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季的雨水尤其充沛,缠缠绵绵下了几天方肯停歇,带走了几分燥热。
雨后初霁,远处天边挂着一弯颜色浅淡的彩虹,阳光撒下来,庭院里的花草树木吸饱了雨水,一改往日焉焉的状态,重新焕发出活力。
宋云昭扶着流萤的手往松鹤堂去,空气中弥漫着清淡的花木泥土气息,让人闻了神清气爽。
松鹤堂门前的小丫鬟看见缓缓走过来的主仆二人,连忙上前见礼:“奴婢见过大小姐。”
宋云昭微微颌首,正待进屋时,耳边却听见从里面传出一道陌生又熟悉的清冷男声。
“祖母在会客?”
想到屋中的贵客,小丫鬟脸上情不自禁流露出一抹惧意,“是傅将军。”
她一直觉得像二老爷那般眼睛瞪起来像铜铃,说话声音震耳朵的将军已经够吓人的了。
没想到今日来了一个将军,光是不说话往那一站,那气势都压得她抬不起头来,比二老爷还要可怕。
傅将军?
宋云昭挑了挑眉,莫不是傅寒关?他来府中做什么?
屋中的老夫人听见外面的动静,扬声询问:“可是窈窈来了,快进来。”
小丫鬟忙不迭撩开帘子,流萤扶着宋云昭走了进去。
屋内,老夫人坐在主位上,下面宽椅里坐着一个着深色绣暗纹直的男人,男人面容俊美,黑眸深邃,坐姿挺拔如松,身后还立着一位年轻随从。
傅寒关漫不经心的转动着目光落在走进来的少女身上。
少女着一袭荷绿色绣花长裙,衬得肤色愈发晶莹如雪,丝带束出一截小腰,纤细如风中柳枝,好似一掐就断。
巴掌大的小脸上眉目精致如画,唇畔笑意盈盈,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祖母。”就连声音也是娇娇软软的极为动听。
老夫人招手将小孙女唤到身边,替她介绍坐在下首的男人,“这位是傅寒关傅将军,与你叔父是军中同僚,今日过府是特意来探望你叔父的。”
次子常年征战沙场,身上落下了大大小小许多伤,尤其是那一双腿,一逢阴雨天便疼得难受,这几日便告病在家休养。
“这是我的孙女云昭。”老夫人向着傅寒关介绍道。
宋云昭朝着男人浅浅行了一礼,“傅将军。”
傅寒关颌首,待看见少女没有一丝神采的眼睛时,又出声道:“宋小姐。”
互为引介过后,老夫人便招来身边的大丫鬟绿荷,“你领着傅将军去西跨院见二老爷。”
绿荷闻言偷偷瞥了一眼那面无表情,气势慑人的傅将军,小腿肚不禁有些发软。
正准备硬着头皮上前时,便听见宋云昭突然道:“正好我也要去看望二叔,不如就让我领着傅将军过去吧。”
她一直想当面感谢一下傅寒关。
绿荷顿时如蒙大赦,一脸感激地看向宋云昭。
老夫人见此便笑着点头应了。
傅寒关起身朝着上首行了一礼,“晚辈告退。”
随后跟在宋云昭身后出了松鹤堂。
松鹤堂距二房一家住的西跨院有一段距离,宋云昭左边是流萤,右边跟着傅寒关,两人中间隔着一大段空隙。
思虑良久,宋云昭出声打破寂静:“上次多谢傅将军出手相救。”
她声音郑重,脸上神情充满真挚。
前些时日宣平侯世子宋云祈已经亲自登门致谢过了,傅寒关没想到她还一直记在心里今日亲自道谢,“没什么,宋小姐不必挂在心上。”
宋云昭闻言黛眉一弯,笑靥如花,明媚动人:“傅将军如此乐于助人,倒是与传闻中一点也不相符。”
与冒充救命恩人借机接近她的萧明璋相比,高下立现。
傅寒关侧眸,清冷的视线落在那瓷白细腻,娇美动人的侧脸上,上面漾出一个浅浅的梨涡,里面像是盛满了琼浆玉露,格外醉人。
男人注视了片刻,最后默默移开了视线,没再说什么。
四周又安静下来,一直到西跨院。
此前已有小厮来报过信,他们二人到正厅时,武安侯宋璩已经在等着了,见他们进来,朗笑着上前拍了拍傅寒关的肩膀。
“临渊来了,倒是稀客。”
临渊是傅寒关的字,只是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这般唤他了。
宋璩这手平日舞刀弄枪惯了,力气大得惊人,寻常人等闲禁受不住,然而傅寒关却眉头都没皱一下,声音四平八稳:“听闻侯爷抱病在家,晚辈特来探望。”
当初傅家获罪被流放边关,他投身军营后,是武安侯念着昔日与祖父的情分赏识于他,这份恩情他一直记在心里。
之前一直跟在傅寒关身后的长随上前双手奉上带来的珍贵药材。
有下人上前接过,宋璩带着傅寒关落座,然后命丫鬟上茶。
宋云昭掏出一个精致的香囊递给流萤,示意她送过去,“我听婶母说二叔腿疾复发,夜间难眠,所以这几日调了一息安神香出来,安寝时燃一小块在香炉里有助安眠。”
这安神香说是她调出来的也不尽然,不过是她在旁边指点,流萤按照她的吩咐调出来的。
她会调香还是前世青黛来到她身边后,见她整日里无甚消磨,亲自教会她的。
宋璩接过流萤送过来的香囊放在鼻尖处闻了闻,一股清幽的药香味萦绕在鼻端,让人绷着的神经为之一松。
“小丫头有心了。”宋璩将香囊贴身放着。
“二叔用了若是觉得好,便着人吩咐一声,侄女再调些送过来。”宋云昭轻轻抿唇一笑,嗓音软软道。
白皙的脸颊上又现出浅浅梨涡,惹得傅寒关忍不住盯着多看了两眼。
宋璩含笑应了,随后看着侄女道:“丫头在这听我们谈话也没甚意思,不若去找斓儿。”
宋云昭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她摇了摇头后道:“不了,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几天前宫中下了旨意,聘周太傅家的嫡长孙女周婵月为太子妃,立汝阳伯府嫡长女段采薇,岑御史嫡次女岑瑶为太子良娣。
容斓落选,情绪有些不佳,这几日一直躲在屋里没出来,她才懒得凑上前去。
上辈子容斓记恨自己害得她没有入宫,这一世自己没有插手,结果还不是一样的。
宋云昭分别朝着宋璩和傅寒关福了一礼,随后扶着流萤的手转身出了正厅。
外面灼烈的日头蒸发干了地面上的雨水,气温又升了起来,流萤一路扶着宋云昭走在阴凉下避开阳光,慢慢回到居住的汀芳阁。
轻罗将她们迎进屋,奉上花茶,随后掏出一份烫金请柬来,“这是方才门房送过来的,说是宫里人递来的请柬,斓姑娘那儿也有一份呢。”
宋云昭不紧不慢地饮完一杯花茶,随后才吩咐轻罗打开来看。
轻罗流萤二人自小跟在宋云昭身边,都跟着认过字,有时还会为宋云昭代笔回信。
轻罗闻言打开请柬快速地看了一遍,待看到落款处时诧异地眨了眨眼,以为自己是看错了,“六公主后日及笈,邀请小姐去宫中观礼呢。”
宋云昭听罢后敛下双眸,思绪一下飘远。
六公主萧令仪,瑞王萧明璋胞妹,乃柳贵妃所出,颇受承和帝宠爱。
前世便是在六公主的及笈礼上,柳贵妃当着承和帝的面,提起了她在多宝阁门前惊马被瑞王救下的一事,入了承和帝的眼,得了他一句有缘。
后来瑞王旧疾复发,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还是一日朝上,司天监的监正上禀承和帝,道瑞王体质多灾,得寻一位有缘之人常伴身侧,为他驱灾避祸。
承和帝听闻后,次日便下了圣旨,册封她为瑞王正妃。
“小姐,要不我们找法子推了吧?”流萤一脸担忧地道。
六公主明知道小姐眼睛看不见,却还专门送了帖子邀请,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再者,到时来赴宴的贵女们那么多,保不齐会有一些难听的话传进小姐耳朵里,她怕小姐听了难受。
“为什么要推了?”轻罗闻言有些不解:“若是六公主知道后心生不满怎么办?”
她家小姐上次因为脸上过敏错过了太子选妃,不然太子妃之位哪轮得上周婵月的头上。
这次好不容易又有了一次进宫的机会,若是入了哪位贵人的眼,赞上一句,传出来于小姐的名声也好听些。
“轻罗说的对。”宋云昭幽幽道。
六公主被柳贵妃宠得飞扬跋扈,目中无人,且又是个小心眼的,最是看不惯别人风头压过她。
此番自己若是不去,难保她会心生芥蒂。
况且,这次进宫,她主要是要撇开与瑞王“有缘”的名头,免得再入了承和帝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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