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问, 杜相思什么心情?
八字概括: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白妗获得了地位,而她获得了自由。
眺望少女一身青蓝色,在乌泱泱一片侍从之中如同鹤立鸡群,碧云天下, 真是临风登仙般的美丽。
她感叹:
真好看啊。
这世间女子的一生之中, 能有几次这样极具仪式感、又高华美丽的时候?
杜相思敲着栏杆, 心生惆怅, 白妗啊白妗, 你在那一头,我在这一头。
我的心上人呀他在哪一头?
想着想着, 视线就移到长长的武官队伍,为首那人, 是一身玄色长袍的东宫卫统领。
谁知他也看过来, 与她视线对上,不过一瞬, 立刻就别开脸去。
杜相思鼓起腮帮子。
什么嘛,用完就装不熟,翻脸不认人!
明明昨晚上, 他们还郎情妾意你侬我侬花前月下…
好吧。她就是给他处理了个伤口。
不禁有点感叹, 这个姓斩的大人,可真是个英勇的男子!
思绪回到昨晚,她清楚记得,那道伤疤可是有食指长。食指长啊!
结果男人沉声说:“不是这道。”
啊,难怪摸起来皱皱的硬邦邦的。
“抱歉抱歉。”她结结巴巴, 去摸索肩膀上的新伤。
他的脸时白时红,羞于启齿。神色却冷冷的,像警告。
“姑娘。能不能,别乱摸。”
杜相思立刻嗯嗯应着,神游天外——
她是东宫没有名分的入侍宫女,他是太子殿下最信任的带刀侍卫。
他们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哎,三见什么来着。
不管了,反正就是爱的要死要活,死去活来。
对。他们爱得死去活来。
却因为世俗礼教的重重枷锁,一道又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他们忍痛离别,一步三回头。他们再度聚首,他们误会重重,他们破镜重圆,他们——天人永隔!
他们一人还魂、再度聚首…
腹稿洋洋洒洒,就等说书人他惊堂木一拍,火遍大江南北!
啊,那她就发财了啊!
斩离并不知道,就在刚刚的一瞬间,这个姑娘在脑子里完成了怎样的旷世奇作。
杜相思忽然握紧了他的手,一脸狂喜。
就连脸颊上散落的几粒雀斑,好像都在跳舞。
“多谢你!”她真诚地说。
是他,让她找到了人生新的方向。
“?”
斩离往外抽,抽不动。
他沉默着不动了。
不对弱女子出手,是他们武人的原则之一。
可是这人突然冒出来,说要帮他上药。
伤在偏后背一点,方才他借着月光看了看,发现极不方便,正准备把衣裳穿好。
却被她的出现吓了一跳,一个猛扑,差点失手把人掐死。
她在他手里不停哆嗦:大大人别杀我、呜呜呜我不是刺客啊啊啊我只是不小心在这里睡着了…
声音软绵绵,人也是软绵绵的一团。
斩离才看清手底下是个人。
女人。
一小只,眼睛大大的,正惊恐地盯着他。
大概是照看暖房花草的奴婢。
……
斩离回过神,手还被握着。
女子的手,是这样的吗?
很小,还很细。
可惜他心里不论想什么,面上都是没有表情的:“松手。”
对着这张冷冷的脸蛋,杜相思有点害怕,依言松开了手,又忍不住扁了扁嘴:
“大人您,也太冷漠了。”
她有点遗憾。
“不过,小老百姓就好这口,冷面郎君娇软妾嘛,带球跑,多得劲儿。想要靠这一手吃饭,也得适应广大群众需求嘛不是。”
她自顾自地咕哝了半天。
斩离:“?”
她看着他的眼,忽然说:
“大人,其实您要是笑一下,肯定很好看。”
说完,她自个儿就笑了一下,好像自己把自己逗乐了。然后利索地收拾干净,事了拂衣去,留下堂堂东宫卫统领一脸呆滞。
笑一下…好看?
他唇角绷成一条直线。
*
御史中丞夫人与其女杜茵,立于南边女眷的看台。
杜茵眼含倾慕地观赏典礼,嘴角噙一抹完美淡笑,袖子下,却抓着母亲的手,一口银牙几乎咬碎了。
方才,她想起东宫那几名侍婢,便随意一望,却见那东宫姬妾的礼位,独自站着一个少女。
她环佩琮琤、满头珠翠、青蓝色的裙摆在身后铺散。
一位昭媛!
待看清她的脸,杜茵心里大震。
竟然是她?
一瞬间,心中极其不是滋味,只觉这少女浑身上下刺眼无比。
她竟直接由无品阶的内人,一跃成为从三品的昭媛。
凭什么?
更不可思议的是,昭媛的服饰明明共有五套,礼部与司衣局的那些人是疯了么,偏偏选了这一套?
杜茵心中不满,忽然想通,若非太子姜与倦亲自授意,那些人不敢也不会这么做。
如此无视礼教、僭越犯上的裙子,他竟让一个商户出身的内人穿在身上。
不仅穿在身上,还堂而皇之将人带到太行广场,参加这场绝无仅有的及冠大礼!
冠礼全程,杜茵都在强压着心口的怒气,却不得不保持优雅端庄的姿态。
她是杜家嫡女,盛京士族女子典范,仪容举止,绝不可有半点差池。
抓着母亲的手却微微发抖。
回到家中,杜茵立刻命侍婢找出所有青蓝颜色、哪怕是有一点相似的衣裙,统统剪烂!
在婢女们惊慌不已的动作中,她扑进母亲怀里,恨道:“他这是打我的脸!”
夫人搂着女儿的背,蛾眉紧蹙,也是一脸不虞。
杜茵凄凄落下泪来,“从八岁开始,你们便告诉我,我会是毓明太子的正妻,大昭的太子妃殿下,未来的皇后,世间最尊贵的女子。”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可事到如今,娘,你看看,他们都做了什么?爹爹在朝被陛下驳斥,哥哥被调离金吾卫,放在个高不成低不就的位子上。
如今东宫及冠,太子妃不立,却先册一个内人为昭媛!这又是什么规矩?寻常官家子弟,也没有纳过妾后,再娶嫡妻的!”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有些哽咽,隐隐似指责:
“难道,太子是故意借此羞辱女儿,羞辱我们杜家么?”
说完便只顾呜呜地哭泣。
见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如此伤心,夫人心疼得不得了,当夜便坐马车进宫拜见皇后。
皇后显然也在考虑此事。
她不待见杜广,与他夫人却还薄有情分。安抚了杜夫人,皇后便至御书房,与陛下商议册立太子妃一事。
杜家虽然不厚道,杜茵这个嫡长女,她看着长大,还是满意的。
陛下却道,太子大婚是大事,不可草率决定。需得着礼部细细斟酌,重新拟定备选名单。
皇后一怔,这是要换掉杜茵的意思了。
她知道,杜家最近很不得陛下喜欢。
在忍无可忍,强硬地驳斥了杜广请求处斩筇王的奏疏以后,陛下便对杜家动手了。
几个入仕子弟,调动职位,明升暗贬。杜家虽未动摇根本,可也元气大伤。
朝堂暗涌,似在重新洗牌。
陛下有他自己的考量。
必须扶植新秀,以与杜家对抗。
太子妃人选,他属意世代都有功勋却一向低调的魏家,云洲刚升任的征北将军,家中有个小女儿,一直养在云洲,钟灵毓秀,素有才名。
可这一番换人,就得走程序。
又要出名册,又要办选秀,又要筹大典,没个三五月是下不来了。
皇后回到殿中,陷入沉思。
一边是丈夫,一边是母族。可女子出嫁从夫,何况杜广与她隔有亲仇,这一次,她自然要站在夫家与儿子这边。
太子成人不娶妻,先立侍妾,虽然也不是没有过,除开太行皇室的高祖,大昭几位宗亲都有先例,但是近年来,那些文臣愈发讲究复礼那套,倦儿越过太子妃,直接册嫔妾,确实比较出格…
然,皇后最忧心的,并不在他先册妾室,她更关注的是,
为什么只有一位昭媛?
皇后迷惑不解。
她觉得那个矮矮的,脸圆圆的小姑娘也很不错,看起来是个好生养的。
可是为什么只有一位昭媛呢?
她有点担忧。
崔常侍眼观鼻鼻观心:殿下只有八个字,侍妾太多,扰他读书。
皇后一想,倒也确实。
她生的儿子她了解。反正肯定不是会被妖姬祸国的那种人。那个白内人看着也不像妖姬对吧。
说那个海棠像,她还信,横竖就是个不安分的,那次宴会,她还没瞎呢,那个贱婢,就敢当着她的面勾引她的儿子。
一想到这个,皇后就不高兴。
也没多少兴致去想昭媛的事儿了。
其实,太子虽然是她亲生,却自幼离母,那几年,并未由她亲自教养过。
等她身子好些,儿子大了,性子也稳了下来。
亲政以后,皇后对他更是没了多少约束力。
此事木已成舟,也只能随他去了。
遂挥挥手,道她乏了。
崔常侍乐得去跟太子邀功。
听主子跟下臣叽里呱啦了那么多天,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
御史中丞杜广排除异己,或者说揽权心切,令陛下心生忌惮。
太子借由皇后,表明东宫的立场干净。
陛下有意让太子与杜家拉开关系,便会重新考虑太子妃的人选。
联想前几个月来,陛下旧疾反复,常常夜里喀血。
崔常侍猜,殿下这些举动,莫非是未雨绸缪、削弱外戚,在给自己铺路了?
或许…也是在给什么人铺路呢?
君心难测,谁又知道…
只可怜,皇后蒙在鼓里。
她肯定想不到有一天,会被自己的亲儿子,悄无声息,几乎是温温柔柔地算计了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杜相思:霸道侍卫俏宫女、英俊小侯爷与他嫂嫂、太子黑化之爱妃别想跑、高冷城主妖艳姬、风流王爷的娇软美人、强制爱之陛下不要啊≥w≤
斩离:不明所以jpg
六点还有一更!感谢订阅=V=
ps.其实每个小可爱的评论杳杳都想回(渣女实锤),可是那样也太不矜持了~~~以后会多回复关于剧情的,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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