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猜测

    玄天赦苏醒得很快。

    “这是哪?”他蓦地睁开双眼,神色从迷茫很快便转到了清明。

    他所处的空间不大,内饰更为简陋,有些破败的灰色毯子铺满了整个空间。他扯着脖子向一侧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了正歪歪扭扭倚着睡着的寒诀。

    “是马车?”

    “小主子,你醒了啊。”寒诀听到他的声音,也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见他已经转醒,脸上的喜悦之情藏也藏不住。

    玄天赦缓缓地坐了起来,扭了扭头,环顾四周。却是如他所料,这是一个马车内部。但是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忙道,“你哪里来的马车?屠仙宗外只有潞城的昌隆马场,你怎么又跑回去了?”

    “当然没有,”寒诀忙伸手扶了玄天赦一把,掖好他背后的靠枕,让他好舒服地在车里坐着。看铺排好一切,又掀开了布帘,指着外面拉车的说道,“小主子你看看,这哪里是马车。”

    玄天赦定睛一看,拉车的是两匹红色鬓毛的高大灵兽,名为赤鬓马。虽然这种灵兽叫着马的名字,却和马长得一点不像,头上甚至还有两只牛角,性格也更为暴躁。他却是不知寒诀竟有如此本事,抓到了这么两只灵兽来拉车,它们也还任劳任怨地干。

    寒诀朝着两只灵兽努努嘴,自夸道,“我还是挺厉害的,竟然能驾驭得了赤鬓马。”

    玄天赦见他笑得开心,也笑了,只是笑的时候牵着浑身疼痛,不禁咳嗽了两声。寒诀连忙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

    “你这刚解毒,身子还没好完全呢。”

    玄天赦勉强的扯了扯嘴角,“说到解毒,果真鬼佛给我的是剧毒。也不知我这个曾经的同门又怎得惹到了他,竟让他下如此黑手,真是可怜可悲。”

    “你当时在我面前晕过去,当真是要吓死我了。”寒诀说着,还是一副惊魂未定、不敢回忆的模样。

    “不过……”玄天赦顿了顿,想到张仲琰对他莫名的恨意,便说,“鬼佛既然想置我于死地,便肯定是下了狠手,这毒肯定不是一般的毒药。你是用的什么办法,才将我体内的毒药逼出来的?”

    “没什么,你中的毒不重,真的。”

    “不重?”他微微侧头,看见了自己领口位置发黑的血迹,“呵”地笑了一声,说,“那这衣服上的血迹呢,你总不能骗我,是我自己毒发后吐出来的吧?我怎样才能吐到这个位置,而其他地方不脏?”

    寒诀见他看到了自己吐出的血迹,心里虽是有达成目的的窃喜,但是脸上表现的真挚,“真的,你相信我,小主子。”

    “若是我信了你,我便是蠢顿如猪了。快说——”玄天赦仍是死盯着寒诀,只不过那眼神中比起前两日的质疑,却多了一分不解的温和。

    “其实是我用了一个法器,这才将你身体里的毒素逼出来的。”寒诀深吸了一口气,装作不愿吐出秘密的样子,说,“只不过那法器,我不方便说,便随便扯了个幌子。”

    “受伤了?反噬了?”玄天赦问。

    “嗯,反噬了。”寒诀点点头。

    玄天赦的眸光经久未动,随后才从鼻腔发出了一声轻响,“你倒真是有能力,反噬了还在这里抓灵兽,安排马车。”

    “我总想着救你出了屠仙宗,可能会有追兵,便急急忙忙抓了灵兽找了车。想着魔界总是不安全的,就向人界跑了。只祈求别人不发现我是魔修,就好了。”寒诀解释道,双手还合十在胸前拜了拜,看着蠢得真让人恼火。

    “寒诀,你啊……”他心下一慌,却是知道自己不管怎么说,都是欠了寒诀一个人情。寒诀这个人竟对自己只认识两日之人,尽如此之力,也着实让他心里感动。

    “你说反噬了,什么样的反噬?”

    寒诀一听玄天赦问起反噬是怎样的,脸上顿时变了五六种颜色,欲说还迎的样子倒叫人看了发笑。他几经踌躇,还是开口,“就……咱们二人不能离开对方超过两丈远。若是离了两丈之外,便再也动弹不得。”

    见玄天赦面色不对,他又解释,“我确实也不知道这法器的反噬,竟然如此诡异。我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玄天赦抬抬手,却是劝慰道,“这样的结果也不是你所能预料的,我还没多谢是你救了我呢。”

    这赤鬓马虽不比玄天赦来时坐的灵兽快,却也是比普通马车快了许多。只是车厢太小,偶尔颠簸间玄天赦时常会不小心碰到寒诀的身体。寒诀倒是真的如原身蛇一般,同体冰凉,在这秋日里的寒风中,更让玄天赦打了个哆嗦。

    经此一事,玄天赦也知晓是寒诀在自己中毒颇深的时候,舍命相救。多了几分信任下,他便先开口问了自己在地牢中产生的疑惑,“我师妹在地牢墙壁上所写的是她三月前屠了周家满门,鬼佛也验证了三月前这个时间节点的真实性。那么,为什么我在几日前才收到信件,信上写着她在屠仙宗内,这当真是奇怪得很。”

    “师妹?”寒诀疑惑。

    玄天赦流露出有些尴尬的神情,解释说,“实在是我骗了你,那本不是我亲生的妹妹,而是我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的师妹茜羽仙子白梦。”

    说罢,又见寒诀的神色有些难过,便强挺着坐直了身子,手上作了个揖礼表示自己的歉意,“原是名字也骗了你的,在下玄天赦。”

    “玄天赦?”寒诀细细念着这个名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有点讶异地问,“玄安城城主玄天赦?”

    “是。”玄天赦承认,“但是早便卸任了。”

    说起玄天赦真实的身份,也是修真界中一朵奇葩。他原本是玄安城中一罪大恶极的妇人之子,但此妇人临行刑之际,竟在法场上产下一子。产子之时,天象异变,心月狐[1]与轸水蚓[2]并行。这大凶之后便是大吉,从而得了百姓请命,说犯妇虽有罪,但罪不至其子。玄天赦便因此活了下来,以玄安城之玄为姓,上天赦免为名,百家饭以养。到七岁时因天资卓越,被四象门收为外门弟子,可惜天不遂人愿,他一直没有任何际遇可以拜入内门。

    直到五年之后的一次外门大选中,玄天赦力抗其他弟子,得到了青龙阁首座的赏识,五十余年后,终成为青龙阁亲传大弟子。就在修真界中人以为他会继承青龙阁首座之位时,他却辞别了师尊,义无反顾地以大乘仙师之姿,回到玄安城任城主,只为感念多年以前玄安城百姓的仁慈。在他近百年的治理之下,玄安城成了人界最繁盛的城市,他便也功成名就,选择隐退,再不问世事。

    寒诀当然是了解玄天赦是怎样一个人的,只不过在他还没有在玄天赦面前暴露真实身份的时候,他自是不能表现出一幅稀松平常的模样,只得又做不敢置信的样子。

    “我竟是认识了玄城主!”

    玄天赦一笑,也不再继续提及此事,便转了话锋接着与寒诀商讨白梦之事的个中奇怪,“你说这信件是寄了三月方才到我手上的,我确实也是不信的。但是为何能延迟三月之久,我也着实想不通。或许,是有人故意攀扯屠仙宗下水?”

    他言罢,又摇摇头说,“也不大可能的样子,毕竟梦儿是真的出现在了屠仙宗内,也确确实实在地牢中住过一段时日。”

    寒诀品了品玄天赦话中的意思,思虑过后说,“那么这个寄信的人,一定是真的知晓白梦曾在屠仙宗内待过。”

    “是了,你说的没错。”玄天赦十分认同他的看法,“而且,他恐怕也是知道白梦为何会出现在屠仙宗内的原因的。”

    “那就只有一个人了,便是鬼佛。”寒诀沉吟。

    玄天赦先是点点头,细想之后又摇了摇头,说,“不对。你恐怕不知鬼佛与我和师妹的关系,他可是四象门玄武峰曾经的首座,白梦亲生兄长白凛的师父!”

    “竟有如此一层关系?”寒诀惊异。

    “他有多疼爱白家兄妹你却是不知,所以我更倾向于有他人引我出来。而且,这个人他不仅知晓我与白梦的关系,更知道鬼佛曾经的身份。这个人,一定隐藏在屠仙宗内,他是故意的。”玄天赦突然转头看向了寒诀,目光晦涩不明,看的寒诀心里一阵发毛,以为自己哪里露了馅。

    “况且,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我却是从未听说过。”他想起了白梦在墙上所书的屠了周家三十六口,一时间也不知作何感受。白梦虽是性子骄矜,却也是个明事理的女子,不会平白无奇地就去屠了人家满门,这其中定有什么往事是值得深究了。

    “周家一家三十六口,白梦究竟为了什么,非要杀了他们不可。”

    寒诀听闻此事,也是紧皱了眉头,道,“这件事,恐怕你得——”

    “回四象门,问过师兄才会知晓。”

    注:

    [1]心星造作大为凶,更遭刑讼狱囚中。将逆官非田宅退,埋葬暴卒死相从。婚姻若是逢此日,子死犯亡泪满腮。三年之内逢遭祸,事事教君没始终。

    [2]轸星临水造龙宫,代代为官受敕封。富贵荣华增福禄,食盈库满自昌隆。埋葬吉星来照助,家宅安稳且无凶。更有为官招帝宠,婚姻龙子出龙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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