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也就停留了几秒,在我只感到唇上一麻,还没来得及激动或兴奋,只知道傻呆呆地杵在原地的时候,拉比就先一步地意识到了自己都在做什么,几乎是抖着手地握住我的肩头,相当不知所措地将我一下推离了自己。
然而因为太过惊慌,他这个力道完全没把握好,推得我向后一仰,直直地就朝着墙的方向撞了过去。
“塞、塞西!”拉比只得手忙脚乱地又扑过来,一手撑在墙上,一手探过来及时地垫在了我的脑后——但是要命,他这么紧贴着,感觉就像是把我给抵在了墙上一样啊……
今天这是不是……也有点……太刺激了……?
当然,更刺激的是,确定我站稳了以后,拉比就跟碰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似的,瞬间就把手从我的脑后撤了出来,还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眼熟到极点的手帕,胡乱地开始帮我擦嘴。
“对对对不起,”边擦,还边一个劲儿语无伦次地跟我道歉,“对不起塞西,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
我整个人完全懵了,虽然我在这方面毫无经验,但从一些常识来推测,怎、怎么看男方好像也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吧?
不是,关键是我现在要说什么?没关系?不客气?还是……谢谢款待?
等等,我这都在想什么?
我迟疑了一下,张了张嘴。
拉比却好像着实受到了惊吓,见我想开口,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用中指和食指按住了我的嘴。
但他马上就撒开了手,接着就像是害怕我会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一般,一边又磕磕巴巴地说了几声对不起,一边慌张地后退,往门口撤的时候还接连差点被椅子绊倒两次,闪出门后,想帮我把门带上时,连着好几次才抓住了门把手。
我:“……”
这人的操作简直是一气呵成,等我完全反应过来,房间中已经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我在原地杵了好半天,才找回状态,抬手试探地、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有点麻酥酥的……
虽然拉比刚才特别没有眼力见地用手帕帮我擦过,但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还是能感到那种……麻酥酥的感觉。
我的心脏依旧砰砰砰跳个不停,丝毫没有减缓的趋势,等缓过劲来,更是发觉脚下软得就跟踩棉花似的,我抵着墙站稳,顿了顿,也不知被什么想法牵引着,又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疼。
所以拉比刚才,是真的……亲我了?
火烧般的橘红终于褪去。
我就这样顶着个被烧得滚烫滚烫的脑袋,僵巴巴地转头望向窗外。
西天终于灰暗了下来,原本彤色的天际已然层层浸染地向靛蓝递进,落日沉没,暮色渐浓,也不知是什么惊起了这座古堡四周密林中的鸟,呼啦啦地飞起,向远空而去,而顺着窗子吹进来的风中,也裹缠上了一丝先前没有的凉意。
快要入夜了。
我深吸了口气,又深吸了口气,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冷静地走过去把窗户关小了些,冷静地回到床边脱掉外套和鞋子,冷静地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冷静地伏在床上……发出了超大的一声“嗷——!!!!!”
所以、所以拉比他是真的亲了我!
等等,可、可是,他为什么要亲我?
他喜欢我……?
不,不不不,慢着,师父特意强调过的,现下这种情况最忌讳的,就是自作多情和想太多。
让我先来把时间好好地捋一捋。
于是我就这样藏在被子里,开始尽量客观地回忆我们这些天相处的片段,想从中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和证据。
但却越想,就越发现自己脑中现在完全就是一团浆糊,不但思维一片空白,还眼冒金星。
算了,不想了,他就是喜欢我。
他都亲我了,怎么可能不喜欢我,总不可能只要关系好,朋友也可以亲、亲这个地方的吧?
可……可如果喜欢的话,他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不管,说了对不起也是喜欢我。
反正……反正他就是喜欢我。
他就是喜欢我。
心跳在原来的基础上又扑通扑通地开始加速了,被子拢出的空间逼仄至极,但此刻,这片伸手都不见五指的漆黑和呼吸都有些困难的闷热之中,却好像被倒进了纯度极高的蜂蜜,缓慢地流动着,稍微吸一口就是满心满肺腻人的甜。
我一下把头埋在被子里,乱七八糟地来回滚了好几圈——然后砰的一声,把自己连人带被子地整个滚到了地上。
我极为镇定地从地上爬起来,极为镇定地拍打了几下被子,极为镇定地回到床上,极为镇定地——抱着被子就开始蹬腿。
怎么办。
总觉得开心得……开心得都快不得了了……
啊——怎么会这么开心啊——
……不,等等,现在不是开心的时候。
智商回笼的瞬间,我腾地一下坐起身,连忙下床穿好鞋子。
必须趁热打铁,快点把关系给确定下来,不然万一等拉比回过神来,冷静一想,忽然觉得那就是好朋友之间互相沟通感情的一亲怎么办——虽然他好像还不至于那样,但万一呢?
可等我出去找了一圈,图书室、休息室、训练场、甚至连他和书翁一起住的小房间都壮着胆子去敲过门了——谢天谢地,书翁不在——也还是没能找到人。
就连晚饭时,人都没出现在食堂。
啃了我一口而已,至于就吓成这样吗……
没了亚连这个军师,我切实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孤立无援,但实在找不到人也没办法,我站在教团地上的那个门口,望着外面浓重的夜色,想了想,只能善解人意地决定还是给人家一个晚上的独处空间。
万一把兔子逼急了跑了,那不是就亏大了。
反正也就一个晚上,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也来得及。
正好还能给我时间好好地酝酿酝酿。
但我怎么也没想到,就是因为这么一个决定,成功地让我和拉比在亲亲的第二天就惨遭了分离的命运——在闲置了这么多天,我终于被科姆伊指派了任务。
身负即刻出发的重任,我恍恍惚惚地走出司令室,刚走了几步,脚下忽然一转,从走变为快走,又从快走变为跑,一路直奔拉比房间的方向,等到了那里也没来得及多想,直接叩叩叩地就敲了几下门。
“拉……”
然后我就看到门后出现了书翁那张带着一对熊猫眼的脸。
我:“!”
不好!完全忘了他们是师徒同住的了!
“那个,”一想到昨天玷污了人家好不容易养肥的……不,我的意思是,好不容易从小拉扯大的徒弟,我就莫名心虚得不行,连说话都变得结巴了起来,“我、我是来……”
“那小子的话,一早上就出去了。”老人家嘴里叼着烟,手上拿着报纸,都没等我说完,就带着仿佛洞察了一切的目光,这么说了一句。
……出去了?去哪儿了?
我转头又蹬蹬蹬地把整个总部都跑了个遍,找得满头大汗,也还是没能找到人。
“拉比?没看到欸。”
“拉比的话,你们两个平时不是总在一起的吗?”
“没有,今天早上一直就没见过。”
“你说拉比?”最后还是乔尼告诉我,“啊,早上的时候在地下河道那边见过来着,他说今天要去城里呢。”
城、城里?这躲我都躲到要去城里了?
虽然以前大部分时间都是装的,但这次,我确实感觉到一股近乎委屈的情绪呼地一下就涌了上来。
不……不就是亲了一下吗,至于、至于就又这样视我如蛇蝎吗……
“那他说没说,”我不高兴地小声问,“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个没说,”乔尼摇摇头,疑惑地问,“塞西,你找拉比有什么的急事吗?”
“也不是很急……”急得都要出人命了!
“对了,你是要去出任务了对吧?如果有什么需要我转告拉比的,不用客气哦。”
我也不想客气,但“你是不是喜欢我,因为我不能先说,所以快说你喜欢我”这类的话,让外人转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啊……
“那个,”我只好含泪婉拒,等到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才忽然想到了什么,“乔尼,你当时见到拉比的时候,他的状态……不,就是他脸上,大概是什么样的表情?”
“表情?”
“就是……有没有不高兴之类的?”
“没有吧?”乔尼仔细回忆了下,“拉比他一直带着笑呢。”
我微微一愣,但转念一想,这个好像没法当作参考,因为那个、那个讨厌鬼他好像基本什么时候都带着笑。
“不过……虽然拉比他平时也一直都是笑眯眯的,但总觉得今天好像和往常有些不太一样——就像是即将要发生什么好事似的,特别的开心呢。”
·
当我赶到地下河道的时候,探索人员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我磨磨蹭蹭地上了船,在船尾坐稳,见探索人员开始撑桨,将船划离岸边,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到底没忍住,小声地提醒他:“你……你稍微慢点儿划。”
探索人员:“?”
探索人员:“可是塞西大人,我们还要去赶火车呢。”
“……那就在能赶上的前提下,慢点儿划,”我不死心地强调,“越慢越好。”
但再慢,我依然还是没像想象中那样,恰巧和返程的拉比在中途遇上。
我的目光从探索人员划桨的背影,滑到手上颤颤巍巍地拢着昏黄光芒的煤油灯,又滑向船边,望着下面漾着一圈一圈波纹的暗色河水。
我到底没能见到他。
真是的,刚有了点进展就要上战场什么的,这怎么就那么像小说里的情节呢……
“塞西大人,您有什么心事吗?”几天后,轰隆隆行进的火车上,坐在我对面的、当地派来接我的探索人员这样问。
“在想我那充满了不确定性的未来。”我托着腮,一边望着窗外掠过的原野,一边无比悲壮地回答。
“是和恋人有关的吗?”
嗯?这都能猜到?我的表情已经明显到这么具有指向性了吗?
我一时心情十分微妙地转向了对面这位看上去很是陌生、长有一张和李娜莉还有神田相似的东亚面孔的探索人员。
“那个,”他忽然指了指自己,“塞西大人,您还记得我吗?”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印象……”
不,完全不记得。
“啊,你是那个——对吧?没想到还能再次遇到……?”
我都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在说什么。
“是啊,我也没想到能再次和塞西大人一起出任务呢,”探索人员似乎看上去很高兴,顿了顿,忽地想到了什么,问我,“对了,您和您的恋人还好吗?已经成为恋人了吗?”
……这话问得真有水平,竟然将我对拉比隐秘的想望、以及和他的关系现状全都给概括出来了。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等等,人不可貌相?
通过这种提问的方式,我终于顺利地想起原来这就是当初送我去和拉比他们汇合的那位新人。
“当然是——”面对故人,我竟微妙地生出了些成就感,“已经成为恋人了。”
反正四舍五入一下差不多就是了,就算不是,这次再回去也会是的。
……是啊,这么一想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只要等着这次做完任务回去,就可以了。
不过话是这么说,等到真做上任务,我才发现自己的心态有点崩。
其实真要说的话,现在这种才是驱魔师该有的日常,因为人数过少,任务又繁多,所以基本任务都是各做各的,聚少离多,几个月都见不上一面也是常态。
但和拉比像先前那样同吃同住、每天黏着、做什么都一起地腻了大半年后,我竟开始不适应这种孤身一人的生活了。
我开始想他了,还想得……想得要命。
任务本身没有任何难度。
只要求解决潜伏在当地的恶魔,并回收引发奇异现象的圣洁原石。
圣洁的话,在那里借住的当天,就已回收完毕。但问题是,为了引出那个戒备心极强、还相当能忍耐、在我到来之后就再没杀过人的恶魔,我在那个小村庄愣是足足呆了大半个月。
后来我实在忍无可忍,便支开了探索人员,对那几个重点嫌疑人依次地使用了催眠。
我当然没忘曾经在江户时亚连让我发的誓,但他说的是“如果再滥用一次催眠”,为了避免有滥用的嫌疑,我特意把催眠内容换成了“少抽烟、少喝酒、不要出轨、早睡早起”,然后成功地找到了那个很遗憾没能听从这么好的建议的恶魔。
接下来就容易多了。
结束任务后,我归心似箭,带着圣洁简直是飞也似的往回赶。
却不想刚回到总部,就迎面砸来了一个晴天霹雳。
“拉比?”利巴班长把厚厚的一摞资料放在桌上,回身转向我,“他和书翁出任务去了啊,好像就是昨天晚上走的——欸?塞西你怎么了?怎么坐到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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