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词的出现仿佛触动某个开关, 一切如拨云见日，清晰地展现在他面前。
上辈子他出关没有遇见曲进，而是去了相反的方向，跌跌撞撞了好久才搞清楚状况。
然后末日就来了, 这次他只有一个人, 漫无目的地游走在这个世界，虽然一路上救了不少人，但也只把他们送到幸存者基地就离开了，直到遇见齐方。
那时齐方的脸上灰扑扑的，看不清具体模样，唯有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在昏暗的仓库里犹如两颗耀眼的星星，在熠熠闪光, 一下子就吸引了齐元的注意。
鬼使神差地，他走到小孩面前，蹲下来笑着问他：“我叫齐元，我可以带你出去，你要跟我走吗？”
齐方似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 半是期待半是试探地伸出手, 在看到自己满是脏污的手时愣住了。
又看看齐元干净的手掌，他讪讪然收回手，但没想到刚缩回去一半，就被齐元抓住。
他惊讶地望向齐元，直直望进他的眼睛，没在里面看到令人恶心的情绪, 只有专注和温柔，仿佛你是他最重要的珍宝。
那一瞬间，齐方第一次有了想哭的冲动，甚至想扑到齐元怀里，真切地感受这个人的存在，证明不是自己的错觉。
可他没有，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齐元挑眉，忽然将他抱起来，引得他一声惊呼。
猝不及防地对上那双满含笑意的眼睛，耳畔传来这人的轻笑，“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对此，齐方的反应是抓紧了他的袖子，“……嗯。”
跟着齐元离开仓库，外面的太阳很大，晃得他眼睛发酸，下意识闭上眼睛。
下一秒，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覆盖在他眼皮上，“突然见光对眼睛不好，乖，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齐方心尖一颤，在眼眶里徘徊许久的泪花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对未来充满希望，如果之前的苦难都是为了和这人相遇，那么他心甘情愿。
从记事起，母亲就对他说，他男生女相，长得过于艳丽对一个男孩子来说不是好事。
在他的印象里，几乎所有男人看他的目光都让他觉得十分厌恶，虽然他父亲早早去世，但还好母亲是个泼辣性子，一直护着他。
前不久，母亲去世了，他被人收养，男主人一直对他动手动脚，还好末日来了，这家人丢下他逃走了。
他不得不把自己弄成脏脏的样子，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好自己。
他已经饿了很久了，齐元的出现对他来说就是一块香喷喷的烤肉，能在末日这么久还保持整洁的，身上绝对有很多物资。
他心底暗暗盘算该怎么做才能从他身上捞点油水，不成想他直接走过来，问自己跟不跟他走。
然后他做了一生中最正确的决定，但他后来也做了最错误的决定，让他失去最重要的人。
被齐方背叛后，齐元想了很多，如果他当初没有在那座城市多做停留，没有碰见齐方，他会怎样？
大概会找个地方呆到死，毕竟熟悉的人都不在，修真界也没了，他和这个世界如此格格不入，还不如就此消散于天地。
反倒是遇见齐方，让他这些年一直忙来忙去，没时间想这么多。
他苦笑着摇摇头，看来他真的是一点也不了解齐方，竟然不知道他对自己怀有这样的感情。
齐方也没想到齐元竟然这么决绝，直接切断自己和芥子空间的联系。
在齐方成年时，齐元就将芥子空间的所有权分给他作为成年礼物，他知道芥子空间里有很多东西，怕齐元拿出来后他更对付不了，于是就封住芥子空间，不让齐元进去。
芥子空间是和神识连接在一起的，齐元这么做无疑是将自己的神识强行分成两半。
就算脑袋痛得像快要裂开一样，他也只是脸色苍白地望着惊慌不已的齐方，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冰冷，“既然你想要，就给你好了！”
齐方双目含泪，拼命地摇头，声嘶力竭地喊道：“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是你！至始至终都是你！”
“齐元，我喜欢你啊！”
说出这句话就像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直直地站在原地，眼睛里的疯狂和占有让齐元心惊。
齐元，“……什么时候的事？”
既然最害怕被发现的秘密都被知道了，齐方也就无所畏惧了，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记得了，齐元，你知道吗？你对我太好了，好到我眼里只能看到你，一见到你和其他人亲近，我就会发疯，有时候我真想把你关起来，那样，你就只能看着我了，你目光所及皆是我。”
齐方不顾齐元愈发难看的神色，自顾自说道，似乎要把压抑了许久的感情全部宣泄出来。
“我连每晚的梦里都是你，梦里的你可听话多了，你会……”
听齐方越说越不像话，齐元恼怒地呵斥道：“闭嘴！”
齐方一顿，转而说道：“……梦里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忍，我不得不压抑自己。装出你喜欢的样子，因为我知道，一旦你发现我的感情，绝对会躲得远远的，你这么有能耐，我怎么找得到你？”
齐元想反驳，却又无话可说，因为齐方说的是事实。
齐方一见他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说中了，用无奈的语气掩饰自己的苦涩，“你看，我多么了解你，但你从不了解我，齐元，我真的忍不了了！”
齐元冷冷地说道：“所以你就废了我的修为？”
齐方眼睛微睁，里面尽是无辜，是齐元平时喜欢的样子，现在看来只觉得心里发寒，“是啊，这样你就是和我一样的普通人，这个法子我找了好久才找到。”
齐元气极，失了修为，神识受损的他没有发现齐方的一个爱慕者在悄悄接近，在听到齐方对他的执着后，恨恨地发出一道攻击。
齐元正面挨了一下，吐出的血飞溅到齐方脸上，用掉身上仅剩的瞬移符，逃离了这里。
四级异能者的全力一击不是开玩笑的，齐元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流逝，相信再过不久，他就能去见师傅了。
都到这种时候，齐元发现自己居然还有心情自娱自乐，也不知道迟了几万年，师傅还能不能认出他来。
意识消失之前，他感觉似乎有人把自己拎起来，放在背上，冷冷说了句：“麻烦！”
齐元没想到自己能清醒过来，一个娃娃脸凑过来细细打量他，“你命真大，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齐元，“你救了我？”
娃娃脸，“不是，是我们老大。”
心里暗暗奇怪，这位小少爷难道不知道自己父亲花了大代价请老大出手将他带回来吗？
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娃娃脸收起吊儿郎当的姿态，端正地站起来，“老大！”
“嗯。”唐忝锦扫了眼齐元，眼神还是冷冷的，“你是谁？”
娃娃脸很懵逼，什么情况？他不是任务目标吗？
跟在唐忝锦后面的男人拉住娃娃脸，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老大认错人了，刚刚才把真正的小少爷给他父亲。”
娃娃脸嘴角抽搐，一看老大的冷脸就心底发怵，不敢问老大是不是脸盲，忙拉着他一起撤出去。
其实也不能怪唐忝锦，齐元瞬移的地方就是那么巧，长得就像个娇生惯养的，唐忝锦又没有小少爷的照片，就阴差阳错地把齐元带回来。
齐元认得唐忝锦，但唐忝锦不认识他，于是他就胡诌了个名字，“文二。”
唐忝锦听见这个明显就是胡诌的名字，眉头都没动一下，仿佛就是随便问问，就算齐元叫二狗子他也不会有别的反应。
唐忝锦，“你快死了。”
齐元，“……”
偷听的娃娃脸，“……”老大啊，就算是事实，你也不能说得这么直白，起码委婉一下啊！
齐元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受伤的地方已经愈合，不再疼痛，但他的生命力还在流失，也就再活三天的样子。
齐方可能不知道，一般废人修为的邪术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如果他知道，会不会……
齐元苦笑，呵，想他做什么？
直白的唐忝锦继续说道：“你如果想离开请便，迟负会把你送到你要去的地方。”
第二天，娃娃脸，也就是迟负，将齐元送到他很久之前出关的地方，将人放下后，不放心地说道：“你真要呆在这啊？鸟不拉屎的，虽然没啥丧尸，但只有你一个人，不怕吗？”
齐元笑着摇摇头。
迟负叹口气，从后备箱搬出一大箱食物，都是打开可以直接吃的。
迟负，“这些是老大让我给你的，虽然他看起来很冷，但他人挺好的，说是最后的日子，起码要过得舒服一点。”
齐元，“……”
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又感激又好笑，如果可以，他想好好报答唐忝锦，不过不太可能了。
齐元，“帮我向你们老大道谢。”
迟负嘿嘿一笑，“好说。”
直到车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齐元才收回视线，脸上的笑容也收敛得一干二净。
三天后，齐方才通过种种渠道，找到齐元……的尸体。
于是他疯了，将芥子空间翻了个遍，终于找到一个方法，可以回溯时间……
浏览完所有记忆，齐元感觉心里沉甸甸的，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那件法宝虽然可以回溯时间，但也极讲究因果，之前唐忝锦救了他是因，他把唐忝锦养在身边是果。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当初一看见唐忝锦就觉得亲切，甚至明知他讨厌自己，还是执意把他放在身边。
至于齐方，看来他要找他好好聊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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