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与大阿哥斗法,加上后宫妃嫔的掺和,最终太子棋差一招,不慎叫大阿哥给得逞了。
翌日,由四妃开始安排妃嫔侍疾。
德妃位分高,圣宠优眷,成功夺得了魁首,成为第一个去给康熙侍疾的妃嫔。
乾清宫内,德妃悉心的过问皇上近日的身体情况,又问过服用汤药的事情,还让人将殿内小心打扫,将离康熙最远的窗子打开,既让康熙吹不到风,又能将殿内苦涩的味道散出去,经过太医的许可,她还拿了新鲜的果皮来熏,给充满苦药味的内殿增加了一丝清新。
都是小事,却区别于各人处事做事的手法。
通过这些细小入微的事情,突然便能让人明白,容貌在后宫只算得上是小家碧玉的德妃,从一个宫女,一跃成为永和宫主的原因。
这就是德妃的过人之处。
“太医,先下去休息一会儿吧,连日值夜也是辛苦,这里的事就暂且交给本宫吧,本宫会照顾好皇上的,倘若有事,本宫着人来叫你们。”
头发花白的老太医弯了弯身子,道:“德妃娘娘,老臣便在殿外候着,您有事,可以随时传唤老臣。”
德妃挥退了太医和内侍,便在康熙的病榻前坐了下来。
她仔细端详着这个男人,她明白,自己乃至乌雅氏全族的荣华富贵,全都系在这个男人的身上。
老四与太子交好,但她与太子不过是面子上过得去而已。
年前太子将乌雅氏的子弟从好几个紧要的官职上面踢下去,老四连吭都不吭一声,这样的儿子,真是让她寒心。
这也更证明了,一旦太子上位,对乌雅氏一族绝对不是好事。
大阿哥就更不用说了。加上她和惠妃几十年不对付。大阿哥若上位,那更遭殃。
她不像宜妃,郭络罗家世代显耀,族中男儿个个有好前途,女孩不论嫡庶,一概入高门府邸。五阿哥被太后抚养,有太后的庇护,所以宜妃能肆无忌惮的活着。
也不像荣妃,前有荣宪公主抚蒙之功,后有孝顺的三阿哥可依靠。
乌雅家,老十四,还有她的两个女儿,只能靠她自己。
突然,德妃眉心一拧,她坐得离康熙更近了些,携起康熙的手,情深意切的说:“皇上啊皇上,您可一定要醒过来。当年胤祚走时,您说过,您会一辈子陪着妾身的,君无戏言。”
康熙飘在德妃身后,看了眼门外墙角根偷听的杂碎,又看了眼德妃。
只听德妃又说:“皇上说过,畅春园景色宜人,您还想带着妾身一块儿去赏景呢。”
话落,门口已经空无一人,片刻后,德妃身边的宫女翡翠端着药碗走进来,对德妃使了个眼色。
德妃敛容,问:“谁的人?”
那翡翠轻声道:“延禧宫惠妃。”
德妃唇角一扬,“她的手伸得可真是长。”
她再看了眼病床之上的康熙,“去问过了吗?江太医那边怎么说?”
翡翠走近了些,悄悄的说:“江太医说,皇上康复有望,只是好似有人不想让皇上这么快的康复。”她接着道:“这碗药是江太医精心调配的,只要每日给皇上服用,皇上必能早日醒来。”
康熙飘近了一些,原本闻不出一丝味道的鼻子日渐灵敏。
他隐隐猜到,自己可能有机会复活了。
从几位太医口中,康熙也证明了这一点。
此时的康熙,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漩涡。
心中仿佛有两个小人,一个希望胤礽或是胤禔能狠下心弑君登基,不管是哪个儿子夺位,他都不想管。皇位,本来就是在血肉中厮杀出来的,胜者为王,他一个半死之人也无力管辖太多,皇位本来就是给儿子们留着的,早传晚传都给传。
而另一个小人却极渴望复活,敢害朕的都得死!
有的时候,人就是这样纠结。
德妃手中这碗汤药与从前喝的汤药不同,味道更冲,康熙看着,那碗沉得发黑的药汁仿佛就是一潭污泥,要将他彻底吞噬。
见德妃用金勺舀了一勺药汁就想往他嘴里喂,康熙勃然大怒,“大胆德妃,竟然敢私自给朕喂药!”
皇帝是万金之躯,皇帝服的药是要太医院几名院判仔细分析,仔细把握。
那药的剂量是分毫不能差的。
德妃这这碗药,一看就没经过院判的手。
他病重,妃嫔皇子们有私心正常,康熙不在乎,可是事到如今,在明知道自己能够复活的情况下,还做那些有的没的,就不怪康熙会多想。
奈何,无论他怎么喊,德妃却是一点声音都听不见的。
康熙心中急切,“梁九功!李德全!两个狗奴才,你们都滚哪里去了!”
德妃将汤药送到康熙嘴边,慢慢倾倒,康熙双唇紧闭,那黑褐色的药汁竟然顺着唇角滑下。
翡翠赶紧上前用帕子将康熙嘴边的药汁擦干。德妃见这样喂不进去,直接说:“你将皇上的嘴打开。”
康熙愤怒,“大胆乌雅氏!”
或许是康熙的灵魂反抗得太过激烈,导致他的身体也对德妃产生了明显的抗拒。
几次尝试,喂完了大半碗汤药,康熙愣是没有下咽一口。
“喂不进去。”翡翠摇摇头,也是急切。
德妃不甘心,还想再次尝试,可突然,门外隐隐传来一阵急促的跺脚声。
紧接着,是一道绵软的女声响起,“梁公公怎么来了,您值夜辛苦了,合该好好休息会儿才是。”
是梁九功来了!
德妃安排的人在跟梁九功周旋,给她们拖延时间。
德妃和翡翠赶紧将殿内收拾干净。
剩余没喂完的汤汁无处藏,翡翠狠狠心,捏了鼻子忍了苦,直接大口给自己灌下去,空碗藏于龙床底下。
梁九功入内时,德妃主仆已将内殿清理干净,恢复如常。
她们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康熙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
闰月将修好的绣经小心翼翼的折叠好,送去永和宫。
这几日,她几乎是不眠不休的刺绣,总算是赶在德妃定下的期限内完成。
要不是小显子和如嬷嬷时常来看看她,给她送膳,她大概是连饭都吃不上了,等不及这幅绣品完成就已经饿死了。
平常闰月每日都是在咸福宫和膳房之间来回,最近这几日,却是来永和宫有些频繁。
永和宫的宫人都是笑眯眯的,就像是德妃一样,日常脸上都挂着温婉的笑容。
明白闰月的来意,在正殿伺候的宫女回说道:“回王贵人,主子去乾清宫侍疾了,临走前吩咐过,您若来了的话,请先在殿内稍候。”
闰月颔首,跟着宫女去殿内。
宫女给闰月上了一盏茶,并一小碟子绿豆糕,便退了下去。
偌大的殿内,只余闰月一个人空坐。
茶是好茶,清新甘美,至于糕点,只闻到这清雅的味道便知道是上品,只可惜闰月没有口福,体恤寒凉,不宜吃绿豆糕这类过于寒凉的食物。
永和宫正殿的程设也是极好的,虽然不如其他宫殿富丽堂皇,但清新雅致,很符合德妃温婉宜人的形象。
时辰一点点过去,日落西山,洒进殿内,是橙黄的霞光。
闰月拿起茶盏,小小抿了一口,杯中茶水早已凉透。
约莫……已经等了两个时辰。
她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原以为能很快回去,是以她特意吩咐了小显子和如嬷嬷,不用再给她特意端膳菜过来。
如今看这样子,还不知要等多久。
再过半个时辰,膳房就要下钥了,今晚注定要饿上一夜了。
闰月心中焦急,又不能先行离开,等了一刻钟,终于听到门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并德妃和身边宫女说话的声音。
闰月赶紧站起身,先行礼。
德妃入内,见王闰月便笑道:“让妹妹就等了。本宫在乾清宫侍疾,无法脱身,实在是对不住。”
闰月只能推说自己不急,又赞扬了一番德妃的劳苦功高,贤良淑德。
一边说着,一边想着,自个儿在后宫呆久了,这些奉承拍马屁的话竟然也能随口而出。
她将自己的绣画呈给德妃的宫女。
两位宫女一人执着绣卷一侧,一点点展开,呈于德妃面前。
黑色的底布,配上金色的经文,旁边更有血桂点缀。
德妃自个儿也学过点刺绣,知道金线偏硬,不能大范围的使用,否则丝线容易堆砌在一起,是以一般的绣娘只是将金线作为点缀,让绣画更添一些华贵。
可王贵人的这幅绣金,字字都是用金线所绣,且字字如铁画银钩,全然不像是用丝线绣上去的。
她脱下尖细的护甲,手指轻轻在绣画上面拂过,突然,停于那鲜红的血桂之上。
德妃仔细摩挲,迟疑道:“这是……”
闰月低眉,道:“时近中秋,满园桂花飘香,妾身就在上面绣了些许血桂点缀。”
“绣经,绣金。真没想到王贵人会直接用金线绣,更难得的是血桂栩栩如生,红色与金色相得益彰,这幅绣画,当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德妃细细看完,赞叹而出。“王贵人的刺绣真是精美绝伦。”
德妃命人将这幅绣经妥善保管,并说道:“皇上已有苏醒之色,这是后宫姐妹在菩萨前虔诚祷告,忠心哀求的结果,当然,王贵人劳苦功高,他日皇上醒来,本宫定会替王贵人将此绣经呈于圣驾前,不枉贵人一番苦心。”
一顶顶高帽子扣在王闰月身上,闰月实在是心中不安。
皇上能醒来,难道不是太医的功劳吗?
她只能将话茬在引到德妃身上,再次夸赞德妃贤良。
两人谈了一阵子的话,德妃突然说道:“皇上龙体安康,太子也同意众姐妹轮流为皇上侍疾。本宫看,贵人是个合适的人选,本宫明日就和惠荣宜三妃商量一下,早日安排你去乾清宫侍疾,不知王贵人可愿意?”
她不愿意,但是她不敢说。
闰月只能缓缓点头。
闰月离开后,德妃像是泄了气一样,软趴趴的摊在了榻上,有气无力道:“翡翠,给本宫捏捏腿。”
翡翠上前,替她将高高的花盆底脱下,轻轻的按捏,“主子今日劳累了。”
德妃合上眼,道:“知道皇上无碍,本宫也就安心了。”
翡翠迟疑,问道:“今日的药并没有给皇上喂下,日后,咱们还要去问江太医拿药吗?”
“不用去。”德妃昏昏沉沉,累极了,她撑起精神吩咐道:“你记得时刻看好延禧宫和毓庆宫,记得让江太医机灵点,那些乱七八糟的药尽量别让皇上服用,皇上越早醒来,对我们越有好处。”
“往后,安排几个贵人去侍疾,你叫乾清宫的人都警觉点。”
翡翠点头,明白了。
“老十四……”德妃的话含糊不清,在翡翠的按捏下,已经渐渐陷入了沉睡,口中无意识的说道:“……皇上再多等几年吧。”
翡翠敛容,这句话她没有听见。
她是德妃的心腹,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心里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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