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撞得实在是太结实了,我又是刚醒,脚下本就软得跟踩棉花差不多,被这么一撞,出于惯性,直接就向后仰了过去。
来人比我高出一头,见状也是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把我给拉了回来。
和孩子截然不同的、陌生又熟悉的男性气息兜头拢下,我茫然地就着他的力道站稳,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了这人因衬衣的V字领口开得太大而露出来的……漂亮的锁骨。
再往上看,就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而突显出来的喉结,和完全褪去了婴儿肥、青涩中已经现出棱角的面部轮廓,没被发带束起的红色头发散垂到了颈侧,翡翠一般颜色的眼睛眨了眨,低下来和还有些懵逼的我对上了视线。
“拉比?”身后传来亚连惊喜的声音,“你变回来了?”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这是变大了,然后……鼻腔一热。
我一把捂住了鼻子。
虽然我好歹也是个正常女人,面对此情此景,就算流个鼻血也……不,是不流个鼻血表示一下都对不起他特意露出来的这个锁骨——但相信我,这次真不是因为这个!
嘶——疼死了,他这胸到底是什么做的啊?
要不是我全程睁着眼,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直接拿鼻子去跟石头硬磕了。
“嘛,托熊猫老头的福,总算是恢复正常啦!”拉比闻言,立刻把视线转到了亚连那边。
但他似乎忘了松手,说话的同时,依然牢牢地握着我的肩头,掌心温热而干燥,隔着层衣服都能感觉到那股不容忽视的热度。
原本稚嫩的嗓音更是彻底地恢复了少年特有的质感,声线清爽干净,尾音微微上挑,带着某种我形容不太出来的痒意和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灼热呼吸,呼呼地直往我的耳朵里钻。我条件反射地想躲,却又被他按着,动弹不得,偏偏他回答完亚连,还特意地低下头来问我。
“对了塞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咦?为什么要捂着鼻子?”
因为再不捂着,鼻血它就要出来了啊!
……好吧,就算捂着,它也顽强地一泻千里了。
“……是不是歪了?”一番手忙脚乱之后,鼻子里塞着两个纸团、已经毫无形象可言的我一脸生无可恋,“不,肯定已经断了吧……”
“只、只是撞了一下啊,”拉比也有点怀疑人生,在这种我巴不得离他几丈远的时候,还非要凑过来仔细地查看,“应该不至于……那么严重吧?亚连,你觉得呢?”
我立刻转过头,去看亚连。
因为我这个头转得实在是太过突然,亚连还没来得及收起自己那个惊呆的小表情,张了半天的嘴,才想起来要附和:“啊……虽然歪没歪不太好说,但断,应该是没断的。”
……恕我直言,你这真的是在安慰而不是在火上浇油吗?
“干嘛吓唬她啦,”拉比也不满地说了他一句,随即转向我,“别听亚连胡说,真没歪,好好的呢,一点事都没有。”
“真的?”我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按了按鼻梁。
“真的真的,”可能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拉比忽然抬手,在我的头顶比了一下,“不过,从这个角度看的话,塞西你真的好小啊。”
我整个一呆,难以置信地抬头望他:“……你这是在非常直白地说我矮吗?”
“欸?不是啦!就是冷不丁换了个角度,”拉比迟疑了一下,“感觉还有点……不太习惯?”
“哦,你这么一说我就懂了,”我深以为然,“就是已经习惯了仰望我伟岸的身姿,对吧?”
其实冷静下来想想,我自己也不是很适应。
虽然从男女之情的角度出发,我确实更喜欢眼前的这个成年拉比。
但怎么说呢,毕竟是自己带了好几个月的孩子,就这么吭都不吭一声、连个告别仪式都没有地突然消失,还真有点……
“什么伟岸啦,又在说奇怪的话……还有塞西你那是什么眼神嘛。”
嗯?什么什么眼神?
我从思绪中拔|出来,不明所以地望向他。
“就是感觉,塞西看到我变回来……”拉比自己也不是很确定,“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我微妙地一顿,眨了下眼,又眨了下眼。
“……不是吧,你还真的在失望啊?”
我顾不上理他,连忙低头揉了揉脸,又酝酿了一下感情,这才抬起脑袋:“这回呢?”
拉比:“……”
拉比极为郑重地一拍我的肩膀:“说真的,比起这种‘儿子终于长大了太欣慰了’,你还是换回失望吧塞西。”
·
趁着这家主人为我们准备晚饭的间隙,亚连终于找到机会,把鼻子里依旧塞着两个纸团的我拉到了靠门这边的角落。
他也是不容易,在洞里的那会儿,他看上去就有很多的事想问,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一路憋到了现在。但就算再着急,出于礼貌的设定,亚连也还是在问之前例行地关心了我一下。
“塞西,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吗?”
——说实话,这点和师父可真像。
但我又不能说,不然他肯定以为我是在骂他。
于是我清清嗓子,装模作样地把问题给抛了回去:“这就要看你具体问的是什么了,是衣食住行这种物质层面呢?还是心灵情感那种精神层面呢?”
亚连笑得极为和善:“……要是再卖关子的话,我可就不听你显摆了哦?”
“别呀,你问,你随便问,”我连忙竖起两根指头,“以师父的人格担保,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又来……就是你和拉比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啦,感觉他现在就跟变了个人似的,都不是一般地依赖你了。”
“你这不是废话吗,他一个小胳膊小腿的人类幼崽,要是没有我,肯定早就被社会的大环境给淘汰了呀。”
“……竟然用了‘人类幼崽’这种词。”
“而且我和你说,”我继续和亚连嘚瑟,“之前在火车上,他还主动地叫过我‘妈妈’呢。”
“拉比这段时间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啊……还有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吧!”
我不满:“怎么就不值得炫耀了?”
“你就不怕真发展出什么母子情吗?”
我眨了下眼,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后,登时一脸惊恐:“想什么呢,我们连发色都不一样!”
“怪谁!还不是你自己总乱开这种玩笑!还有这是发色的问题吗!”
亚连又好气又好笑,顿了顿,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了,不管过程怎么样,起码你们现在的关系确实比之前好了很多,几乎都称得上是突飞猛进了——虽然只是从“认识的陌生人”上升到了“熟悉一点的朋友”这个高度。”
“……你不觉得自己这最后一句特别的多余吗?”
“不觉得,因为是事实,”亚连说着,忽地一顿,“啊,拉比出来了。”
我连忙转头,就见拉比真的披着团服地从里屋走了出来,眼看就要过来我们这边,却在路过楼梯口时,被书翁叫去了窗边。
冰雪世界特有的圣洁白光透过菱形的窗子洒进来,暖融融地化开在正笑眯眯地和拢着袖子的书翁说话的拉比身上,从我这个角度望去,就好像是他这个人在发光一样。
至于旁边的书翁,都已经虚化成背景板了,可能再过一会儿,就会从我的视野中彻底地消失……嗯?
等等,李娜莉怎么过去了?
“说起来,李娜莉一直都很担心你们呢,”亚连顺着我的目光望过去,“她总觉得是自己的错,才让你和拉比遭受了这场无妄之灾。”
“这怎么能叫无妄之灾呢,”我看到李娜莉眼含愧疚地和拉比说了句什么,然后拉比枕着双臂,对她笑了一下,“从结果来看,她分明就是个让人心想事成的小天使啊。”
就是这个小天使她回来了,她带着成千上万棵柠檬树一起回来了!
“怎么了,塞西?怎么感觉表情怪怪的?”
能不怪吗?柠檬树它都欢快地围绕着我了。
甚至身为背景板但好歹聊胜于无的书翁还走开了,只留下了他们两个人。
我望着拉比专注地和李娜莉说话的样子,不知怎么,忽然就想起了之前在土耳其和他们汇合的那次——当时我也是这样站在旅馆的门口,望着他们像家人一样亲密地互动,而我望了那么久那么久,对旁人的视线向来敏感的拉比也始终不曾往我所在的方向看过一眼。
一眼都没有。
一瞬间,我竟生出了某种微妙的时空错位感。
就好像朝夕相处的那百余个日夜,都在这一刻,被冥冥中一只无形的大手悉数地抹去。
就好像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距离依旧那么遥远、我从未走近过他一样。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
……好吧,也还是留有很多后遗症的。
就比如晚饭时,那边热气腾腾的饭菜才刚上桌,我这边就已然条件反射地站起了身,拿过一张空盘,把每样菜都拨出一点,然后递给了拉比。
拉比也非常自然地接了过去,拿过筷子,夹起尝了尝后,还撒娇似的一点其中某样:“塞西,这个,这个多夹点。”
然后我们就发现四周陡然安静了下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动作,一脸惊悚地瞪着我们。
拉比和我对视了一眼,迷惑地望回他们:“怎么了?你们怎么都不吃啊?”
“……还好意思问怎么了,你这笨蛋小鬼!”书翁忍无可忍,直接跳起来,一脚把他踹到了墙上。
“干嘛突然踹人啊!你这熊猫老头!”
“自己没长手吗!多大的人了还让塞西小姐帮忙夹菜!”
“……啊,”拉比捂着脸地从墙上滑下来,在地上坐了好几秒,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我忘了已经恢复了。”
其实我也忘了。
“那个,我们还是先吃饭吧。”李娜莉说。
于是桌上的食物就这样地被分成了三个阵营——亚连的一大堆,我的一大堆,以及他们三人的一小堆。
“说起来,拉比,”亚连嚼着一种叫糌粑的食物,“是我的错觉吗?你的团服上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不,不是错觉啊,亚连!”拉比就等着这一刻呢,闻言立刻惨兮兮地一指自己身上阔别已久的团服,“你们都不知道,我能保住这条拉链已经是非常非常非——常的不容易了!”
“欸?团服上的装饰怎么都不见了?”李娜莉也发现了不同之处。
拉比夸张地叹了口气,控诉似的转向了我。
我立马镇定地把脑袋往食物山里埋了埋。
只有书翁淡定地喝了口茶,眼皮抬都没抬:“都卖掉了吗。”
亚连:“可是,不是说你们这一路都在隐藏驱魔师的身份吗?卖这些会暴露的吧?”
“嘛,你说得对,”拉比微妙地顿了顿,“但你觉得塞西会考虑不到这些吗?”
“——她直接在一开始,就拜托探索部队的人全都给融成银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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