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带着股奇异的不真实感。
残|肢、碎|肉、疾射而来的黄色符纸、利刃切开人体组织的闷响、哗啦啦从半空砸落的血液——目光所及之处,身罩红衣、戴着绘有菱形图案面罩的护卫不断出现。我好像伤了很多人,也好像杀了很多人,但所有的叱骂、阻止、和尖叫,传入耳中,却都汇成了单调的杂音,听不出任何原有的含义。
直到某个冷酷的声音传来——
“还不快制住她,”我微微侧头,就见一边用手帕擦着手上的鲜血、一边从楼里快步走出的坏人脸小胡子高声斥了一句,同时盯向还傻站在另一边的下属,“既然早就得到消息,知道亚连·沃克已经通过方舟逃出这座岛了,就立刻把驱魔师们都给我召回来!”
过了片刻,他冷着脸一字一顿地强调:“尤其是元帅。”
是……鲁贝利耶。
带有明确指向意义的名字出现在脑海的一刻,漂浮在我四周的血雾骤然凝成无数利刃,毫无预兆地朝他钉了过去。
“……停手!塞西!”但下一秒,却有高高的身影一下挡到了鲁贝利耶的身前,急声阻止,“塞西莉亚·玛利安!你清醒一点!”
我置若罔闻,锋利的血刃直刺过去,准备连这人也一同跟着钉穿。
——“就是感觉……很对不起科姆伊先生啊。”
亚连叹气的声音却突兀地在脑海中响起。
——“唉,你以为科姆伊先生为什么要一直在和梵蒂冈那边周旋,还不是……为了保护我。”
科姆伊……?
“这也太多了吧——”我茫然地一顿,接着又好像听到了拉比刻意拉长的控诉声,近得仿佛就在耳畔,就好像我只要回过头,就能看到他,“就应该让科姆伊那家伙自己也过来搬,真是的,他们科学班这到底是弄出了多少东西啊——”
……科姆伊。
——即将血溅当场的利刃就这样堪堪停在了距离科姆伊身前还不到一厘米的地方。
“停手,塞西,”科姆伊短促地吸了口气,“你先……”
即使离得这么远,我也能看到他额角见了大滴的冷汗。他的嘴唇动了动,刚要再说些什么,目光触及我身后,登时张大了眼。
“元帅!手下留情——”
“她还有用,别伤及要害!”
他和身后的鲁贝利耶同时出声。
与此同时,随着从身后涌来的灼热气浪,我只觉右边的肩胛处猝然传来了一股撕裂般的剧痛,尚还来不及回头,便被一把带有锯齿的大剑猛地向前贯去,脸朝下地、死死地给钉在了地上。
“这些都是这小鬼干的?”粗噶暴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喂,该不会库洛斯那家伙养的两个徒弟都有问题吧?那样的话,就只能干掉了!”
“等等,索卡罗元帅,”科姆伊连忙阻止,“现在……还不能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先不要……”
他们再说什么,我没去听,只一边条件反射地向下用力,试图舍弃右边的肩膀,挣脱桎梏,一边不动声色地操纵所有浮在半空的血刃回转。却不想意念刚一动,目光便忽然定在了斜前方的某件东西上。
——因为刚才向前扑的力道过猛,再加上气浪席卷,那个原本被我揣在风衣口袋里的小笔记本竟直直地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滚,纸页翻折散开,经风一吹,上面栩栩如生的涂鸦直接被溅上了几点泥水和脏血。
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刻倏地远去,周遭的一切就好像完全消失了。
我全然忘了原本要做的事,就这样微微睁大眼,有些愣、又有些茫然地望着那个小小的、薄薄的笔记本,手指无意识地在地上划过,本能地想要爬过去,够到它。
却在下一秒,被陡然贴上后脑、腰背和四肢的符纸,以一种几乎要连骨头也一同压碎的力道,死死地摁在了地上。
“人已经制伏,”在因失去控制而从半空纷纷落下的血雨之中,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那些原本只敢散开、保持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的“鸦”一拥而上,“元帅,接下来就由中央厅接手,您的圣洁可以拔|出来了。”
他话音未落,直接钉穿了我右肩的大剑便被人猛地拔|出,因为拔得太快,甚至被锯齿带出了些血肉。我疼得脑袋发懵,晨雾尽散,渐烫的阳光打在背上,因被摁在地上而被沙砾蹭破的左脸和下巴也传来了火辣辣的痛感。但我却如同没有知觉一般,只不错眼珠地盯着斜前方那个因太多人同时围上来而被踩了好几脚的笔记本。
其中某个人甚至还因为嫌它碍事,将它往远踢开了些。
我脑中一片空白,手指下意识地抓地,想爬过去把它好好地给捡起来。但即使因为过于用力,沙地都被磨破的十指染红,被符咒牢牢制住的身体也还是一动都动不了。
我动不了,怎么……都动不了。
“已经制住了吗。”
接着,有声音传来。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离得非常远、却围得严严实实的一众护卫才从中分开,有身穿黑衣的老者从安全的后方缓缓走来。
却在途中不小心踩到了一处血污,正好脚前就是摊开的笔记本,便很轻易、很自然地碾上去,用上面的纸蹭干净了鞋底。
我忽然便一动也不动了。
只眼睛一眨不眨地、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已然有些发皱、甚至被脏血泥污染得都看不出原貌的笔记本。最后盯得眼睛都疼了,才慢慢地抬起,在昏沉模糊的血色视野中,看向已经走到我近前的这个穿着黑衣、戴着象征高级圣职人员身份的小圆帽、颈间还垂有十字架项链的老者。
我认得这张脸。
是最先走出二楼的会议室、也最为年长、隐隐被其他人尊其为首的……那个红衣主教。
“……真是狡诈的撒旦,受了如此重伤竟然还能有意识,可见经得起折腾。”老者并未低头,只垂眼自上而下地瞟了我一眼,如同看过一个死物,“无须顾忌,用些手段逼她说出亚连·沃克的下落——必要时,直接用作引亚连·沃克出来的诱饵。”
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无名指和小指却强行逆着符咒的力量,用力地、缓慢地曲起。
“诱饵并不一定需要活的,不能为我方所用的武器留着只会招致更大的灾祸——即刻冻结塞西莉亚·玛利安作为驱魔师的所有权限,一旦问出亚连·沃克的下落,立即处刑。”
我极缓地将其余的三根手指并拢,在沙地上艰难地画下一小条斜线,同时……张了张嘴。
“我们该吸取先前的教训,”老者轻描淡写地转过身,“这次再遇到亚连·沃克,格杀勿论。”
他转到一半,忽地顿了顿,回过身,面无表情地重新瞥向我,吩咐一旁的“鸦”。
“去听听她在说些什么。”
“A……U……”
在全身都被包裹在红衣里的“鸦”于我面前蹲下的一刻,我终于完成了术式的最后一笔。
“M……”
——咔嚓。
如灌铅般压在身上的重量霎时消失,眼前的“鸦”尚还来不及反应,便被自下而上探过去的一只手,几乎称得上娴熟地一下捏碎了喉骨。
在尸体倒地的瞬间,平直浮上半空的数张符纸蓦地卷成利锥,连同重新浮起来的鲜血一起,刹那洞穿了围在我四周的几乎所有人的身体。然后,汹涌地直扑那个正要转身离开、却被这一变故惊得定在了原地的红衣主教。
我听到了制止的声音,也能感到有攻击自后而来,但我却一动不动,没躲,也没去防御,只漠然地、死死地盯着眼前。
意识的最后,是那张终于褪去了所有的高高在上、骤然从“自以为自己是神祗,可以掌控所有人”的云端被碾下尘埃、甚至因恐惧而变得无比滑稽和丑陋的脸,和……漫天被绞碎、扬扬洒洒扑下的血肉。
以及一个蓦地在脑中出现的、温和却阴冷的声音。
——“原来……在这里啊。”
·
“塞西。”
“塞西塞西……”
“塞——西——”
我陡然睁开眼,入目便是一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天花板。
可还没等我思绪回笼,反应过来先前都发生了什么,自己又是躺回自己房间的床上的,就被人一把捞过去,直接跟抱小孩似的抱了起来。
我猝然失去平衡,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攀住了来人的肩膀。等到贴上去,被那股熟悉的热意和气息严严实实地裹起来后,才意识到竟然是拉比。
拉比……?
但拉比不是已经……
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觉得他现在好像……不应该在这里。
可是不在这里,又在哪里?
“怎么睡了这么久啊——”就是这么几秒的功夫,拉比已然拖着长声,将我抱到了洗漱台前放下。拿过木梳简单地帮我通了通头发,用发绳在脑后扎起来后,又熟练地接好热水,挤好牙膏,“不是都说好今天一起去做泡芙了嘛,杰利那边都已经帮我们把厨房给倒出来了哦?”
做泡芙?
我隐约记得好像是有这么回事,甚至这一条都压过了“引诱拉比穿一次女装”和“趁拉比睡觉时给他扎个小辫”这两个实力派,连续占据我“接下来最想做的事”清单榜首超出了三周以上。
——但问题是,这个不是已经……
然而还不等我细想,就被拉比一下把牙刷给塞到了手里,只好老老实实地开始刷起了牙。
“嘛,”拉比看上去似乎条件反射地想戳下我的脸,却碍于我嘴里正鼓鼓地含着水,只能退而求其次地亲了下我的发顶,顿了顿,怎么想都不满意,又从后黏乎乎地抱了下我才放手,“那我就先去食堂等你啦。”
我点点头,又和走到门口的他摇了摇手,但直到画面不知怎么一转来到了食堂,思维也依然还是有些僵直,很是懵逼。
“所以我们就是来负责试吃的,”已经在桌前坐好的亚连一边握着刀,一边握着叉,“那么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我吃拉比做的那份,林克吃塞西做的那份——来,林克,先一起说声多谢款待。”
林克:“?”
林克:“等等,这和之前说好的不一样!为什么我一定要吃塞西莉亚做的?你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吗,怎么看都应该是你吃吧——还有不要敲碗,沃克!”
我:“……”
“所以,”我迟疑了一下,回头一边望着拉比,一边指了指对面的这两人,“他们这是在非常明显地嫌弃我吗?”
“……不要管他们啦,”拉比微妙地顿了一下,接着飞快地推着我往厨房里走,“真是想得美,才不会给他们呢,塞西做的怎么想都应该是我一个人包圆才对吧?”
“可如果……做的不好吃怎么办?”我有些心虚,趁拉比从前面抱过来帮我系围裙带子的时候,踮起脚,趴到他耳边,小声提议,“要不然这样,如果好吃呢,就我们吃,如果不好吃,就拿出去给他们吃——怎么样?”
“可是好不好吃我都想要欸——”
“……你是不是傻。”
“而且就算不好吃,能不好吃到哪儿去啊,”拉比不信邪地拍拍胸口,“总之放心吧!不管什么样我都会负责吃……”
“当当当当——亚连,双痣,”一小时后,满脸都是做泡芙途中被我捣乱抹上的面粉的拉比,端着一大盘五颜六色、又奇形怪状的物体就给外面送了过去,“这些可都是塞西辛苦做的哦,就交给你们啦!”
我:“……”
说好的不管什么样你都会一个人吃光呢!
但不知为何,望着拉比那种“好了,地狱什么的我已经去过了,接下来也该轮到你们了”的小表情、以及亚连和林克疯狂谦让的各种小动作,我只觉忽然从心底生了出些怀念,就好像非常怀念……这种日常。
可是,为什么……?
我们不是……一直都在过着这种日常吗?
我觉得匪夷所思,刚转身洗干净了手,准备从后厨出去,加入他们,但等到一回头,却忽然发现刚才还热热闹闹的食堂里空无一人。
我一愣,下意识地叫了一声拉比的名字,却没有如往常那般得到回应。
“亚连?”我顿了顿,又叫,“林克?”
依然没有任何回答。
我刻意忽视心中山呼海啸一般而来的某种预感,坚定认为他们只是又在跟我闹着玩,刚要出去找,却一脚踩空,一头扑进了一片深浓的黑暗之中。
我顶着某种奇怪的阻力,试探地撑开眼皮,却发现眼前仍旧是一片黑暗——并不是夜晚那种可以隐约看到事物轮廓的暗淡,而是那种……连一丝光线也没有的、全然的漆黑。
我有那么几秒,完全不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直到随着感官的逐一复苏,全身一波强过一波地漫上疼痛,记忆才渐渐回笼。
师父生死未知、拉比下落不明、亚连逃离教团、林克死在地牢——原来刚才那种……看似十分寻常、仿佛就在眼前、触手可及的日常,只是个遥远而奢侈的梦。
而醒来后,一切尽散,没有人……在我身边。
——谁都不在。
我眼睛一眨不眨,忽然连呼吸都好像停止了。
过了很久,才出于生理反射地动了下——我原本以为自己只是被关进了某处不见天日的地牢,但直到动了这一下,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睛、耳朵还有口鼻都被罩上了什么东西,而手臂也被不知什么给牢牢地固定在了身体的两侧。
我什么也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嘴巴连些微的开合都无法做到,单靠鼻子吸进的空气只被维持在一个不会窒息的最低程度,稍微急促一些,便会觉得透不过气;而十指也好像被做过某种特殊处理,别说曲起画符,甚至连一毫米都无法抬起。
我知道,这恐怕是在提防我再像之前那样,自己解开禁锢在身上的术式。
在视觉和听觉被完全剥夺后,对时间的概念也开始变得模糊。因为长久地被困在一个狭小封闭的空间一动不动,甚至连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都听不到,只靠间或一次的注射维持生命最低的营养需要,眼睛和喉咙都仿佛被塞入了燥涩的硬块,难言的窒闷和焦躁很快侵袭而来。
我以为自己会绝望,但却因为右肩的剧痛出乎意料地清醒了很久,甚至没有放任自己睡去,只一边用最大的力气动一下手指,一边在脑中用意念操纵体内的圣洁,反复进行尝试。
但没有用。
我试了几百次,几千次,甚至上万次,也还是……没有用。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几天,也可能是十几天,有人来了。
我看不到任何人影的走动,也听不到任何的脚步声,但在刹那凝滞的空气中,森寒而诡谲的恐惧,却如蛇信般寸寸舔上被层层缠裹的皮肤,我几乎是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再条件反射地屏住呼吸,也挡不住难以抑制的战栗没顶而来。
紧接着,我身上的束缚倏地消失,整个人猝然重重地滚到了地上。
我下意识地睁眼,却因长久被蒙在黑暗中,被并不算强烈的光线刺痛,只能重新闭上。手脚也因为长时间的不动而发麻发软,有那么几十秒,只能趴在地上完全动弹不得。
但当我终于适应,出于本能地想要爬起来时,却被一只脚踩着后脑地给重新压了回去。
“……找了这么久,却没想到原来就在眼皮底下,”先前在脑中出现过的那个乍听之下极为温和、实际却阴冷、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从头上传来,“是被库洛斯·玛利安在体内……”
“——下了什么禁制吗。”
我条件反射的挣扎忽然停了下来,就那样放弃了、失去了希望一般地趴在地上。
接着下一秒,原本用来束缚我的符纸陡然席卷而来,然后趁着踩着我的这个人一一挡掉的间隙,右边的肩胛骤然被顺着伤口撕大,汹涌而出的鲜血瞬间凝成了一只巨大的翅膀,将他一巴掌扇进了左边的墙上。
压力消失的同时,我飞快地爬起,同时立刻环视了一圈,想找出口。
但还不到两秒,墙那边的滚滚扬尘中便走出了一个身披红衣的神父——左半边脸完好无损,平凡至极,不会被喜欢也不会被讨厌,是那种丢进人海完全不会被注意到的长相;而右边,却好像被整个剥掉了表皮,但下面却不是血肉,而露出了尸骨一般死人白的肤色,和一只狰狞而猩红、如野兽一般的眼睛。
而与这骇人的长相不搭的、神圣到了极致、几乎让人感到腐败和反胃的气息兜头扑来。我不适地后退一步,刚如法炮制,想利用趁刚才那一波而正停在空中严阵以待的血刃攻击它,却如同先前被符咒压制时一样,悚然发现自己竟再度失去了对圣洁的控制——那些血刃上甚至长出了片片纯白的羽毛,然后飞快地调转方向,钉向了我。
我短促地吸了口气,完全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凭借身体原本的记忆本能,向旁边一滚,却在下一秒,被突兀出现的强光晃得一下闭上了眼。
等到再睁开,就发现血刃上的羽毛不知怎么,寸寸消散,自己重获了圣洁的控制权,而眼前莹绿色的强光之中,则凭空出现了一个清瘦的身影。
“……果然是你搞的鬼,”这下对面那个怪物连正常的那半边脸也被层层剥掉了表皮,声音中比起先前,透着更为实质的阴冷,“你·这·渎·神·者。”
但那身影却全然不动,只一抬手,便有数条莹绿光鞭疾射而去,将它层层缠覆,重重地嵌进了墙里。接着微微侧头,没什么表情地瞥向了我。
我这才看清了她的脸——是一个年纪大概在四十左右的女性,身穿类似贵族才有的、现在已经很少看到的复古长裙,和我一样……是金发灰眼。
我觉得自己从未见过她,却难以抑制地生出些熟悉感,甚至还莫名觉得,她好像比记忆中变得更加的无机质……和冰冷。
——“最后一个,是什么。”
她没有开口,但与年纪极为不符的、苍老的声音却在同一刻于我的脑海中突兀地响起。
我认得这个声音,是之前在罗德的梦境中听到的……那个声音。
可……最后一个是……?
她没有说清楚,但我却莫名觉得她是在问我想要什么。
我想……
我下意识地望向对面那个已然快要找到办法挣开束缚的怪物,张了张嘴。
我想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的圣洁会……;
不,我想……我想离开这里;
我想去找亚连;
我想知道……师父到底在哪里;
我还想知道林克是不是真的死了;
我想……
——我想见到拉比。
在下意识地喃喃出这句话的一刻,我只觉左边的口袋陡然变得滚烫无比,紧接着随着里面倏地响起的歌声,我的脚下忽然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同心圆。
我眨眼间便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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