子正要把人裹起来的时候,当视线落在她后背的同时,手触到一丝异样。
定睛看去,瞳孔一缩。
在肩胛骨上,有一道很长的伤疤,从肋下到后心,触目惊心。
指腹覆上去,皮肉在那道伤疤里纠缠,几乎不用想,他也知道会结成这样的疤,会是多重的伤。
红河滩,又被称作鬼门关。
手心落在这道疤上,突然后怕。和着被子一起抱住怀里的人。
太医深夜被召见,御船的人不敢有半分懈怠。
太医退出去之后,萧天凌还保持着坐在床边的姿势,安静得几乎连呼吸都听不见。
过了好一阵,坐过去一点,侧身紧挨着床上的人躺下。
环住她的腰。
怀抱被填满的瞬间,长舒一口气。
下巴抵在她头顶,在倦意沉沉叠叠袭上来的时候,陷入梦境,似乎只有一瞬,又似乎过了很久。
当“很久”这两个字冒出来的时候,猛地睁开眼,看到怀里还在昏睡中的人,有片刻茫然,而后抬手,伸过去,却停在她脸侧,过了片刻,只有一根手指的指尖带着轻颤碰上她的脸。
有温度的。
胸口剧烈起伏一下。
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倾身,一个小心翼翼的吻落在她眉间。
睡得好好的,不知道怎么的,晏梨突然从梦中惊醒。
睁开眼的刹那,她似乎还听到自己惊呼的声音。
“您醒了”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
晏梨看去。
只见一个长得小家碧玉的姑娘目光深深地看着自己。
像是在确认什么,寻找什么,又像是生怕她会凭空消失。
然而当发现这件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时候,晏梨什么都顾不上,掀开被子就往门口跑。
对方反应慢了半拍,没有追上她,手摸到房门的那一刻,她的心都快蹦出嗓子眼。
猛地拉开。
看清眼前的一切的那一刻,心里刚升起来的那点激动,灰飞烟灭。
穿着玄铁甲的侍卫站在过道两旁,一直到看不清的远处。
晏梨咬牙,往前走。
她不要待在这儿。
可是一步没有迈出去,就被拦下。
“您不能离开这儿。”朔风说。
“让开。”
没动。
僵持不下,晏梨看了他一眼,抬手把穿在抹胸襦裙外面的衣服脱掉,大片肌肤裸露。
朔风一惊,跪下。
他一跪,他身后的侍卫全跪了,齐刷刷,跪满了整个过道。
晏梨抿紧唇,拎起裙摆,就算要踩着他们出去,她也要离开这儿。
“夫人。”
身后传来“扑通”跪地的声音。
忆妙开口。
世人皆知,楚王妃已经死了,而且现在只有皇上,没有楚王。不能叫王妃,又不能叫娘娘。
“还请您饶他们一命。皇上有令,若是您不见了,他们都要被处死,一个不留。”
如果她现在离开,等被找回来的时候,面对的可能会是比现在更糟糕的境地。
“求夫人开恩。”朔风接话。
“求夫人开恩。”
整齐划一的声音从走廊仿佛从走廊尽头传来,带来一阵凉风。
明明是初夏时节,但是晏梨却突然觉得好冷。
萧天凌处理完昨天晚上的事情过来已经是傍晚,暮色昏沉。推开门,发现房间里没有点灯。
忆妙见到他,上前请安。
“为什么不点灯”
忆妙跪在地上没起,只是看向床那边。
萧天凌没有再多问,走过去的时候,发现桌子上的饭菜已经放凉,一口都没动。
眉间轻拧,一转身,看清床上的景象之后,心口抽了一下。
她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屋子里没有点灯,她就坐在最昏暗的地方,蜷缩成小小一团。
不用他开口,忆妙把灯点亮。
萧天凌在床边坐下。
“为什么不吃饭”
她目光无神,呆滞地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喃喃,“我要回家。”
萧天凌薄唇轻抿。
“先吃饭。”
“我要回家。”
没有再回答,转头吩咐忆妙,“准备点热粥过来。”
“是。”
很快,忆妙端着粥回来。
“先吃点东西。”
“我要回家。”
她嘴里反反复复只有这一句话。
“先吃饭,吃完我们再谈。”退让。
她没再说话。
萧天凌把粥端过来,舀了一勺,吹凉之后喂到她嘴边。
没有等到她张嘴,手里的碗被打翻。
粥一大半全洒在他的手背上。
“皇上”忆妙大惊。
萧天凌看了眼自己的手,再看向对面的人,她眼里只有怨恨,嘴里还是那句话
“我要回家。”
手背上火烧火燎般的痛忽然间好像就消失了。
感觉到屋子里的气氛降到冰点,忆妙小心开口,“奴婢去请太医。”
“回来。”
忆妙没敢再动。
等着吩咐,半晌,只听到一句,沉如水,“再去端碗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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