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悦姝迟疑着走近他。
“你……有事吗?”
元承睨一眼她的身后, 一本正经道:“进来说。”
李悦姝心道只耽误一会儿应该没事,于是对温绫使了个眼色,跟着元承进了院内。
院子的布局与她刚刚在和辉堂见到的差不多,正堂的门敞开着, 长顺正抱膝坐在门边, 低头打盹儿。
听见声响, 长顺有些迷蒙地抬起头, 看见李悦姝的那一刻, 他吓了一跳,几乎是立即从地上弹跳起来, 结结巴巴道:“殿、殿下……”
元承摆了摆手:“下去吧。”
长顺用一种诡异的目光, 看了二人一眼, 欲言又止, 却不敢违抗命令, 犹犹豫豫地下去了。
李悦姝微微低头,跟着元承进了正堂, 温绫留在院内等候。
屋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元承瞥她一眼,问:“李正安怎么大晚上的找你?”
李悦姝道:“是堂兄出事了。”
她把事情简单的描述了一遍,提起新阳,“她应该是看到那日我们在莲池边上说话, 用这个威胁我帮她遮掩。”
元承唔了一声。
李悦姝道:“就算刚刚碰不到你,明日你入内宫,我也会想法子告诉你的。”
所以他没有必要非把她叫进来问话。
她自进屋后就一直站着没坐, 此时她看看房内陈设,目光扫过坐在面前椅子上的元承,又很快移开,轻一抿唇道:“我该走了。”
元承却再次拉住了她的手腕。
不知道为什么,李悦姝心里突然有些发慌。
她故作镇定道:“还有事吗?”
元承抬目看她,眸光幽幽,像是蕴着一汪深潭,轻声开口:“留下来?”
短短的三个字,却让李悦姝心尖一颤,整个脊背都酥麻起来,仿佛生出了细细的小疙瘩。
她觉得有些踩不实地面了,她眼神飘忽,不敢看他,结结巴巴道:“不,不太好吧。”
元承道:“我可以让人假扮你,跟着温绫回去。等明日一早,我入宫时,再把你送回去。”
听起来似乎可行,但李悦姝眼里全是慌乱,下意识地摇头:“不行,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
元承握着她的手腕,站起身来。
“你不愿意?”元承低头看她,稍稍贴近了她。
李悦姝忙道:“不、不是。只是这……这……实在是不合规矩。”
元承眸色深了深:“不愿意便实说,我不至于逼你。”
李悦姝紧咬着唇,垂眸看着地面,就是不吭声。
“罢了。”元承一点一点地松开了她的手腕,“你回去吧。”
李悦姝整个人便如虚脱了一样,紧绷的身体突然放松,胡乱地嗯了一声,转身快步走出了正堂。
温绫迎上来扶住她,李悦姝抓住她的手臂,就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竭力稳住步子,没有回头地离开了这个庭院。
长顺看着两人走远,回身到正堂去看元承,小心翼翼地问:“王爷,太后走啦?”
元承已经坐回椅上,闭目不知在思考什么,淡淡地嗯了一声。
长顺弯着腰,踌躇半晌,小声道:“您与太后的关系……是不是太近了一些。”
白日里他看见自家王爷与太后两个人孤男寡女在亭子里幽会也就罢了,怎么大晚上的,太后也能出现在这里?
长顺怎么都想不明白。
元承睁开眼,眸中隐隐浮现一丝戾气:“多嘴。”
长顺第一次被主子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责骂,吓得膝盖一弯,连忙跪在了地上。
“不该你管的别管。”元承冷声道,“出去。”
……
次日天色昏沉,时断时续地落下了雨。
议政时,李正安罕见地缺席了。
反而是不常来的太后出现在珠帘之后,新上任的中书令瑞王殿下也第一次出席政事堂,几位重臣们对视一眼,心中均有了不同的思量。
贺卓大马金刀地坐在下首的位置,突兀地笑了一声:“李尚书向来勤政,今儿这是怎么了?早听说李尚书有逢雨天骨痛的毛病,莫非真是老了,身子扛不住了?要我说,你们文人就是身子骨弱,老夫还比他大几岁呢,当年在他这个年龄,还能上阵杀敌,在外头领兵作战呢。”
亲近贺卓的大臣连忙附和:“将军神威,真乃大梁之福。”
李正安没来,自然是因为李修齐还没好。
昨日夜里,李修齐突发高烧,李正安只好连夜又请了两个太医去和辉堂为其诊治。李正安就这么一个儿子,操心了一夜合不上眼,今日议政,自然来不了。
李悦姝身为太后,顺理成章地把那些原本该由李正安批复的折子收起来,打算带到瑶光殿自己看。
贺卓有心想反驳,却也无法拒绝。
李悦姝笑吟吟地:“既然几位爱卿决议不了,那哀家就等下午李尚书入宫时,再与其商议。”
贺卓面上说着好好好,心里却在想,一个十几岁的丫头,能看懂折子么?
李悦姝确实不太能看懂,但她可以把折子带到清凉殿,趁着下午小皇帝读书时,交给“瑞王”翻阅。
李悦姝便在“瑞王”的指导下批复了几个折子,等第二日李正安入宫时,再给他看。
李正安翻了一阵子,有些惊奇地抬起头说:“不想殿下还有如此之才。”
李悦姝腼腆地笑了笑:“若是大伯父觉得可以,以后我也可以为你分忧。”
李正安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他把折子放到一边,又提起李修齐的事:“新阳昨日去了和辉堂,不得已,就把事情告诉她了。就是怕她太过伤心,跟她说还能治。新阳就守在明瞻身边,端茶倒水的伺候。哎,昨夜要不是你伯母劝着她去休息,她怕是也要一宿不合眼。”
李悦姝道:“从前新阳与堂兄的感情就很好。”
李正安道:“先前是我错想她了。那几个地痞流氓,最后终于肯招认,描述了那个与他们联系的人的样貌,今晨张回才抓到的人,是贺卓身边一个亲兵妻子的娘家舅舅。”
李正安眉头紧紧皱着:“老夫真没想到那贺老贼手段如此恶劣,令人发指。此仇不报,老夫真是愧对列祖列宗!”
李悦姝道:“大伯父之所以觉得拿贺将军没办法,不就是因为禁军里大部分都是他的人?如今义兄回京,始终没个正经的职官做做,要是能让义兄的人进入禁军,慢慢渗透,假以时日,总能从内部吞噬掉贺家势力。”
李正安道:“说得轻巧,那也得禁军内部先有位子空出来,才好安插人进去。”
李悦姝便说:“手段不怕老,也不怕不够光明磊落,好用就行。”
李正安有些惊奇地看着她,仿佛重新认识了她一样。
李悦姝垂下眼睫,轻轻地笑了:“大伯父,之前贺卓派人刺杀我的那个仇,我还没报呢。”
……
过了几日,是小皇帝的八岁生辰,宫中再次设宴,宴请皇室宗亲与朝廷重臣。
李悦姝与李正安提了给小皇帝选伴读的事,于是这次设宴,便让那些宗亲大臣,把自家孩子也都带来,不拘男女,最小的六岁,最大的十五岁,都入了宫。只是没有与他们明说。
男女分席而坐,李悦姝带着王妃、公主、命妇们在后殿,前殿只有一些亲王郡王,和带着自家儿子孙子来赴宴的朝廷重臣,小皇帝坐在上首,左看看,右看看,那些大臣他没几个熟悉的,只有坐在最前面的皇叔最熟悉,他的一双目光,便不住地往元承那里瞟。
有大臣笑着跟身边人说:“到底是血脉至亲,你瞧陛下,与瑞王多亲近。”
另一人说:“瑞王常伴陛下身侧,是陛下的侍讲官,相处久了,自然感情深厚。”
那大臣叹了一声:“是啊。只是瑞王殿下先天不足,如今这腿疾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治好,可惜了,哎。”
他们隐晦地看向元承,眼中带了一丝淡淡的怜悯。
元承恍若未觉,只自顾用着身前案几上摆放的饭食,宴行至中,小皇帝身边的内官小跑到元承的身后,低声说了几句。
元承抬目朝高位看去,才发现小皇帝竟然已经偷偷离席了。
元承转着四轮车出了大殿,小皇帝跑过来,抓住他的手,圆圆的小脸上绽开了两个酒窝:“皇叔,朕不想在那儿待着了,你陪朕去后殿找朕的母妃吧!”
小皇帝的生辰,楚王妃自然不可能不来。
元承拒绝道:“你自己去。”
后殿都是女眷,他去不合适。
小皇帝便转了转眼珠,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你不去找母后吗?”
元承眉头一皱。
小皇帝叉着腰,得意地抬了抬下巴:“你别以为朕看不出来,最近这段时间母后都没怎么理你,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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