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草堂正厅内, 一排排站满了将军府中各院落的管事, 为首的是管家刘叔。
原本还在低声讨论着的众人, 在看见被扶出来的宋云昭后,霎时安静下来。
夫妻二人在主位坐下后, 刘管家引着众人上前拜见。
主母进门后受下人拜见是历来的规矩, 一方面是日后好接手中馈, 另一方面便是让下人们认认人, 免得以后不小心冲撞了。
这些个管事婆子们在听说新夫人是个眼睛看不见的后,原本还存了点糊弄的心思,如今见将军亲自过来撑场面,一个个不由得凛了心神, 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拜见过后,那些个在府中有脸面的婆子开始一一站出来介绍自己, 掌管府中哪种事务等等, 宋云昭看不见,认人便交给了身后的流萤三人。
众人介绍过后, 由流萤出面代为训话, 她自跟在宋云昭身边, 见识过不少大场面, 此刻丝毫不怯场, 面容严肃,声音沉稳,端足了大丫鬟的气势。
训话过后,由轻罗青黛二人上前发了喜钱, 这一顿敲打下来,这些个管事婆子们顿时心中有了数,知道新夫人虽然年纪小,却是个不好糊弄的,一个二个不约而同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在这之后,管家又将府里的账册并各院钥匙交了上去,因着傅寒关先前嘱咐过她,宋云昭也没有推辞,吩咐轻罗青黛二人接了过来。
“我初来乍到,对府中事务还不甚明了,日后若有处理不周之处,还赖各位提点。”
宋云昭这番话说得极为客气,下人们齐首应诺。
拜见过后,下人们鱼贯而出,方才还有些拥挤的客厅顿时空旷下来。
宋云昭看向坐在她身旁的男人,一脸认真地承诺道:“承蒙将军信任,将管家权交于我,日后我定当竭尽全力打理好后宅,不辜负将军信任。”
按照她所想,若想接手将军府中馈,估计也得等眼睛复明之后了,当初阿娘也是那般与她说的。
只是没想到新婚第一天,傅寒关便命管家上交了账册与各库房钥匙,实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
见她瓷白的小脸上满是郑重,傅寒关不禁莞尔,“刘管家是可信赖之人,日后若是我不在府中,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找他,有事尽量吩咐下人去办,别累着自己。”
他娶她回来可不是为了掌家。
他话里话外都是为自己着想,宋云昭听了后不由得双颊泛红,垂下头有些羞涩地应了一声。
这一番耽搁下来,一上午的时间便过去了,傅寒关携着小妻子回了寝居后便吩咐下人传膳。
宋云昭闻言有些惊讶:“不去前厅与姨娘她们一起用膳吗?”
傅寒关牵着她在圆桌旁坐下,“不用,我们都是单独用膳,今早只是让你们互相认识一下。”
而且他发现小妻子早上有些放不开,与其各自别扭,倒不如分开。
宋云昭听罢后心中松了一口气,抛开一起用膳的别扭尴尬不提,她更不想每日都见到何珍娘。
下人们很快便摆好了丰盛的膳食,夫妻二人无限温馨地用完午膳后,傅寒关去了书房,宋云昭则回了内室午歇。
小睡了一个时辰后,宋云昭起身让青黛为她针灸,等针完灸轻罗正好端来了熬好的药。
尽管已经喝了将近三个月的药,宋云昭此刻还是闻不惯这个味道,她忍不住蹙起眉头,接过玉碗一饮而尽。
傅寒关从书房回来时,正好看到她皱巴着一张小脸,屋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中药味。
流萤连忙从桌上的蜜饯盒里捏出一颗腌渍的青梅喂过去,宋云昭嘴里含着酸酸甜甜的梅子,压下舌根里泛的苦涩味。
傅寒关在一旁看得好笑,上前去握住她绵若无骨的柔荑,“正好无事,我带你府里的园子逛逛?”
宋云昭欣然同意,任由男人牵着她出了院子。
如今已将近十月底了,气温不似盛夏那般燥热,拂面而来的微风送来阵阵秋意。
园子里各种菊花争相盛开,葳蕤争芳,远远望去美不胜收,路边丹桂浓绿色的枝叶间绽放出星星点点金黄色的花朵,金灿灿一片,散发着馥郁的清香。
傅寒关牵着宋云昭走在前面,低着声为她介绍着眼前美景,他描述得细致生动,宋云昭脑海里很容易便想象出他所叙述的画面。
流萤与青黛二人远远的跟在后面。
他们夫妻二人没走多远,刚走过一弯拱桥,便见对面缓缓走来主仆三人。
何珍娘正无所事事地逛着园子,偶然遇到兄长后她眸光一亮,心头还没来得及涌上欣喜,随后便看见了一旁的宋云昭。
她脸上的笑意僵住,目光死死盯着两人亲密地牵在一起的双手,心头一刺,无意识攥紧了手里的绣帕。
身旁丫鬟见她脸色阴沉,不由得惴惴地唤了一声:“小姐?”
何珍娘压下心头涌上来的嫉妒,她脸上努力挤出一抹笑容,迎上前去,“哥哥与大嫂这是在逛园子?”
这声音宋云昭再耳熟不过,不由得轻蹙起黛眉。
瞥见她,傅寒关黑眸中清浅的笑意褪去,又恢复成以往清冷的模样,微微颌首。
何珍娘见兄长待自己与方才对着宋云昭的态度截然不同,心头泛着酸涩,不由得扯紧了手里的帕子道:“哥哥向来事物繁忙,自去忙自己的事吧,索性我无事,便由我陪着大嫂逛逛园子吧。”
她一边说一边无比自然的挤进两人中间,隔断了他们夫妻俩牵在一起的手。
“正好前面有一处好景,妹妹这就带大嫂去看看。”
何珍娘说完也不顾宋云昭的意愿,伸出手去挽住她的手臂,径直拉着人往前走。
傅寒关见状眉头皱起,见她俩手挽着手好姐妹似的走在前面,他便默默地跟在后边。
只是却在心中思量着要再请一位教养嬷嬷进府了,小妻子太招人喜欢,连逛个园子都有人跟他抢。
而前面的何珍娘挽着宋云昭压低了声音道:“我哥哥贵为大将军,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大嫂若是无聊想找人逛园子,遣人来唤妹妹一声便是,何必打扰哥哥处理公务?”
她表面上一副为兄长着想的模样,实则语气里却泛着浓浓的酸意,宋云昭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下意识试地探了一句:“妹妹误会了,是夫君怕我无聊所以才拉着我出来逛园子,且今日是我们成婚第一天,夫君正在休假,并无公务在身。”
听她一口一个“夫君”叫着兄长,还道是兄长主动提出的逛园子,何珍娘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像是喝了一口陈年老醋,牙根都泛着酸,心里面嫉妒得恨不能撕了旁边这张妖妖艳艳的脸。
“即便如此,大嫂也不该时刻想将哥哥掬在身边,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若说宋云昭先前还有些怀疑,现在基本能断定心中的猜测了,她万万没想到,这个何珍娘竟然对她的夫君起了这般心思。
虽然他们二人不是亲兄妹,但韩氏到底是傅寒关父亲的妾室,名头摆在那,若是不小心传了出去,难免会惹人诟病。
说不清楚心头涌上来的是什么滋味,宋云昭忍不住出声呛了她一句,“我和夫君正值新婚,传出去了外人也只会说我们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妹妹怕是想多了。”
何珍娘闻言脸色彻底阴沉下去,强烈的嫉妒啃噬着她的心脏,眼角余光瞥见前面不远处的路面上凸起的一块石头,她来不及细想,下意识就挽着身旁的人上前了几步。
宋云昭本就不喜她,如今又勘破了她的小心思,更不愿再与她做戏下去,正想抽回自己的手臂时,脚下突然被绊了一下,挽着她的手臂也跟着松开,她抓不住借力的地方,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方倒去。
傅寒关虽跟在后面,目光却一直追随着前面那一道纤细的身影,眼见着她要摔倒在地上,他来不及思考,整个人下意识地冲上前去一把揽住那不盈一握的细腰,将其勾到自己怀里。
宋云昭惊魂未定,一张小脸泛着苍白,心脏“噗通噗通”像是要跳出胸口,她抓住男人胸前衣襟,像是被吓得不轻。
傅寒关垂下双眸,见她神情慌乱,娇小的身子细微地颤抖着,顿时有些心疼,伸出大掌轻拍着她后背安抚道:“没事了,别怕。”
男人嗓音低沉有力,拥着她的怀抱宽阔温暖,充满了安全感,宋云昭渐渐镇定下来,耳边传来何珍娘的声音。
“对不起大嫂,都怪我没有拉住你。”
何珍娘也是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样子,惊慌失措地看向兄长,眸子里浮现出莹莹泪光,语气里充满了歉疚道:“哥哥,是我不好,你罚我吧。”
宋云昭闻言忍不住咬紧了下唇,方才走得好好的,她突然被一股大力硬拉着向前,若说何珍娘是无辜的,她才不信。
偏偏自己看不见,也拿不出证据来,即便说是被推的,估计傅寒关也不会相信。
傅寒关瞥了何珍娘一眼,方才他走在后面,只看见她俩手挽手走在一起,然后宋云昭就被绊了一下,他来不及细想就冲了上去。
只是,“窈窈看不见,你既牵着她就该当心点,这次便算了,下次注意些。”
他语气不算重,何珍娘却被训斥的脸色一白,神情充满了委屈,心里暗骂宋云昭是个狐狸精,勾得兄长心都偏得没边了。
傅寒关说完正准备牵着小妻子回去时,却见怀里的小人儿用雪白的小手揪着他的衣襟,仰起一张色若春花的小脸娇滴滴道:“夫君,我脚疼。”
何珍娘在一旁看得差点撕烂了手里的帕子,一双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果真是个狐媚子,光天化日之下当着她的面就敢勾引兄长,真真是不要脸。
傅寒关一听小妻子说脚疼,哪里还有空闲注意其它,连忙俯身一把抱起她娇软的身子,匆忙往劲草堂而去。
宋云昭躺在男人怀里,伸出一只手臂环住他的脖颈,精致小巧的下巴抵在他坚硬的肩膀上,脸颊对着男人身后何珍娘的方向,绽放出一个得意至极的明媚笑容。
何珍娘既然敢让她吃个哑巴亏,她便敢当着何珍娘的面与傅寒关亲亲密密,嫉妒死她。
如宋云昭所料,站在原地的何珍娘在看到她脸上露出的挑衅的笑容后,差点气背过去,心中恨恨地跺了一下脚。
宋云昭这个小贱人,当着兄长的面是一套,背后对她又是一套,终有一日,她要在兄长面前,撕破她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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