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极仪之后,一切都显得波澜不惊。
林渊六岁的生日在给承运帝守孝的那三个月内,他也就没操办,在慈宁宫那块吃了太后亲手煮的一碗长寿面也就罢了。他也算干了几年皇帝的工作,真正拥有名义且上手办事便如鱼得水,更何况身边还有两位忠诚八十以上,私欲四十以下的丞相辅佐帮忙。
新帝登基,有许多繁复琐碎的细节需要处理,林渊把礼部能一手操办的全丢了过去。
最近没出甚么大事,边境小股游骑一如既往在冬日骚扰大齐周边城镇,但这回由于全境戒严,镇边守卫军第一时间发现不对,一个千户当机立断做了个“套”,一口气把那股骑兵吞了大半,特意剩下的残余部队逃往草原。
在细作煽动下,西戎明白今年大齐正磨刀霍霍,立刻掉头劫掠其他小国,再没来这受死。
砍掉的西戎兵人头特意码在城墙常年飘扬的巨大旗帜下,一把火烧成了灰,浓烟滚滚,三日不绝。
林渊用看小说的眼光看这封奏章,西边镇守军的监军名唤陈震,一笔风骨铮铮的好字,写得跌宕起伏、动人心扉、仿若亲眼目睹,很有话本天赋。
林渊记住了他和那位立功千户的名字,霍奚——现在人家已经因功升职,成万户了。
“允。”林渊准了这封请功奏章,让下面的人双倍赏赐。
反正户部国库里不差钱,他对有真才实干的人往往颇为大方。不过,他突然想起户部尚书私欲极高,为人油滑,清廉一般,不过忠诚还算可以。
林渊戳开他的“记事”,从中浏览了他近一年的所作所为,不由略微点头。这人小事上常有龌龊,大事上却一件不差,每样都办得漂漂亮亮,能力在朝野中也是拔尖的,既然如此,林渊现在捉不住他的把柄,又舍不得放过这类办事出色的好用官员,先养着吧。
养肥了,养出了他的接班人,再一刀宰掉充实他的国库和私库。
林渊批改奏章时往往脑子飞速转动,既要考虑官员能力又要斟酌朋党配置,现下朝野官员分做四派,一个是世家为主的北派,一个是寒门为主的南派,一个是外戚为主的东派,一个是孤臣纯臣为主的西派。
其中,西派依附帝王而活,多为御史之类拥有监察权却官职低下的官员,平均忠诚八十以上,几乎全是保皇党。南北派互为犄角之势,双方都看不顺眼对面,有事没事就要踩两脚。外戚势力最低,多是没什么实权的侯爵国公。
林渊盯住了几个私欲高到离谱,入仕时间少还相对来说没什么能力的废物点心,准备把他们当做典型,和盯着最紧的户部尚书一起养着,养几年再杀。
如果说在做太子时林渊还是单人养成类型的玩家,那么现在当了皇帝,他的视线猛然扩充膨胀到可怕的地步,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戳开任何一个下属的“记事”面板,从中得出无数公开的隐秘的见不得人的信息,可以看出他对谁更有好感,对谁更讨厌,心里怎么想,性格偏向如何,直接成了国家种田类游戏,各类属性选项多到绞尽脑汁,如果不是林渊悟性高得可怕,他只怕不能在半个月内彻底掌握了解如何操作。
“圣上,张太妃在殿外求见。”
林渊刚刚放下手上折子,于义就俯身低声通告。他挑了下眉头,张太妃?
……哦。
想起来了,是先帝后宫妃嫔三人中的一个,皇后、芸嫔之外,还有个常在,林渊把她们位置提了提,除皇后外全打包到仁寿宫了,张太妃也在其中,存在感稀薄到林渊这种过目不忘的人都得想一想。
“叫进来吧。”林渊点了头。
没多时,一袭深青色长裙的年轻女性便走入甘露殿。她长发挽做飞天髻,只有白色绒花与零星珍珠做修饰,一张眉尾上挑,嘴唇饱满的艳丽面孔上布满愁容,似乎连脂粉都没如何捈擦,素面朝天,双手交叠覆盖在小腹部位,盈盈下拜时仿若一朵半枯萎的鲜花。
“陛下万寿齐天。”张太妃轻咬下唇,身边只带着一位贴身嬷嬷,林渊和气请她起身落座,张太妃颇有些坐立难安,“吾此行是为求陛下仁慈,放吾出宫回家,与亲人团聚……”
林渊皱了下眉。
张太妃立刻又下拜,剪水秋瞳泪光盈盈,“吾知这事实在难为,可……可吾离家七年,未出一子半女,按照规定,再过些时日便要剃发出家……”
她好似难以再说下去一般,闭目垂泪,伏跪于地,抬起袖口擦拭颊上泪痕。
林渊瞥了一眼,发现张太妃今年二十五岁。
“太妃言重,太妃侍候先帝,乃是有功之人,单因此剃发出家,去往尼姑庵,朕也于心不忍。可此事并非轻易,大齐法不容情,朕若顺太妃心意,岂非对祖宗不敬?想来太妃年轻,偏听偏信,受了周围人蛊惑,当那剃度之处如火烧刀刺,惊惧之言,朕不以为意。”
林渊始终带笑,声音温和,但张太妃越听越怕,几欲瘫软在地。
“来人呐。”他笑道,“将蛊惑张太妃、欺下瞒上的婢子皆如实惩戒,不得疏漏一人。”
于义当即称喏,命令迅速下达,张太妃身边嬷嬷被立刻堵了嘴拉下去,另有金翎卫前往仁寿宫拿人,张太妃不可置信,又惊又怕,“陛下,陛下……!”
林渊离开案几边,面容和煦,伸手强行拉起张太妃。
他力气大得可怕,张太妃一个弱质女流,压根抵挡不过。她性格偏向天真,林渊也没说什么重话,温声道:“太妃莫要太过伤怀,此事暂且搁置,朕必不会叫太妃受了委屈。现下后宫各事皆是太后掌管,太妃既然来此,想必是通秉过太后罢?”
“吾……吾……”张太妃又慌又怕,垂首道,“吾忘了去问,吾……”
那不是当然吗,要是你去问了,你连来这的机会都没有,她直接把你敲打一顿塞回去了。林渊脸上笑意故意淡下去,手背在身后。
在他瞩目之下,张太妃无措拭泪道:“是吾的错,吾不该如此,陛下息怒,陛下……”
林渊摇头轻叹:“张太妃何必这般?朕未生气,只是担忧母后不悦。此事便罢了,朕会同母后言说,莫要放在心上。张太妃先回宫罢,于义,去挑些伶俐懂事的伺候张太妃。”
“多谢陛下……”张太妃咬紧下唇,期期艾艾离去了。
林渊心里哼着歌坐定,他翻了翻张太妃的家庭栏,发现里面有个自己特殊关注过的少年郎,十九岁,三年前的进士,正在吏部打杂学习。这人名唤张琦,面若好女,衷心很高,清廉理智,能力也够,是他打算宰了一批肥羊后换上的人选之一。
……唔。这就有趣了。
林渊本来根本不打算管哭哭啼啼的张太妃,但既然人家弟弟是他看中的人才,这岂不是一次施恩的好机会?他心里有了个方案,默默说了句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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