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百姓对他们的热烈欢迎, 弘昼也是始料未及。
不仅仅康熙心中许多感慨,他也不能幸免。毕竟在飞艇上面的时候,看着固然诧异,但心里嘀咕这其中做戏的成分有多少。可是一路走来数多城中, 无一不是招旗欢呼, 普通的老百姓怎么可能都是影帝级别的
那发自内心的欢迎, 实在让他动容,胸怀里鼓动着莫名的情绪。
说不出来是什么, 就是心跳很有力, 莫名想要做什么。
所以一路上两爷孙都像是旗杆一样,能站在边上绝不坐着,每一站都没有错过去。连用饭都来不及, 当然吃的时候也是胃口大增。
大半天的功夫,越过国土回到京城。
京城里的百姓多是权贵富商,但天子脚下的他们更懂得这些事情。飞艇还没有走近, 许多里外都能看到百姓们的身影, 挤挤挨挨热闹不已。
弘昼连忙重装衣装, 不希望有任何影响他荣归故乡的形象问题。末了他还和康熙互相检查,就像是曾经去到陌生的国家一样, 但又带着难言的欢喜和认真。
仔仔细细,来回数次。
当飞艇落下来打开门, 在旁伴奏的乐声倏地高扬, 拥在外面看不见的百姓都跟着欢呼起来。
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
胤禛就站在最前面, 他着着吉服, 特意带着人来给康熙请安行礼。
“恭迎太上皇回京,太上皇长岁金安。”
弘昼侧身让开,一同高声喊道,那声音齐齐洪亮,如雷传荡贯彻九霄百里。
康熙抬手,“免礼。”
“恭迎和郡王回京,和郡王平顺金安。”
“免礼。”
弘昼对着胤禛笑,上前赶紧给他还有太后乌雅氏等人行礼,笑着说道,“弘昼赖着玛法的福得众人前来,实在是受宠若惊又倍感欢喜。”
太后忍着没说话,只听胤禛道,“确实是赖着汗阿玛的福气。”
“那弘昼以后就多沾着玛法,再有这样的阵势,好歹也能继续狐假虎威了”
弘昼说笑一声,见康熙随他,便叫人出去传声谢过外面的百姓,当然是加了修辞好听的词语。之后再到太后身后,挽着她老人家说话。
至于康熙,那是胤禛要一对一照顾的,他们的话题基本很干,弘昼就不去凑热闹了。
福宜对着弘昼笑,见他下来后行事游刃有余而自然,玛嬷看着也欢喜的顾不得眼角皱痕直笑。想到额涅说的话,她心里更确定自己和阿哥比起来,果然道行太浅。
来的人太多了,弘昼只能连忙和长辈们招呼,福宜也只是点了点头就把。太后精神不错,就是看着老了些,弘昼动作小心的上前搀扶同车回去。路上经过百姓的时候,他才往外招了招手算是打招呼,引得一阵喧哗声。
太后见此很欣慰,拉着弘昼的手左右看,“你这孩子,两年不见人都变了样了。”
“变什么样了”
“变得更俊了”
“那是自然,玛嬷您是那样风华绝代的美人,弘昼自然长得不差。”
“就是,我的孙儿就该这样”
“玛嬷总说身子好,怎么瞧着瘦了”
“瘦了不正好,哪个女子胖着还好看的”
“玛嬷啊玛嬷您瘦就如西施,肥如杨玉环,谁能跟您争”
“哈哈哈哈,你个孩子,又这么胡说。”
“这是我发自肺腑之言,不信您摸摸我这心跳”
太后乌雅氏笑得合不拢嘴,不知道怎么的,一样的话偏偏弘昼说起来就极好听。当然也只有他,才能这样耍嘴皮,她笑了几声,“你都是要成婚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说出去也不怕别人听了笑话”
“谁敢这年头说实话都不行了”
“行行行,不过我就想看看我弘昼的儿长什么样”
“”
一个问题绕不开,太后铁了心想要催婚盼曾孙,弘昼怎么说都不对。他要是多说来两句,太后肯定是觉得他不愿意,很有可能就开始念经下来。
弘昼闭上了嘴巴,回去的路几乎就是太后一个人说话。
可就算是这样,回到宫里后,早早等着他们的乌拉那拉氏布置一切的休息下来。弘昼还是入住了毓庆宫,他洗漱更衣之后参加当夜的宴席时,受到了所有人的催婚。
严格来说那不是催婚,而是提醒并知会良辰吉日已经选好了。鉴于他超出计划的旅行时间,所以成婚的日子还是另外择选的,最迟的那天离着还有六个月。
胤禛宣见的时候,弘昼开开心心的上前去。他现今大了,不能亲亲抱抱也要带着手办礼走近过去,“您看看,这是为你精心挑选的”
“精心挑选”
胤禛期待的向前看去,他亲自打开装好的匣子,露出里面几顶很漂亮的假发,“”
“这可是几个国王送的,最漂亮的假发了你看这个是白色的,这个是长卷发,这个是盘发,样式全都不同。”弘昼说的眉飞色舞,拿着一定就要往胤禛的脑袋上盖。
胤禛吓得捂住帽子,“你这是做什么”
“戴啊”
“放下。”
胤禛忙道,作为不怎么出宫的皇帝,平常在宫里玩换装游戏是他很大的乐趣之一。虽然没什么实用性,但是这么几顶足够搭配好几身衣裳了。他一把拿过弘昼手里的假发,触手的质感让他很满意,心里顿时浮现出几种不同的搭配,神色自然放缓,“朕知道戴。”
弘昼看了眼渣爹的脑子,觉得有问题。
“你出游这么久,你就带着些回来”
“阿玛你什么东西没有啊有好多东西看着,还没有你手里的好呢”
弘昼收回目光,他看了看旁边,发现角落处有一绣墩,特意上前去拿着放到胤禛身前来。绣墩比椅子矮了一截儿,但是占地位置小。根本不容人拒绝,弘昼就贴着在旁边坐下,他微微仰头胤禛笑,“阿玛,你想我了吗”
胤禛自觉的扬起了嘴角,难看的小胡子都跟着动了动,“儿行千里,若不是有你玛法在,朕早就叫人把你抓回来了。”
“阿玛,你变了。”
胤禛咳嗽一声,他拳头抵在嘴边,“你是朕的心肝宝贝儿,又如何不想”
有两年没有这么肆意的对着说话了,胤禛倒有些不好意思,旋即看着弘昼的眸子都带了几分念想。
有些思念牵挂在心里,时间长了就是习惯,如同天上的白云。看着轻飘飘的,每日里一缕一缕飘过,但累着最后去重如泰山。就算人带回来了,心里也不是这么随意就能收着的,反而愈发欢喜。
胤禛的手指摩挲,弘昼看着嘿嘿笑,“那阿玛是怎么想的”
“日思夜想。”
“这说的也太笼统了”弘昼不满意,毕竟比起以前的话,这未免有些敷衍。不会自己离开两年,父子情分就淡了吧
弘昼坐直了,身子跟着偏了过去,两手趴在胤禛的座椅把手,“我两年都在外面,风吹雨晒,除了玛法都没亲人在旁边,我可想你了”
“朕看你自在得很。”
“哪里自在了不是阿玛您说要好好彰显咱们大国风范吗既然出巡在外,那就不能厚此薄彼,更不能对事情只有一知半解。不然我都不用在外面过年,你听,我这嗓子都好了。”
“确实,也不难听了。”
“哎,你竟然都没发现。”
弘昼皱眉,他伤心可怜的垂下眼眸,显得很难过。本来只是假装的,但是想到两年不见,很可能胤禛的一腔慈爱都转移出去,想想就很沮丧。
就在今年,年贵妃又生了个格格。
说实话,他一点都不担心。但此时此刻,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他又成了夹在中间不大不小的那个孩子了。
自然的,就想到上辈子做老二的心酸。
太难过了。
弘昼笑脸顿时变成丧脸,低落的像个丢失元宝的孩子。
他几乎没有这样的时候,胤禛看不得,将手落在扶手上扒着的小一号手上,“怪不得朕时常觉得耳朵痒,想来是你在背后念叨。”
弘昼哼一声,“那不叫念叨,是想。而且每次和那些皇帝国王说话,我都会猛夸你。虽然你没有去,可名声比我还大呢”
“当真”
“不信就算。”
胤禛莞尔,“信,朕自然信,朕平素也是极挂念你的。”
弘昼没有应答,只是脸跟着往那边偏了偏,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唯有两父子的殿中,有人不疾不徐似念道,“朕看着酸汤鱼,想你在外可有吃好”
“外面的雪极大,想你可是又赖着起不来。”
“弘时办差忙碌的时候,朕想你可也是如此”
“弘历大婚,朕就想催你回来。”
“还有福宜拉着卖乖,朕更觉得想念”
胤禛面容看着不好接近,像是不好说话的人,事实上也是。可他这些,都要看说话的人是谁。他声色低沉,也许是说话习惯的原因,普通的一句话落到他的嘴里,就会显得格外平缓稳重,不疾不徐。所以有人会觉得平时不亲近,但胤禛不需要特意为之,但凡用心说两句话,自然就能说到人的心尖上。
对方就会觉得很是动容。
胤禛每提一个人,每说一件事,之后都是思念自己。不管这里面有多少真假,还是说来哄着自己好听的,弘昼自然的仰起头看他,眼眸亮晶晶的满是欢喜。
“但朕不说,只是因为你总在报纸上出现,朕知道你很好,就是迟迟不肯归家。”
弘昼一把抱住他的手,认真道,“是是是,都怪外面世界太大了,我走了两年也才不过一半。”
说一半,其实亚洲边上的部分地方没去过,还有对面的美洲更是没有涉及过去。
但是没人在意,弘昼觉得自己还是最可爱的小宝贝儿,开心道,“阿玛放心,只要你不赶我走,这几年我都不走了”
这几年
感情后面还有盘算。
胤禛并不考虑弘昼还要出国的可能性,十多岁了,当纸鸢也该有个度。
念此他笑意收敛,“听闻你与有些女子很亲近”
弘昼满脸问号,“没有啊,亲近的都是玛法。”
胤禛挑眉,显然觉得弘昼又是胡说八道了。
“真的再说了,我这是领旨办差,亲近点的除了伊丽莎白就再没别人了”
“既然如此,你就准备一下喜事。”
弘昼也猜到了这个结局,等到听见后反而淡定了,“阿玛,成婚这事肯定是要的,可我的院子都和科学院一起。您看是隔开呢还是另给一处院子”
“毓庆宫不好住”
“没什么好不好的,反正我都不在意这个,可是住在宫里太麻烦了,还是离着科学院近才好”
弘昼说着抓着胤禛的手开搓,挑眉明说,“赏个院子呗。”
胤禛犹豫一瞬,他更想将弘昼拉到身边来,好好教一教。但是从这两年的书信来看,弘昼的经历并不比在朝廷上差,相反更有意思。所以不用人如何说,他自个儿就钻了进去。
不为别的,就不想比人显得笨。
弘昼是很务实的人,从某方面而言是与他极相似的,做事也不拘泥于形式,所以基本上没有问题。差的那些,他都一口用上中下来分工合作,很好的填补缺陷又能掌控所有。
与其留下来,没多久就要气自己,还不如放出去自己折腾。顺道这回外出,弘昼也有许多时间要做,等婚事确定放出去
就在那么一瞬间,胤禛答应了,只是特意提醒,“回来就放松放松,不必又把头摘进去。”
“明白了,等下我就去给汗额涅请安,还有额涅他们都等着我”
“去吧,莫要喝多了酒撒疯就成。”
弘昼一脸严肃表示清白,“什么酒疯,我从没有过。”
胤禛随意摆手,懒得理他。
两个时辰后,弘昼从承乾宫里兜转回到毓庆宫里。
毓庆宫里除了一众奴才之外,弘时弘历还有弘旺几人都在。福宜猜到他们要聚,早就在给乌拉那拉氏请安的时候说过话了。弘昼将特意带的手信都一一散到那些人的手里,之后就欢快的跟着弘暟勾肩搭背侃大山起来。
再加上了来的不少,弘昼左右一杯,再前后说笑,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上了头。
喝醉的人有很多种,弘昼觉得自己是安静派。他的脑子是清醒的,分明知道自己喝多了,所以才像被丢进洗衣机里搅拌一样难受。旁边说笑声变得嘈杂,弘昼皱了皱眉,眼睛顺着看过去。
喝醉的人眼神是不一样的,弘时第一个觉着不对,“阿弟”
“嗯”
那双眼睛挪过去,眨了眨,定在弘时的身上,“嘘”
弘昼的手指抵着弘时的嘴巴,“你好吵啊”
“”
弘时很无奈,他两手在弘昼旁边虚扶着,脑袋往后仰躲开手指,“醉了阿哥就扶你进去歇息。”
弘昼白他一眼,猛的扭身子摆脱弘时的手,而后才郑重其事道,“我没醉。”
俊秀的面容带着酒后的红晕,整张脸的脸色都变了。那眼睛黑白分明的看着人,却一点凶狠的样子都没有,相反那扭摆模样叫人觉得好玩。
弘暄几人对视一眼,嘿嘿一笑,“弘昼,你没醉”
“没醉。”
弘昼看向弘暄,他说完后歪了歪头,“诶,你怎么也在这里。”
“这里爷怎么不能在。”
“可,可这里是嗯,我回来了”
弘昼似乎忘了怎么回事,人还觉得莫名。弘暟看着捧着肚子直笑,“怎么喝了酒就是这样怪不得以前喝得少。”
对于喝酒,弘暄是真的记忆深刻啊
他狞笑道,“弘昼,你做梦呢”
“做梦”
弘昼伸手去摸筷子,他觉得自己伸出去了,但莫名其妙的发现手不听使唤。然后又试着想站起来,偏偏身体反应迟缓,扶着桌子都站不稳的样子。
弘时扶着他,他也没再扭开。
不过他觉得很有道理,点了点头,“真的在做梦啊”
弘昼这么一嘀咕,又傻呵呵的笑了起来,“我怎么会梦到你们啊”
弘历方才在行酒令,他手里还拿着一根筷子和酒杯,见此站在一侧看戏。他眉头一动,“可不是的,你梦错了。”
“错了”弘昼眨眨眼,平时机灵有神的眼睛明显的呆了起来,“对,错了。我梦错了,这种时候应该梦”
脑子里闪现的人似乎都见过了,没有谁该见了呀
弘时也不由伸了脖子,“谁”
弘暟耸肩,“这还不简单,想梦谁就去寻呗。”
弘昼恍然大悟,“对,我这就去”
说着他抬脚就走,身影一晃。众人以为他喝多了,结果他脚步出奇的稳,伸手抱住弘暟并郑重的拍他后背,“好兄弟咱们明儿接着喝”
说罢就往门外走,弘昼大步流星,走路不带一点晃的。
弘历狐疑,“这是醉了”
“看着不大像啊”
“”
就在众人不确定时,那道万众瞩目的身影,忽然笔直的往边上一倒。好在有堂兄弟在旁,几人伸出手就避免了他摔在地上的灾难。
开玩笑归开玩笑,见弘昼真的喝醉,这场宴席也随之散去。他们灌得不多,见着不对就停了下来。明儿醒来可能会有些不舒服,但相对较轻,今夜也能好好的睡一觉。
众人以功臣的身姿退出,临走时还特意吩咐石中等人,要悄悄的不要惊动弘昼歇息。明儿天不亮,就备上醒酒汤,当然最后等会洗漱擦脸的时候能灌上两口更好。
西河画南拍着胸膛应下,保准事情稳妥,而就在众人离开的屋中,躺在床上的弘昼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嘿嘿一笑,“一群笨蛋”
弘昼得意道,他坐了一会儿,起身像是老大爷一样,慢慢吞吞的行走向前。等走到边上的匣子,他打开拿起一样礼物塞进衣裳里。
富尔敦被晋为近身侍卫了,他守在门口,听见动静后推门一瞧,“王爷”
石中等人也在,他忙上去要扶弘昼,结果弘昼又像刚才一样扭。这么扭了两下,弘昼的脸更红了,脚下踉跄着胃里翻滚。
“盆盂”
众人拿盆盂的拿盆盂,拿热巾的拿热巾,一阵忙碌之后弘昼抬起头来,指着富尔敦,“你,跟爷走”
“王爷,您如今醉着,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啪
弘昼一巴掌拍在桌上,他摆出纨绔子弟的标准脸色,“在梦里你都敢这么嚣张岂有此理”
富尔敦吓了一跳,连忙道罪。
弘昼轻呵一声,上前去忽然戳着富尔敦的鼻子,“你当真知错”
“奴才知错”
“行,这地转的好快,就罚你跟着爷出宫”
“王爷要出宫”
“要你管”
弘昼平时都是有主意的人,轻易不会更改主意,除非你能说服他。几人看着神志不清的弘昼,一阵挤眉弄眼的暗示和安排,有两个侍卫当即跑了出去。
富尔敦被点了名字,迫于无奈只能应下。弘昼伸手,扯着富尔敦的衣袖慎重的走出每一步,等到门口时,他背着手弯着腰左右看,“车呢”
“快到了。”
“哎,太慢了。”弘昼摇头叹气,“这种速度会被时代抛弃的。”
“”
站了一会儿,弘昼身影摇摇晃晃,就要扶着门往地上坐时,终于车来了。
两侍卫从书房里抬着简易式椅子,迈着有序的脚步而来。
“王爷,车到了。”
弘昼眯眼,“这车怎么不一样”
几人一激灵,前面的侍卫张口,“哔哔。”
弘昼露出欣然表情,“是这车。”
他老态龙钟的一路摸索坐上车,再摸安全带。
石中连忙在后面伸出绳子,还喊一声,“咔。”
弘昼满意了,他感觉到安全带很紧,抬手摸胸膛鼓起的礼物。他侧头,看着富尔敦低声认真道,“去富察府。”
富尔敦眼神很复杂,嘴里应答,“好,这就去。”
然后毓庆宫里群魔乱舞,有人开车绕着院子打转,有人模拟宫外声响,热闹非凡。
车上的弘昼开心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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