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女子, 自然该是李业成的心爱之人。
不论是妻是妾,总算是听进了李悦姝的劝告,她也就能放心了。
距离大婚日期还有半个月的时候,十一月廿六, 是元承的生辰。
自然是他自己的生辰。
元承无意声张, 那些知道内情的大臣, 试探着送了些礼物过来, 没说是寿礼, 只是以一些其他理由,比如说是大婚贺礼, 或是普通献宝, 把精心准备的礼物送到了未央宫。
元承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只让李悦姝挑挑拣拣, 看看有她喜欢的, 就留下来,剩下的一律丢到库房。
前几天一直在下雪, 外头白茫茫的一片, 李悦姝原本想着与他出宫转转,这会儿也歇了心思。
太冷了,外头地湿路滑,马车都不好走。
李悦姝身孕二月有余, 正是要仔细着不能有闪失的时候。元承昨夜也着了凉,今日头都有些昏沉。
计神医入宫来为元承看诊,开了药, 李悦姝喂他喝下,趁着下午他休息的时候,带着温绫与几个小宫女去了未央宫的小厨房。
里头的厨子一看见她,吓得一惊,连忙躬身作礼。
李悦姝道:“留两个人给我打下手,剩下的都出去吧。”
……
天色暗下来,寝殿内黑黢黢地一片,李悦姝步入殿内,轻轻地撩开床帐,弯下腰,轻声唤道:“该起了。”
元承含混地嗯了一声,并没有睁开眼,也不想动。
李悦姝还是第一次瞧见他这般无赖模样,低下头笑道:“你都睡了半天了,不用晚膳的吗?”
元承道:“不用。”
“计神医还交代了要你按时服药,你就是不想用晚膳,也得起来。”她略有些冰凉的手覆上他的额头,问,“好些没有?”
元承被她一冰,倒是一下子睁开眼睛,清醒过来。
“你手怎么这么凉?”他从榻上坐起,握住她的指尖,蹙眉道,“是炭烧得少了?”
李悦姝摇头道:“没有,是我刚刚从外面进来。”
“做什么去了?”元承随口问,一边下榻穿鞋,从李悦姝手里接过衣服,一件件穿好。
李悦姝没答,只斜他一眼,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两人相携着去侧间用膳,看到宫人们端在自己面前的长寿面,再看看李悦姝坐在一边,托腮瞧他,目光中隐藏不住的期待神情,元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由笑问:“你做的?”
李悦姝颇为矜持地嗯了一声。
元承低头尝了一口,挑眉道:“不错。”
李悦姝扬了扬下巴,有些得意道:“虽说我好多年没下过厨,但之前在李府的时候,可是经常和温绫一起做东西吃。”
元承怔了怔,她从前也是千金小姐,吃穿住行自有仆婢张罗,怎么还得自己下厨?那时候……她才多大啊。
李悦姝仿佛看出他在想什么,解释道:“不自己做,就得去跟大伯母一起吃,我以前就不怎么喜欢她,所以多数时候自己解决。”
元承默然,道:“既然这么不喜欢他们,当初就不必为他们求情。”
他若早知她与李正安一家关系能坏到这种地步,也就不会幻想着留着李系一派,让他们给李悦姝支持了。
李悦姝无所谓道:“反正他们已经死了,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元承恍然,道:“是,一切都走上正轨了。”
他现在有妻有子。
若干年后,即使他再次撒手人寰,留给他们的,也会是一个太平盛世。
……
七年后。
弘文馆内,太子元祯带着贴身的小内官吉祥溜到墙根处,看着蹲在那里的几个人,急急忙忙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孤赢了?”
一个穿着锦袍的孩子站起身,高兴地叉腰:“是我赢了!”
元祯一愣,低头看去,只见墙根处的瓷罐里,两只蟋蟀,一只死了,软趴趴地瘫着,触须都断了,另一只则趾高气昂地扬着头,看起来非常得意。
死了的那只,是元祯的。这是元祯最喜欢的一只蛐蛐,他还以为今天带过来,跟曹将军家的六公子比试,能赢呢!
谁知道又输了!
元祯一恼,气呼呼道:“一定是你使坏!”
曹六嗨了一声,道:“我哪里使坏了?堂堂太子殿下,你不会输不起吧?”
几个小内官愧疚又惶恐地跪在地上,小声劝元祯息怒:“的确是曹公子的更胜一筹……”
曹六笑眯眯地躬身,朝元祯一揖:“殿下之前许诺给草民的那方砚台,是不是可以兑现了?”
元祯与曹六比试斗蟋蟀,自然是有彩头的。曹六把他父亲得的御赐宝剑都押下了,元祯不是稀罕那柄剑,只是每次与曹六比试,他都输,压不下心里那口气罢了。
于是让小内官们给他捉了只看起来最厉害的,好好调.教,就想着今天能赢。
他押下的,是今年生辰时,父皇送他的礼物,他得了还不到两个月呢!
元祯恼道:“我刚刚临时被夫子叫过去说话,没有亲眼盯着,你等我明天再来比试,我亲眼看着才算!”
曹六面色一变,到底也是个半大孩子,听元祯这么说,便也有些沉不住气:“这是什么道理?本就约的是今日比试,现在胜负已定,你怎么还耍赖了?”
元祯道:“这怎么叫耍赖?我又没亲眼看着,谁知道你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
曹六不客气地回呛:“又不是我让你走的!”
两个孩子越吵越凶,内官吉祥一看事态不好,赶紧安排了个人偷偷溜走去叫皇后。
此时已至傍晚,弘文馆已经下学有一会儿了,附近没什么人。
吉祥苦口劝道:“六公子,您就服个软,明日再来比试是一样的。眼看着就要宫禁了,您还得回家呀!”
曹六不服气:“凭什么让我服软?愿赌就要服输!”
吉祥讪讪,也不敢去劝太子,让太子改主意。
两个孩子就这样僵持着,最后不知道是哪句话没说对,也不知道是谁先动了手,两个孩子竟扭打在了一起。
内官们大惊失色,太子金尊玉贵,这可如何使得!
连忙去劝架,试图分开两人。
元祯吼道:“都退下!孤与他打!”
内官们动作僵住,一时踌躇不前。
曹六出身将门,自小习武,又比元祯大两岁,力气上自然碾压,一来二去的,元祯竟被曹六推倒在地,脑袋啪的一下磕在了地上。
这下子,众人便都惊住了。
不及内官们上前制住曹六,曹六自己先愣住,茫然地看看自己的手。
吉祥慌道:“哎呀!这可怎么是好啊,太医,快去叫太医呀!”
连忙去扶元祯,小心唤:“殿下,您怎么样了?”
想来是磕的不重,元祯从地上爬起来,怒视着曹六道:“你敢伤我!你等着!孤要治你的罪!”
正这时,皇后身边的温绫姑姑匆忙赶来,见状喊了一声:“殿下,皇后让奴婢来接您去未央宫。”
元祯一愣,气势顿时软了下去,缩了缩脖子,转过头道:“……哦。”
太子元祯,天不怕地不怕,连父皇都不怕,就怕母后。
元祯走在路上,想想自己今天跟人打架,还耍赖,要被母后知道了,就委屈地想哭。
他酝酿好情绪,甫一入殿,看见坐在书案后头,正垂目理事的母后时,眼泪刷的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母后……”元祯蹬蹬蹬地跑过去,拽住李悦姝的袖子,道,“我被那个曹六给打了。”
李悦姝搁笔,转目看他,语气淡淡道:“你出尔反尔,承诺好的却不兑现,曹六不满,不是应该的吗?”
元祯道:“可是儿臣是太子,他怎么真敢赢我?”
李悦姝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小小年纪,都学会以势压人这一套了?”
元祯心虚地眨了眨眼。
李悦姝问:“你难道希望,日后身边跟着的,都是那些阿谀奉承的小人吗?”
元祯摇了摇头。
“再者,”李悦姝道,“弘文馆是让你读书的地方,你怎么斗起了蟋蟀?”
元祯面色一白。
李悦姝冷声吩咐:“查豆,去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引诱太子耽于玩乐,给我带过来。”
查豆躬身应喏。
元祯忙道:“母后,这是我自己想玩的。”
李悦姝冷眼睨他,不为所动。
“你与人比试斗蟋蟀也就罢了,还耍赖,哪有一国储君的样子?传出去,你就不怕别人笑话你?”
元祯小声道:“他们不敢笑话我的。”
李悦姝默了默,要被他气笑了:“这样吧,明日你也不用去弘文馆读书了,去西殿跪着吧,跪上一天,我再问你知错了没有。”
元祯急急地抬起眼,目中还有泪花:“母后……”
李悦姝扬声吩咐:“温绫,带他走。”
元祯不情不愿地被带走了。
查豆把太子身边的内官们带进来,走到李悦姝身边小声道:“那曹家公子还在外面跪着。”
李悦姝道:“去东宫把太子那方砚台取了,给曹六,然后送他回家。”
查豆一怔,垂首应道:“喏。”
让曹六回去自然不是不计较了。
不论如何,他打伤太子,就是目无尊卑,以下犯上。
但这事是元祯无礼在先,为了太子的好名声,她不能计较。
曹长轲如果自己知趣,自然会带着儿子前来赔罪。
李悦姝看向殿中跪着的几人。
太子日常住在东宫,每日只有早晚请安时会见到她和元承,休沐时才问问课业。
元承要好好养身体,她得帮他分摊政事,前年出生的一双龙凤胎元祎与元馨还小,她也得时不时照看。这样一来,管教元祯的时间就少了。
元祯是太子,元承在他身上寄予厚望,他不能长歪。
李悦姝再看着这些内官,脸色就不太好看。
她没兴趣盘问到底是谁把太子引得不务正业的,索性各打二十大板,另安排了一个年长些,比较成熟稳重的内官跟在太子身边,让他每天汇报太子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话。
处置完这些,李悦姝方转身回了正殿。
一个侍卫打扮的人正从里面出来。
李悦姝回头看看,问元承:“看着面生,这是谁?”
元承手里正拿着一封信,目光有些晦暗。
闻言看向李悦姝,道:“是庆州那边派来的人。”
李悦姝愣了愣。
庆州?那不是楚王的封地吗?
她本想与他说说儿子的事,见状也只得暂时压下,问:“楚王怎么了?”
元承把信放下,眉头轻皱,道:“元祺的母亲病逝了,元祺来信说想回京,送她母亲与先楚王合葬。”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再有个五万左右完结,然后会写一个女主重生到男主没死之前的番外。(这个番外从我开文起就一直在脑补,好久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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