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口咯噔了好大一下,像机械人一样咔吧咔吧地转过头,果然就见拉比正站在食堂门口那边,错愕地望着我们。
完了,直接被抓了个现行!
虽然这几个月来,我简直是盼星星盼月亮基本就差掰着手指头算日子了地盼着和他重逢,但我打死也没想到——我盼的也不是这种就跟公开处刑似的重逢啊!
所以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
都看到了多少?
站在那个位置能听到我说话吗?
他是不是——是不是看到我催眠林克了?
等等,别的先不说,为什么我会产生这种就跟被本该远行却突然回家的丈夫捉到自己在家和别的男人那什么似的感觉啊?
“我实在想不通……长官更改命令的用意,”偏偏都这时候了,林克这厮竟然还在旁若无人地倾吐心声,“就算是为了获知与第14号相关的信息,将确保沃克的生命安全提升至最优先级也过于……”
不!住口啊朋友!你根本就不像是那种会和我透露这些的人,所以你再说下去就要坏事了!
我忙不迭地回过头,刚想换个暗示,却不想还没等盯住林克的眼睛,耳畔就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手腕就是一紧——我被拉得向后退了几步,等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拉比严严实实地给护在了身后。
不,与其说是护到了身后,倒更像是……拉比不由分说地插|到了我和林克中间一样。
“有什么话跟我还有亚连说就好了,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拉比的声音乍听起来好像和往常一般无二,但我却能明显地听出他此刻相当的不高兴,“还特地……跑来这种不怀好意的小角落。”
将我拽到了身后之后,拉比也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虽然隔着层半指手套,掌心的热度却毫无阻碍地烙在了我手腕的那一小块皮肤上,又渗入血液,一波一波地开始往心口这个方向蔓延。
我不受控制地垂头,看了一眼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又下意识地顺着那条肌肉匀称的手臂向上,去看他近在咫尺的背影。
几个月不见,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似乎比分开时,又高了一些。
身上也和亚连他们一样,换上了新团服——依旧是短款上衣和长裤长靴的搭配,但黑底红边的设计却格外衬他的身型和发色,只盖到手肘位置的衣袖下,是戴有深红色长款半指手套的、线条结实又漂亮的小臂,束住头发的发带改成了纯黑红纹,脖子上围着的围巾则从暖橘变为了深红。
他本人看上去也和之前有些不一样,虽然整体还没有完全褪去属于少年的青涩感,但身体却已经无限趋近于……成年男子的体型。
而箍着我的力道,也更加的……让人挣脱不开。
所有的情感恰在这一刻决堤。
几个月来都没能见面、压抑到了极致的思念、和对他啃完就跑的不确定和委屈就这样一股脑地涌了上来,我难以抑制地抬起空着的那只手,很小心很小心、很轻很轻地揪了下他的衣角,在某一个瞬间,突然很想就这样不管不顾地从后面抱住他。
可是如果我真这样做了,会不会吓到他?而且不说他,总觉得当着外人的面这样,有点……嗯?等等,外人?
我猛地从思绪中拔|出来,这才想起我们面前还杵着那么大一个外人!
也瞬间就想起了拉比刚才说的话。
……不是!醒醒!这怎么看都不是他在欺负我吧!而、而且这个“不怀好意的小角落”,也……也是我选的啊……
“我就说你这双痣不怀好意,”拉比听上去更加不满了,“怎么面对我,就不敢说话了?”
还怎么说话啊,他还被我催眠着呢啊!
这下我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忙从拉比身后悄悄地探出头来,挤咕眼睛给林克下暗示,让他先随便说点和正事无关的东西糊弄过去。
却不想拉比恰在此时转过了身:“塞西?你在……做什么?”
我:“……”
说时迟那时快,我瞬间抬起另一只没被抓着的手,一把捂住了眼睛。
“……怎么了塞西?”拉比果然完全被转移了注意力,紧张地俯下身来查看,“眼睛怎么了?”
“眼睛……”我苦大仇深地回答,“眼睛它抽筋了。”
“欸?可、可是怎么就抽筋了啊?会疼吗?现在有没有好些?”
“这个啊……它是好些了……还是没好些呢……”
我又没真的抽过,完全不知道怎么答好吗!
“——我和塞西莉亚,”好在林克在刚才的千钧一发之际,顺利地接收到了我的催眠,此刻就跟没看到这边发生的事似的,一板一眼地开口,“正在聊有关泡芙的事。”
啊,确实,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除了和亚连还有师父那种正事相关的,也就只有泡芙了……
可为什么这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就这么的不对味儿呢?
然而还没等我琢磨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就感到拉比箍着我的那只手瞬间变得僵硬无比,整个人忽然就像木头一样,硬邦邦地杵在了原地。
他微微睁大眼,就像是没听懂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又像是想努力表现得若无其事,过了好几秒,才僵巴巴地笑了笑,看也没看林克,只望定我,声音放得很轻很轻,语气中也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就像是想从我这里确认什么,又害怕真的听到什么:“泡芙……?”
“对,泡芙……”
我就这样保持着一手被他拉着、一手捂着眼睛的姿势,在点头的前一秒,忽然福至心灵地想起了我们分开前的那个黄昏。
他当时身披暖橘色的晖光,就那样支着下巴地坐在桌子的对面,嘴巴开开合合。
他当时说了什么来着?
——“然后……就不用再吃那个双痣做的啦?”
“没错,就是泡芙,”我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聪明过,“我是来告诉林克,以后都不用再做泡芙的事。”
“欸……欸?”拉比错愕地眨了下眼,虽然有些懵逼,但脸上却一瞬间就恢复了血色,表情不受伤了,声音也不委屈了,“原来是在说这个吗?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不,没什么。”拉比掩饰性地移开目光,过了好几秒,才轻咳了两声,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嘛,真是的……也不用、也不用特意去说啦……”
“那可不行,毕竟这是很重要的事,”我只觉得自己好像朦朦胧胧地抓住了什么诀窍,一脸严肃地纠正,“既然我已经找到了更好吃的泡芙,不会再吃人家做的了,出于礼貌,肯定要和人家说一声啊——对吧,林克?”
……好吧,这人完全无法像亚连那样随机应变地配合我。
“这么说的话,好像也对?毕竟……是外人对吧?好像是应该礼貌一点欸?”
好在拉比也根本不在意他的表态,一边说,一边嘴角压都压不住似的往上翘,最后还忽然抬起另一只手,用手背挡住了嘴,不给我看。
不过看到他这样,我总算偷偷地松了口气。
但一旦不心虚了,思念的那股劲儿便也就跟着一涌而上。
我是真的想他。
尤其现在看到了正面,目光就跟黏在了他脸上一样,怎么看都看不够。
拉比也不知在想什么,放下了手后,也开始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起了我。
我们就这样对视了能有半分钟,就在我目光下移,望向他淡色的嘴唇的时候,拉比的目光也巧合似的落到了我的唇上——然后我们两个同时睁大眼,这才后知后觉地、就跟被烫到了似的瞬间偏开了头。
拉比也连忙慌张地松开了还抓着我手腕的手。
……啊,不好。
我只觉一股热意直穿脑际,基本就差跟烧着热水的水壶一样从头顶咕嘟咕嘟地往外冒蒸汽了。
太糟了,差差差点就忘了我们已经是亲过的关系了,已经不能再这么光明正大地……
啊——我又在想些什么——
以前,我是从不相信现实中会真的有那种因为说不出来话而导致误会的桥段的,但此时此刻,我憋了那么久、思考了那么久要怎么说的话,却真的连一句都想不起来,张了好几次嘴,大脑也还是一片空白。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亚连呢,亚连在哪儿,快来救命啊——
“……塞西莉亚?”然而就在这时,被迫当了半天背景板的林克却忽然有了动静——该说真不愧是中央的监察官吗,虽然确实没再继续催眠,但他竟然这么快就清醒了过来——然后皱了皱眉,诧异地望向拉比,“嗯?书人?你是什么时候冒出——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眼睛抽筋了?”
你才眼睛抽筋了!我们这是在用行动来诠释青春好吗!
这人完全不行啊,果然在助攻方面,这个世界上没人比得上亚连。
“塞西,林克,你们怎么还不——欸?拉比,你什么时候来的?”
就在我愁得不行之际,熟悉的声音犹如天籁一般从天而降。
我忽地回头,果然就见墙那边探出了个白色的脑袋,嘴里还满满地塞着食物。
这可——这可真是太及时了啊我的大天使!
“我……我和熊猫老头这不是刚完成任务,回到那边的总部嘛,”拉比说,“然后就刚好看到方舟开了门,所以就直接过来啦。”
“这样啊,”亚连点了点头,顿了顿,目光在我们三人的身上逡巡了一圈,吐字不清地问,“话说你们不过来吃饭吗?还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
“没关系,都已经说完了,”我忙不迭地率先走过去,“吃饭吃饭,我都快要饿死了。”
之后进到食堂,又碰上了刚来的克劳利和李娜莉。
我们就这样理所当然地七个人凑到一起吃了顿饭。
但这次拉比却罕见地没能和我坐在一起——主要是因为克劳利有阵子没见他了,一时激动,然后我们两个又同时错失了先机……就都被抢走了身边的位置。
“说起来,好久不见了大家,”克劳利憨厚地笑,“我记得上次见到拉比,还是一个月前的事呢。”
你不过才一个月,我这可都好几个月没见到他了哼……
“所以才说,教团真的是越来越会使唤人了啊——”拉比一边叉起一块烤肉往嘴里送,一边与往常一般无二地控诉,“自从圣洁修好了之后,我和老头就是到处跑,基本一直都在路上,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哎——”
不过要说最累的还是亚连,因为方舟的门只能连通到他去过的地方,所以这几个月他基本把世界各地的那些个重要城市都跑了个遍。
当然,整个吃饭的过程中,我都一如既往……一反常态地装乖,只埋头吃饭,顺便琢磨一会儿吃完了怎么才能自然地把拉比拉走去说悄悄话。
但吃着吃着,我就不断地感到有视线落到自己的身上,可等我抬起头,精准地朝着拉比那个方向望去时,他就会瞬间慌乱地转开视线,然后等我重新低下头后,再来看我。
我:“……”
……这人真的是太会了!刚刚好了一点,结果现在又开始紧张起来了!
然而计划终究还是赶不上变化,好不容易吃完饭,还没等我找个理由带着拉比遁走,他们几位男士便立刻被利巴班长抓去当苦力了。
因为是急着去搬某些相当重要的物件,不好拒绝,但就这样望着拉比越走越远的背影,我到底没忍住,拍了拍脸,刚想开口叫住他,就见他脚下一顿,忽然毫无征兆地转身,向我跑了过来。
“塞、塞西。”拉比跑到离我大概半米远的位置站定,微微有些紧张地低头望我。
“嗯……嗯。”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从懒趴趴的稍息改为了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立正。
要、要来了吗?
别啊,不管要说什么……这、这里的人也也也太多了啊……
“那个,我们……我们聊聊好吗?”拉比的声音也有些紧巴巴,“我是说,等利巴那边忙完之后,我就去找你……可、可以吗?”
我立刻点点头。
其实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是……要去找你的。
“拉比——”那边的亚连远远地挥了挥手,提醒他,“利巴班长在催了哦!”
“就来!”
“那、那我就先走了哦?”拉比又转回头,试探地指了指亚连那边,给我看。顿了顿,也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不放心地叮嘱,“说好了,你可千万要等我、一定要等我、不管发生什么都要等我啊?”
……这恐怕也是被我们这几个月戏剧性的连番错过给搞怕了。
“……嗯,”我再次点点头,垂了下眼,又悄悄地抬眼望他,顿了顿,小声地补充了一句,“那……不见不散?”
可能是我表现得实在是太懂事了,拉比眼光微动,条件反射地抬手摸了下我的发顶,这才在亚连诶嘿嘿的注视下,跑向了他们。
“笑什么啦,亚连。”
“你们怎么就这么黏啊——啊呀,拉比,你这难道是脸红了吗?”
“说什么呢,走啦走啦。”
就这样,和米兰达告别之后,我经工作人员的指路,来到了教团给自己安排的新房间。
总体来说,我对新房间的装潢非常满意——不但比原来的宽敞了许多,还多了一座壁炉、一个可以并排坐三四个人的沙发,基本的家具也早已备好,床柜桌椅一应俱全;床这边的两面墙上装有精美的壁灯,灯光一黄一白,另两面墙上则挂有古朴而雅致的壁画,主灯从天花板的正中吊下,窗户也比先前多了一扇,且大了很多,厚重的深色窗帘被束好收于两侧,下垂及地。
天色阴浓,眼看就要下雨,我走过去把敞开的窗户关紧了些后,将行李中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拿出,依次放到相应的位置,最后才从书中拿出给拉比画的那张大头画像,重新钉在了床边的墙上。
只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我便立刻趴到床上开始翻滚着思考等一会儿见到了拉比——要怎么跟他斗智斗勇。
不出意外的话,他肯定是也想来做个了结的,但我不确定他会不会如我想的那样顺利认清自己,懂事地跟我一起完成库洛斯·玛利安恋爱法则重要的最后一条。
算了,就算他觉得自己不喜欢我,我也能把他糊弄到让他以为自己喜欢我——反正有之前那件事做引子——没错,就是这样,总之先把关系坐实了再说。
打定主意后,我又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了虽然时间并不长但总觉得期盼已久的敲门声。
我深吸一口气,虽然先前就已经仔细地打理过了,却还是对着镜子重新摆弄了一番。然后才理了理领口,尽量淑女地打开了门。
“怎么这么快就……”
“塞西,”乔尼笑眯眯地捧着一叠衣物,“我来给你送新团服啦。”
我:“……”
我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就憋到了嗓子眼。
“……谢谢,”然后好半天才吭哧出这么一个词,“谢谢你,乔尼。”
可是我的拉比呢……我那么大个拉比去哪儿了啊,怎么还不来啊……
但唉声叹气也没用,我无事可做,从乔尼的手里接过新团服后,索性便试穿了一下。
依旧是和先前差不多的款式,区别是由短裤变成了短裙,且和白色的过膝长筒袜一样,主色调都变成了黑色,然后就仿佛要呼应上衣的设计一般,勾了红边。
别说,还挺好看,不如一会儿就穿这个吧?
……从某种意义上,还、还像情侣服。
我刚暗搓搓地冒出了这么个念头,就又听到了敲门声。
我心口重重地一跳,连忙重新调整了下表情,这才稳重地再次拉开了房门。
“啊,差点忘了,塞西,这个是和团服配套的风衣,给。”
“……谢谢。”这一次我憋得更为艰难,“辛苦了,乔尼。”
真不带这么玩心跳的!
满满的期待接连落空了两次,我关上门后,没忍住,扑到床上乱七八糟地滚了好几圈,结果滚了还不到一分钟,就又响起了敲门声。
这回我长了记性,索性就这样头也没梳地、蔫巴巴地重新打开了门。
——然后我就在门后看到了那张自己朝思暮想的脸。
我:“……”
我砰的一声一秒甩上了门。
然后光速地冲去镜子那边,拿梳子飞快地梳好头发,又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打量了一遍自己,确定身上的每一寸褶皱都被抚平了之后,才深吸了几口气,唰地一下重新拉开了门。
拉比依旧保持着呆站在门口的姿势,似乎还没有彻底地回过神来,见我重新出来,才结结巴巴地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塞、塞西?”
我特别淑女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想把他给拉进来。
……嗯?等等,没拉动?
我这才注意到他另一只手上还拎着一个很大的、鼓鼓囊囊的袋子。
而本人则喘息急促而粗重,被我碰到的半指手套也早已湿透,额角更是有汗水不断地滴下,但神奇的是……他都累成这样了,发型竟然丝毫都没乱。
就好像来之前……特意地整理过一样。
“塞西,可以……进去说吗?”
当然可以。
我将他让进房中,目光又在他手上拎着的那个袋子上瞄了一眼,才转向他身上的风衣和围巾,微一迟疑,问他:“你这样……不热吗?”
这怎么去干活还包裹得这么严实啊?
“啊,没关系,”拉比条件反射地答,过了两秒,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这副样子好像没什么说服力,难得有些窘促,接过我递过去的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汗,“那个,因为刚在那边来回搬了四、五十趟嘛,所以就……”
“四、五十趟?这么多?那怎么这么快……就完事了?”
“我跑着搬的。”拉比的气息隐隐还有些粗重,却答得飞快,答完还隐含期待、仿佛求表扬一般地望着我。
“也不用这么急啊……”我小声说,又问,“那要不要先脱下来?”
拉比犹豫了下,可能是因为实在太热了,便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袋子轻轻地放到地上,脱了风衣,顺带着把围巾也摘了下来。
我下意识地接过,随手挂在了房中的衣服挂上。
“要不……团服上衣也脱下来吧?”
拉比一愣,顿了顿,也依言脱了下来。
“现在呢?有没有凉快一点?要是还不行的话,就把这件也……”我望着他团服里面的那件从来没见他穿过的靛蓝半袖,智商霎时回笼,“不!这件就不用脱了!”
拉比:“……”
拉比这才放下了已然从下面掀开衣服准备脱的手,很遗憾地盖住了那几块超好看的腹肌。
我脸上隐隐又开始有些发烫,准备了好久的话,陡然再次从脑海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好磕磕巴巴地提醒他快点开始正题:“对了,你说让我等你,是……是想说什么啊……?”
没错,就是快说你喜欢我。
我师父都说了,必须由你先开口才行。
你要是不说,我就……我就……好吧我也不能怎么样那我就先说了?
“那个,塞西,我……”拉比闻言,气息都滞了一下,舌头也好像打了好几个结,“我就是想问……”
我尽可能地让自己眼中的鼓励之色显得不是那——么明显。
“我就是想问,上次的事……你没生气,对吗?”
“那不是肯定的,”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答,“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生气呢!”
可能是没想到我会答得这么快,还这么的理直气壮,拉比微妙地卡了下壳,一时竟好像连后面要说的话都给忘了。
倒是我先一步地反应了过来,惊恐地一把捂住了嘴。
“你……你干嘛啊,”为了避免被他察觉到不对劲,我只好拿下手,先发制人地鼓了鼓脸,“你让我等你,就是来问……我生没生气的吗?”
“不、不是,我还想说,就是……对不起……”
又说对不起?
真是的,你到底知不知道在这种场合下说对不起是什么意思啊……
“你后悔了?”我立马不高兴了。
“不,我没有,”拉比连忙否认,“我就是……”
“那就是没有后悔了?”我接过话。
“也、也不是?”这题对拉比来说,似乎有点送命,越是解释,就越是语无伦次,“不,我是说……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反正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是已经……我真不是故意的……”
……噢,就是情不自禁的,对吧?
情不自禁好哇……
“好吧,既然不是故意的,那我……那我就原谅你啦。”
我偷偷地瞄了他一眼,又连忙低头盯住地面,只用鞋尖在地上前后地划过来划过去。
“所以呢,你还有别的什么想说的吗?”
“我……”
“要是没有的话,我可就……”
“不,等等塞西!我还想问!”拉比却好像误以为我这是下了逐客令,紧张地一下打断我,见我抬头望他,索性闭上眼,破罐破摔似的地问,“那个,就是、就是——就是你想不想有个书人的后代!”
我:“……”
什么?你说什么?后、后代?
我刚抬起脑袋,就瞬间跟被雷劈了似的,被这么一句给钉在了原地。
不是,这怎么——这怎么就扯上后代了?
等等,等等等等,不是我想的那样吧,难道他之前对我所有的好……就仅仅是因为看中了我体内优秀的基因,想和我……生个后代……?
“我和你说,”可能是怕被我打断,拉比说得飞快,一个一个地给我细数有个书人后代的好处,“有个书人的孩子,以后在生活中,你就什么都不用记了!因为他会帮你记住所有需要的,比如要买的东西,比如各种资料,比如几个月甚至几年前的任务记录,比如……等等,不对,这些我好像也能做到啊……”
“不,换一个,我是说,他能给你讲好多的故事,世界各地、无论是哪里的历史、或是什么不为人知的秘闻,都可以讲给你听……也不对,这个我好像也都能做到啊……”
“不,”我结结巴巴地插了个嘴,“问题不是这个……”
“那、那个,如果不想要个书人的后代也不要紧!”就像怕我会说出什么一般,拉比连忙改口,“我们可以让他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对不对,这个完全不用担心,真不用担心,保证都听你的!”
……可问题不应该是怎么就突然跨过了所有的步骤,直接就到了最后一步吗!
“啊——不说这个啦,换一个换一个。”拉比一直小心地观察着我的表情,见我表情不对,泄气似的抓了下头发,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余光忽然瞄到了放到地上的袋子,他眼睛一亮,立刻来了精神,“对了塞西,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泡芙?”虽然不明所以,但我还是老老实实地答出了自己第一个想到的东西。
拉比立刻从袋子中精准地摸出一个盒子,放到桌子上打开——是一袋包装精美的奶油泡芙——然后在我惊讶的注视下,示意我继续说。
“辣……辣的东西?”我又想出一个。
拉比又把手伸进袋子中摸了摸,然后拿出一个盒子,往桌上倒出了十多瓶芥末酱。
“糖……?”
拉比如法炮制,哗啦啦的一阵后,桌子上又多了几十颗不同口味的糖。
我眨了眨眼,还就不信邪了:“你的等身抱……不,我是说,兔子相关……的东西?要红色的。”
拉比一脸“我就知道”地瞄了一眼被我钉在墙上的画像,然后唰地一下,又从袋子中拽出了个大大的红兔子玩偶。
……不是,你这难道是什么万能口袋吗?
“这是科学班的新发明……?”我终于忍不住地走了过去,“里面是连通了什么神奇的空间吗?想要什么都能变出来?”
“不,不是科学班,”拉比深吸口气,从进来房间到现在,总算是些许地平复了紧张的心情。然后望定我的眼睛,露出了那种平时很少会在他脸上看到的极为认真的神情,“这些……这些都是我之前买的。”
可是他买的,这怎么都是我喜欢的……
我忽地一怔,只觉得心口被什么很轻很轻地挠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地在桌上的这些东西上划过,又望向拉比。
“除此以外,还有……还有一些首饰,因为塞西从没对什么东西表现过兴趣嘛,我就买了一些……女孩子都喜欢的,比如项链,还有胸针什么的;还有梳子、音乐盒、水晶球……和一些小玩偶,啊——还有这款长方形的枕头,据说晚上如果睡不着的话,可以当催眠用……”
“所以,就是……只要是你喜欢的,你需要的……”他的目光忽然从介绍的那些东西上,移到了我的脸上,“我都会买给你。”
“如果、如果是那种买不到的,我也会想办法帮你弄来。”
“你想做什么,我也可以——也会一直都陪你一起。”
“所以、所以——”他又出现了些紧张的神色,近乎小心地开口,“塞西,你能……”
“——你要不要试着和我,在一起?”
终于有什么东西,彻底冲破了堤口。
我嘴唇极为轻微地翕动了一下。
不行,这人……好傻。
这人……好傻啊……
从刚才开始,外面便如烟似雾地下起了很小的雨,没有沉重的闷雷,也没有突兀的闪电,只有比淅淅沥沥的雨声还要轻浅的、雨丝划过窗户上玻璃的声音。
但现在那声音也远去了,天地间就好像只剩下了我眼前的这一个人。
我能清楚地听见自己血液飞速流动的声音,心悸一般地传向神经的末梢;我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刚开始还能分辨出是扑通扑通的声音,渐渐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紊乱,最后几乎都连成了一片。
人的心脏原来还能跳成这样的吗,我有些茫然地想。
其实这和我之前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并不是那种……可以简单地用“开心”“雀跃”来概括的感觉,而更像是那种有些浓重、有些黏厚、又有些强势的感觉,并不温吞,而是浓烈地直冲脑际,不只是脸颊,连眼眶和鼻尖都会有那种奇怪的……被烫到了似的感觉。
……很烫。
烫到一时之间,想要揪他的衣角,想要拉他的袖子,想要用脸去蹭他的掌心,想要把头埋在他的胸口……想要很多,很多。
可是,他傻不傻啊……
“傻不傻啊,”我很小声很小声地说,垂着眼,望着自己的鞋尖在地上蹭了一下又一下,才抬眼,不太满意地望他,“说了这么多,都不说……都不说喜欢的啊。”
拉比从刚才开始就好像一直在屏息等着我的回答,闻言,微微睁大了眼,嘴唇动了动,又动了动。
“所以,所以你喜欢我吗?”我鼓了鼓脸,“不好好回答的话,就不……”
然后我威胁的声音就猛地被他“嗷——”的一声大叫给打断了。
接着还不等我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他一把抱住腰地提起来转了好几圈。
一脸懵逼、双脚突然就离了地的我:“……”
“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
等到好不容易停下了,脚刚一沾地,还不等我抗议,便再次被他按住后脑地给紧紧抱在了怀里,急切地在我耳畔叠声回答。他的脸热热烫烫地贴着我的脸,呼吸急促而粗重,一连说了好多好多遍的“喜欢”,才停了下来。
然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按在我脑后的手也松开了些,改为很轻很轻地、小幅度地去抚我的头发,那是一种有些矛盾的力道——就好像控制不住地、想要更加用力地抱紧我,却又怕把我抱疼。
“……喜欢,”等到静下来了,才清晰地感知到我们彼此的心跳有多么剧烈,他不自觉地用嘴唇磨蹭了下我脸侧的头发,在最初的急切过后,声音忽然变得有些轻,又有些哑,却比之前更深更重,只低低地抵在我耳畔,像是说给我听,像是撒娇,又像是在喃喃自语,“最喜欢了……”
我的心忽然便这样定了下来。
“我也是……”我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试探着抬起,环上他的腰,又不自觉地抓了下他背上的衣服,极小声极小声地说,“我也……最喜欢你了。”
我也最喜欢你。
我都喜欢你……好久好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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