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巴巴便立马用他那个光听都能听出来是三步一蹦的跑法,跑去通知玛萨“关于亚连和塞西谁会先生下小孩的赌约是他赢啦”——不,等等!并没有生下好吗!不要用完成时啊!——这个好消息了。
“那、那塞西,我也先出去等你了?”
阻止不成的拉比从地上爬起来,走过来隔着毛毯小心地戳了戳我,见我鼓着脸不满地冒出脑袋,又磨磨蹭蹭地坐起身,露出衣衫不整的部分,张了半天嘴,只慌张地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然后便跟被什么撵着似的急匆匆地走向了门口,但走过去了还不开门,莫名地在门口杵了十几秒,又忽然返身,跑回到了我面前,一脸欲言又止;然后深吸一口气,又走了过去,然后又回来,就这样折腾了能有三个来回,到底忍不住,俯身一把揽过了还坐在床上的我。
“不行,果然还是想……”
这人还犹豫了半天要往哪里下嘴,最终啪叽地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这才满足地、如愿以偿地跑走了。
我:“……”
饭后,差不多已经完全缓过来的拉比呈东洋跪坐式,双手合十抵在额前,特别正式地就自己早上差点失控的行为向我道歉,还说什么作为补偿,今天可以指使他做任何事。
虽然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这和我们平时的相处模式有什么不同,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是那种会扫兴的人吗?当然不是!
于是我立刻清了清嗓子,趁机提出了在心底埋了好久的小要求:“那……可以梳头吗?”
没错,就是梳头。
其实自打那次变小之后,我就一直暗搓搓地想让拉比再帮我梳次头,但因为后来人变大了,动手能力也恢复了,就一直都没好意思再提。
不过当前的第一要务就是先去好好地洗个澡。
我光速冲进浴室,仔仔细细地将头发搓洗了好几遍,又彻底地吹干,这才放心大胆地披散着头发、乐颠颠地跑去椅子上坐着,巨乖地等拉比去拿梳子。
只是也不知怎么,明明刚开始都还是很正常地用梳子在桌子这边梳,后来却莫名其妙地跑去了床上。变成了我侧躺在床,枕着他的腿,而拉比以指为梳,就跟给小动物顺毛似的,插|入我发间,小心地帮我梳理头发。
不过感觉倒是和先前那次一样,轻轻痒痒的,我舒服得直哼哼,还忍不住在他的腿上蹭了好几下。但好景不长,拉比梳了没一会儿,就不梳了。我刚转过头,控诉地望向他,就不明所以地被他扶着坐了起来,然后整个人直接被抱起来放到了他的腿上。
我:“……”
我立马就不高兴了:“还没梳完呢……”
“亲一下……”拉比却跟大型动物撒娇似的埋在我颈窝拱了拱,“亲一下再梳……”
接下来的发展可想而知——但那是一下吗!虽然确实亲完就继续梳了,但这人他亲了好久!
而且梳的时候还不专心,一边抱着我顺毛,一边还打量起了摆在桌子上的那些相框。
“说起来,都是元帅和亚连的欸——亚连这时候多大,有十岁吗?”
“应该还没到吧,”我也记不太清了,“当时好像是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所以巴巴就说想拍点照片来留念。”
“留念?可是这上面都没有塞西啊——对了,我记得亚连之前好像有提到过,塞西是有镜头恐惧症?”
“也不算恐惧?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不太喜欢,不过这几张的话,都还是有出镜的。”
拉比:“……”
“如果你指的是这里的一小绺头发、这里的一片衣角、这里的三分之一鞋带……还有这里的半截小拇指的话,”拉比哭笑不得,“这算哪门子的出镜嘛。”
他们这一族……其实是显微镜成精吧?这都能看出来的?
我刚要反驳,却忽然注意到了什么,立刻不满地挠了下他的腰,哼哼唧唧地控诉:“梳头不许停!”
我们就这样在玛萨这里混吃混喝地住了三天,直到期限的最后一日,才磨磨蹭蹭地准备回去。
不过出发之前,拉比果然不出所料地满屋子找起了他的大花垫子。
“……啊,我想起来了,之前在外面垫着坐了一会儿,”我特意等了几分钟,才犹犹豫豫地凑上前,“结果不小心给弄脏了,太遗憾了,这下好像就没法包在锤柄上……”
“塞西和先生找的是这个垫子吗?”我话音未落,就望见院中的巴巴邀功似的挥舞着一个熟悉的花色跑了过来,“是这个吗?我给洗了哦!”
我:“……”
我:“那个,刚、刚洗完的话,还是湿的,所以可能还是包不了……”
“不不不,是之前就洗好的,”巴巴继续邀功,“现在已经彻底干了哦!”
我:“……”
我深吸一口气,转而一本正经地提出用猜拳来决定回去到底是坐锤子还是坐火车,并信誓旦旦地保证绝对会听从结果,谁耍赖,谁就是小狗。
一分钟后,三局两输、五局三输的我:“……”
“……我不!”我立刻扑到了拉比身上,用脑袋在他的胸口拱来拱去,拱来拱去,“我不,我就要坐火车!汪!”
想也知道,最后肯定还是听了我的,成功用一个主动亲亲换来了坐火车机会的我,满怀胜利的喜悦和玛萨还有巴巴告别,直到买完票都坐上了火车,才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不过算了,只要不坐着那个大花垫子满天飞,我就知足了。
因为火车上的真皮坐垫过于舒适,再加上前一晚做了噩梦没太睡好,我坐了没一会儿,便脑袋一点一点地打起了瞌睡。
但我一直没睡得太死,基本上半梦半醒,在额头往窗框上磕去的前一秒,还带着某种预感一般,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却没等动作,就发现有手及时地垫在了我的脑袋和窗框之间。
我也不知怎么,下意识地又闭上了眼,然后就感到自己被很轻很轻地扶回了原位,顿了顿,又反方向地被揽了过去,枕在了身旁人的肩上。
我就这样靠着拉比的肩,睡了不知多久,只记得恍惚中好像做了个什么梦,睁开眼时,竟有那么几秒不知自己到底身处何时何地,只茫然地把目光投向了火车的窗外。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太阳就仿佛灰黄天色中一个又远又小的光球,在压抑又有些窒闷的空气中,投射着惨淡而无力的光。
“塞西……?”脸贴着的肩膀传来轻微的震动,拉比像是侧了过头,“醒了吗?”
我这才慢了一拍地坐起身,望着他眨了下眼。
“怎么啦?”拉比捧住我的脸,小小地掐了一下,又连忙吹了吹,揉了揉,“睡迷糊了吗?”
“拉比,”我却忽然慢吞吞地问他,“你怎么看待人会死这件事?”
拉比揉着我脸颊的动作一顿。
“……这很正常吧,”随即很是理所当然地回答,一边回答,还一边用指腹戳我的脸,“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事,也是生命的一个组成部分。”
……也对,他大概是我们所有人之中历经死亡最多的一个了,应该早已对此习以为常了。
“那我呢?”因为是初醒,思维还有些僵直,我几乎没怎么过脑子,只想着要把这个问出来,“如果是我死了呢?”
如果不是别人,是我呢?
“……是做了什么噩梦吗?”拉比明显地愣了下,顿了顿,不答反问。
我极为自然地点点头。
“所以是梦到了死亡吗?不怕啦,不只是塞西,我、熊猫老头、还有亚连、以及教团的大家,我们都会死在未来的某一天——不过这会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现在担心还太早啦,塞西。”
不,你不要这么自信。
虽然我已经不打算老老实实地任由黑爪掏心了,但万一要是没躲过去,没准我真的很快就会咻地一下挂掉。
但这话肯定不能说出来,我哼哧了一会儿,到底没忍住,又问:“那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记得我吗?”
拉比这次连呼吸都不由得窒了一下,随即大力地掐住我的脸,开始往两边扯。
“都说了这是很久以后的事啦……”
“就……就假设一下。”可我还是固执地想要个结果。
“……当然会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啊。”拉比显然不想假设这种问题,但被我缠得实在没办法,只好无奈地顺着我回答。
“这可是你说的,”我整个人都转了过去,干脆跪坐在火车上的长椅上,去抱他的脖子,然后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贴着他的脸蹭了蹭,“当然我是说万一,万一真的那个了,你必须要记得我……你一定要记得我,不过也不用多,记个几年……记个一年就行了。”
“不,等等!不行不行不行……一年果然还是太少了,还是三年吧?”
“真是的,你的这个脑袋,成天都在想些什么呢……”拉比拥紧我,不满地揉了揉我的头。
“……其实是巴巴教我的,说这样撒娇效果最好——所以你现在是不是瞬间就觉得我特别可爱了?”
“……这种形容词不要自己说出来啦。”
·
当我和拉比踩着点地回到圣海伦斯时,亚连和林克已经在那里等我们一个下午了。
“听书翁说,你们去利物浦了?”亚连转向我,“是去见玛萨和巴巴吗?他们怎么样?都还好吗?”
“都是老样子,”我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不过巴巴一直都在说你就是了。”
“欸?说我什么?”
“说你上次回去的时候还带了位准新娘哦——”拉比枕着双臂,打趣他。
“准、准新娘?什么嘛,那是李娜莉啊,你们两个真是的,又不是不知道。”
我们就这样边说,边进了之前来时的那个小教堂,陆续在当地修道院的院长掌心中写下属于自己的那八位数字后,顺利地通过方舟回到了总部。
总部的一切,现已完全步入正轨。
因为在先前LV.4的袭击中,科学班损失惨重,所以现下从各支部那里抽调了很多科研人员,从停放方舟之门的地下室去往科姆伊的司令室期间,我们一路上碰到了很多个生面孔。
就连科姆伊的身边,也多出了位盘着头发的冷面秘书。
我对这些新变化毫不在意,汇报过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然后于傍晚时分,和拉比还有亚连一起去了食堂,开始大快朵颐。
“我说啊,亚连,”拉比一边给我投食,一边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那个双痣是不是不见了?”
正吃得开心的我和亚连这才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旁边竟少了个大活人。
“对欸,”亚连一边鼓着腮帮子嚼着麻辣春卷,一边四下张望了几眼,含糊不清地附和,“林克呢?”
然而我们林克没等来,倒是等来了十几个穿着奇装异服、从头到脚都隐藏在一身红色长袍里的人。
“你们是……”亚连皱了下眉,我们刚吃饱喝足地出了食堂,就被这些人挡住了去路。
“是中央的“鸦”。”拉比飞快地和他对视一眼,同时斜跨一步,不动声色地挡到了我的身前。
““鸦”?啊,就是之前林克提到的那个吗?”亚连有些吃惊,然而还没等我们做出反应,那些“鸦”便从中分开——有人从他们后面,背着手地走了出来。
“终于回来了——亚连·沃克。”
还是个熟人。
是鲁贝利耶。
·
据鲁贝利耶说,因为师父提出了交换,所以中央特地安排了一次我们师徒三人的会面。
但由于我们的嫌疑并未解除,所以这次会面,必须在中央的全程监控下进行,不止如此,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我和亚连还要做一些必要的防护措施。
“虽然可能是重了一点,但是不用担心,”鲁贝利耶坐在一旁的豪华座椅上,闲适地端起茶杯吹了吹,于热汽氤氲间,品了一口刚泡好的红茶,“这些符咒只是为了封住你们的圣洁,对身体是没有害处的。”
“……长官,我觉得您的感知方面可能出了什么问题,”如果忽略掉亚连那被缠得满是符咒抬都快抬不起来了的左手、以及咬牙切齿的语气的话,他脸上的笑容还挺和善的,“这重得是“一点”吗?”
“知足吧,”整个人都被包进了一身贴满了符咒的长袍、且脑门上也被贴了一张、看着就跟僵尸似的我,生无可恋地接过话,“你看看我。”
亚连:“……”
好吧,亚连的表情立马就平衡了。
倒是拉比的眉头,一直都紧紧地皱在一起,没有松开。
自打鲁贝利耶提出要给我套上那身长袍起,要不是我一个劲儿地和他摇手,以及书翁在旁拦着的话,他早就冲上来阻止了。
所幸在我和亚连跟着那伙看不到面目的“鸦”彻底地走出房门之前,书翁终于发话:“去盯着他们。”
拉比一愣,下意识地转向他。
书翁淡声地补充了一句:“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拉比这才反应了过来,立刻拽下了自己的发带和围巾,脱下团服上衣抛到一边的沙发上,同时一边伸袖穿上黑风衣、戴上兜帽,一边快步追了上来。
从听到书翁那么说开始,我就一直频频回头,不断地用眼睛瞄着他,还因为不好好走路而差点绊摔了好几次。
“好好看着前面走,”拉比追上来后,便放慢速度地走在了我旁边,顿了顿,还小声安抚了一句,“别怕。”
我忽然便稳了下来。
只是冷静下来再看,现下的这个场景实在有些诡异——一群奇装异服的人一言不发地围着我们,走在最前的两个人还每人手中都举着三大支燃烧着的香,一缕一缕的白烟随着他们的走动从前面飘来,我口鼻都被捂在袍子里,都能闻到那股特殊的气味,一切都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简直就好像是……走在什么古老的献祭路上。
不,现在应该想的是——师父到底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提出要和我们见面?
是有什么事想告诉我和亚连吗?
会是什么……?
就这样走了没一会儿,前面的“鸦”带领我们来到了一扇贴满了符咒的门前。
“库洛斯·玛利安元帅,”他转过身来,似乎刻意改变了自己的嗓音,只说,“就在这扇门的后面。”
我闻言,深吸了口气,时隔这么久,又多出了这么多的疑惑,现在……终于要见到师父了。
却不想刚要进去,门便忽然从里面打开,另一个同样打扮的“鸦”先行走了出来。
“情况有变,”他告诉我们,“元帅说,只见亚连·沃克一个人,其余闲杂人等在场的话,就一个字也不会透露。”
“其余闲杂人等是指……”
作为监视者的鸦、被直接点名的亚连、以及以书人的身份前来记录的拉比,在静默了两秒之后,齐刷刷地望向了我。
——是指我。
我:“……?”
不是,这到底几个意思?先提出要见面的不是他吗?我这都换好了衣服,都负重走一路了,结果说不见就不见了?
我不服!不带这样玩的!
但再不服,我也还是被憋屈地关在了门外,跟着工作人员走出很远后,才被解除了身上的这些束缚。
我当然不被允许回到鲁贝利耶和科姆伊他们所在的那个办公室,但又不想就这么回去,便在那个房间附近的走廊中找了处小角落,靠到墙上,准备等他们出来。
因为外面是阴天,还下着雨,天色在暖黄壁灯的映衬下,更显黯阴。
起先还只是如烟似雾地下着毛毛细雨,后面渐渐开始淅淅沥沥了起来,如线一般地被斜吹着打在窗子上,发出噼啪的声音。夜幕渐深,透过窗户望去,院中大片大片都是深黑的树影。
说起来,这里好像经常下雨啊……
不过,也不知道师父到底在和亚连说着什么悄悄话……好吧,满屋子的人,算什么悄悄话。
我思路忽地歪了一下。
这要是放在以前,无论他们私底下进行了多少次的交流,我都不会对此产生半分的兴趣。
但现在,却开始想着怎么才能套出他们谈话的内容了。
如果问亚连的话,他会告诉我吗?
如果问拉比呢……?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等被找来的拉比拍醒时,我才发现自己竟然等着等着,就靠着墙壁坐在地上睡着了。
……好冰。
冰得我都有些不舒服了,几乎是下意识地偎蹭过去,埋在拉比的胸口可怜巴巴地拱了拱。
“真是的,怎么跑到这种地方睡了啊……”拉比立刻脱下自己的黑风衣,把我严严实实地包好,兜帽也给戴了起来,然后将我打横抱起。
我迷迷糊糊地靠在他的胸口,睡黏糊了似的叫他:“拉比。”
“乖啊,我们回到房间再睡。”
于是我就这样听话地、乖乖地不吭声了,夜似乎已经很深了,拉比一路将我抱回去,几乎没碰到什么人。
为了不打断我的这股睡意,进了房间后,他特意没有开灯,只借着月光将我抱到床上,摸索着脱下外面的两层衣服,然后按倒盖上被子,摸了摸头。
“睡吧。”
我是真睡黏糊了,都忘了要邀请他一起来,只条件反射地抓住了他的食指,不想让他走。
拉比没再说话,就这样在窗外的风雨声中,在我床边坐了下来。
然后抬起了另一只手,轻轻地、就像先前那样地梳起了我的头发。
我舒服得都睁不开眼了,直到就像石沉大海一般咕咚一下掉入梦境的前一秒,才想起好像忘了问他关于师父的事。
……算了,明天再想办法看能不能去见见师父吧。
我昏昏沉沉地想。
反正也不差这一天。
这时候的我,是真的以为——再怎么……也不差这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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