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 康熙陪着闰月一块儿用早膳。
他刚下了早朝,没回乾清宫,穿着朝服就直接过来陪闰月。
换做平时的时候, 闰月早就过来亲手替他把朝服换下来。
只是今日,闰月整个人都懒懒的,对着一桌早膳愁眉苦脸。
现在的闰月对气味格外敏感,一闻到味道稍微重些的东西,便是头晕干呕的, 看得康熙都难受得很。
膳房变着法给她做开胃的膳食, 可是她实在没胃口, 不论吃多少,都会如数吐出来, 到最后,闰月只能喝两口清粥。
拿勺子舀粥的时候,闰月看到自己手心的那条红线, 颜色好像更深了一些。
她伸手对康熙说“皇上,孩子是不是也觉得难受了。”
康熙盯着她手中的红线,神思恍惚了一会儿, 说道“他是该难受。”
下一刻, 康熙舀了一勺粥,递到闰月嘴边,说“来, 再用一口。”
闰月实在没胃口, 刚想避开, 康熙便小小瞪了她一眼,闰月只能将这口吃下,说“真的已经饱了。”话音落下,腹中孩子轻轻的动了一下,闰月连忙拉着康熙感受胎动,“你瞧,孩子也饱了。”
康熙叹了口气,食指轻轻在闰月额头上点了点,“真是拿你没办法。”
“皇上是拿他没办法吧。”闰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开玩笑说“他现在,可是我的护身符。”
康熙静了静,一时没说话,在心里默默回答闰月。
只因他是你的孩子,朕才会珍视,可若没了你,他什么都不是。
看着闰月手上越来越鲜红的红线,康熙心里默默下了定论。
一旦发现这个孩子会危及闰月的生命,他一定不会再这么犹豫不决。
他不敢赌
他拉着闰月的手,无奈道“朕是拿你们娘俩都没办法。”
闰月伏在康熙的怀中,轻嗅他身上特有的龙涎香味,觉得心底不再那么难受了,她说“皇上回乾清宫批折子吧,早些批好,也可以早些来看闰月。”
闰月知道,康熙每天案上都堆积着大量的奏折,有些奏折内容紧急都需要当天批完下发,常常需要他通宵达旦。
他在咸福宫耽误一刻,晚上就得多熬一刻。
康熙知道闰月的心思,却还想再和闰月待一会儿,他打趣道“这么快就想赶朕走”
闰月刚想说话,梁九功轻轻叩了叩门,而后在门口小声回禀道“皇上,钦天监监正称有要事向皇上回禀。”
闰月从康熙的怀中出来,推了推他,“皇上去吧。”
事态紧急,康熙不敢耽搁,和闰月道了别,就领着梁九功赶紧回乾清宫。
钦天监是专门观察天象,推算节气的。康熙命令过钦天监监正,一旦发现特殊情况,需立刻向他禀报,也好让他早做准备。
康熙走在宫道上的时候,抬头看了眼天空,晴空万里,朗朗清清。
不知又是什么祸事,但愿不是什么重大灾害,想起康熙七年以及十八年钦天监检测到的两次地龙翻身,就算是提前作出了准备,也一样损失惨重,直至如今想起他仍然心有余悸。
一回到乾清宫,就见钦天监监正已经在殿内等候。
康熙大步流星走到龙椅上坐下,言简意赅“说”
监正恭恭敬敬道“回禀皇上,奴才夜观天象,见天象有异,不日便会出现天狗食日之异象。”
“天狗食日”即天上异象,也叫“日蚀”,原本明亮的太阳被月亮遮住了光辉,大地一片昏暗,历来都是不好的象征。
康熙登基数十载,也并非第一次碰上日蚀,可无论哪一次,都会引起百姓的惊慌。
因为在百姓眼中,这象征着皇帝失德,奸党当道。
古书中曾直言“至尊莫过乎天,天之变莫大乎日蚀”。
皇帝威望再高,也比不上来一场日蚀。
梁九功默默递了一杯茶水上来,康熙饮了一口,“具体出现的时辰,可推测得到”
“据天象所知,此异象应该在五日内显现,奴才推测,此次的天狗食日,恐怕时间会比往年几次还要长得多。”
“此事还有谁知”康熙追问道。
监正立刻回“奴才一发现此事,就立刻来回禀皇上,还未通知旁人。”
康熙靠在龙椅上,闭目,道“你下去吧,严密监视,若有异常,即刻来报。”
监正躬身退了下去。
康熙烦躁的一拍桌子,吓了殿内的梁九功一跳。
紧接着,康熙说话的声音立刻响起,“梁九功,严密监视后宫,看看近日有谁会散播谣言。”
梁九功虽然一头雾水,但不敢耽误,立刻领命。
刚领完令,突然想起了康熙这道旨意的意思。
密嫔娘娘的名讳中,不正是有一个“月”字吗
而康熙,象征着最耀眼的太阳。
“天狗食日”,月亮遮掩住太阳全部的光辉。
梁九功在康熙身边多年,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他和皇上一样,压根不信古人说日蚀象征皇帝失德,奸邪当道的言论。
可架不住老百姓信呐
而且他在宫里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他相信,有人一定会在这件事上面做手脚。
密嫔娘娘这段时间完全就是专宠,就是怀了孕皇上也没往其他主子宫里去,哪里能不让人眼红。
皇上让他监视着,就说明皇上心底已经有了打算,他只需要好好的盯着,看看是谁想在皇上眼皮底下找死。
第二日一早,天上即将出现“天狗食日”异象的事情已经传遍后宫,连在咸福宫静养的闰月也知道了。
她突然想起三年前,天上也出现了这样的异象。
当时正值大军在与额尔丹激战,在黑暗中,百姓们都说皇上失德,接连作出错误决策,惹天发怒,此战必败。
幸而皇上英明,亲自御驾亲征在阵前指挥,把额尔丹大军逼得节节败退,表示不敢再犯进一步。
这事儿,才静下来。
闰月看着头上青天,实在想象不到,这一次,皇上又要经历什么。
她坐在绣架前,拿起针线,思虑再三,在给康熙的荷包上面,又绣了一大一小,两只兔子。
绣完,闰月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轻声说“咱们一起等阿玛来。”
只是没想到,康熙还没等到,却等到了扑面而来的流言。
那些人,像是怕闰月听不见似的,特地安排了几个宫女,状似无意的路过咸福宫,口中说的全是中伤闰月的言语。
闰月听着她们的意思,自己成了魅惑人心的奸佞,皇上也成了被人蛊惑的昏君。
小海子气的,当即就要关了咸福宫的宫门。
闰月口中抿了一颗酸梅子,对他说“别关了,她们想告诉给我听,我就听着。”
“刚刚走过去几个了”她浑然不在意的样子。
小海子看她毫不介意,做了个手势“都八个了。”又暗骂一声道“她们是真闲。”
小海子又说“主子可千万别放在心上,皇上一定不会轻信这些流言的。”
云隐也说“主子放心,天狗食月只是天上一种正常的天象,钦天监早就监视到了,皇上肯定会有所准备。”
闰月点头,让人搬了把椅子,一边坐在太阳底下晒太阳,另一边,则是数着到底有多少人要来咸福宫给她讲故事。
傍晚时,康熙来咸福宫,闰月兴冲冲的告诉他,今日的咸福宫热闹得很,仅仅一个下午,门口就路过二十多个宫女。
康熙看着她,好像真的没有把这些流言放在心上,捏捏她的脸,“表现不错,往后再有人给你讲故事,你也讲给朕听听。”
“皇上都已经成了那些人口中的昏君了呢。”
那些话,康熙也听了不少,他更不在意,还打趣闰月说“朕是昏君,你也成了妖妃,正好一对儿。”
他又说“别担心,钦天监已经监测到,日蚀明日中午始,你记得在咸福宫别出去。其余的,朕来处理。”
闰月点点头,她想了想,将绣给康熙荷包拿出来。
“闰月知道,皇上喜欢傲雪寒梅,但闰月给皇上绣的是我自己最喜欢的三秋桂子。”她展示给康熙看。
康熙十分惊喜,“三秋桂子,玉兔逐月。朕喜欢。”
“可玉兔为什么是三只”康熙手摩挲着跑在最前面的那只,笑道“还挺胖。”
闰月一下子就笑出了声,指了指那只被康熙说挺胖的兔子,“这是皇上。”
康熙半挑着眉。
闰月又给他介绍,“后面这只大一些的,是我。旁边这只小小的,是他。”闰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这个啊,象征着闰月和孩子,会永远站在皇上身后,不离不弃。”
康熙听后,立刻将荷包佩戴在自己腰间,然后将闰月紧紧搂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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