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这几日心情十分好, 院子里时常能听见她笑声儿。
自从那日在重阳门见过江知寒一面过后,郭氏这几日只感觉自己做梦都要笑醒。他平安无事,且健健康康回来了, 这个念头一想, 郭氏便觉得这个世上没有什么要比这个还要让自己高兴。
她跪在佛像面前, 更加虔诚殷勤敲打着木鱼, 念着经文。
她要上天保佑她与江知寒平平安安, 还要上天保佑她, 给她一个机会,最好是能让她与江知寒长相厮守。
郭跪在地上想着美梦, 哪怕是只有一丝一毫机会, 她都想与那个人在一起,这个念头只消一想,就让她激动地浑身颤抖。
敲着木鱼手越发快了, 郭低着头继续做她春秋大梦。
门口传来一阵细微开门声儿, 采莲什么时候走进来郭已经不知道了。屋子里黑沉沉, 门窗都关着,像是许久都没见过光。
屋子里依旧是一股檀香味,浓郁甚至有几分呛人。
采莲面不改色往里面走, 将手中茶盏放下,她许久都没到内殿伺候了, 自从郭让她将药给宋掉包后, 她基本上五六日才能到这里面伺候一回。
平日里, 这个点主子都是在念经。采莲不用往身后看,也知晓主子是在干什么。她没回头, 只快步走到内殿, 将袖子里东西拿出来, 塞进了郭首饰柜里。
采莲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不过她也不想知道。
这是叶南鸢给她,只让她藏在郭内殿中。后院之间那些腌臜事采莲就算没做过,也听过。 她知晓这定然不是好东西,却还是义无反顾也去做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可她不为财不为食,她只想好好活着
像这种护不住奴才主子,将奴才命不当命主子,那也怪不了她不忠了。
夜半
四阿哥从书房回来之后,便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之中。书房中灯燃了许久,苏培盛瞧了书案上一眼,随即轻声吩咐身边人,多添两盏灯。
“爷。”屋子里昏黄灯又亮了起来,苏培盛走上前,劝“您今个儿晚膳又没用,政务再繁忙也要顾着自己身子才是。”
四阿哥从回来之后便就一直在书房中,听闻之后头也不抬。
瞧见那样子,苏培盛也不敢再劝。
他沉默看了许久,过了会儿忽然出了门。书房门关上,苏培盛拐弯儿往身侧内殿走去。叶南鸢正躺在软塌上看书。
瞧见苏培盛,她愣儿了一下,身子一瞬间直起来。
“苏公公怎么来了”
叶南鸢放下手中书,身子坐直。苏培盛面上浮着笑,腰却是微弯着“是这样,贝勒爷自回来后就在书房中关着自己不出来,眼瞅着这都到了用晚膳时候了”
苏培盛笑了笑,一脸为难“这不,想让过去劝劝。”
叶南鸢笑了一声儿啊,搭着扶手站了起来“我当是什么事儿呢,我这就随着苏公公过去。”叶南鸢放下书,也不磨蹭,立马跟着苏培盛就往外面走 。
苏培盛面上笑意越发深了几分。
等到了书房,四阿哥果真儿在那儿看折子 ,叶南鸢踩着花盆底走进去,上前直接就抽走了他手中笔,四阿哥正低头写字呢,折子被抽走他眉心瞬间就是一皱。
面上神色带火,刚要发怒抬头瞧见面前人时瞬间就平静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
四阿哥从椅子上站起来,边说边往她身后苏培盛那儿看了一眼,后者身子往后一缩,面上瑟瑟笑了一声儿, 随即身子往后一缩。
“瞧着这个点了,贝勒爷还没用晚膳。”叶南鸢笑了笑,拉着四阿哥往下走“就算是大罗神仙也经不住这么熬。”
“好,听你。”四阿哥被拉下了书案,又有什么法子满脸无奈笑了笑,到底还是跟着下去了“现在就让小厨房传膳。”
苏培盛面上满是笑意,跪在地上打了个千儿“是,奴才这就下去传话。”苏培盛带着人往外走,顺带将碍眼奴才们都清了出去。
门嘎吱一声儿被关上,屋子里瞬间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叶南鸢坐在软塌上,随手拿了个橘子剥,她手生好,玉白细腻,修长如葱段一样手指头嫩得就像是一团璞玉,莹莹发着光。
手指握着橘子,她低着头一脸不经意问道“爷极少看折子看这么长时间,今日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没什么。”四阿哥低头,一口气喝了一杯茶,茶盏放下来,才淡淡道“不过就是些老问题,朝中事。”想到什么,他又道。
“这几日郭可有来找你”
叶南鸢搭在桌面上手一瞬间收紧,幸好她平日面色伪装惯了,哪怕是这样,她还是一瞬间低下头,唯恐自己露了破绽。
“没有。”叶南鸢知晓四阿哥为何这番问,可她也不能说谎。
眼中情绪逼退,她扬起头来将剥好橘子放在四阿哥手中“贝勒爷为何会这番问。”四阿哥低头,看着自己手中橘子,轻笑了一声儿低头吃了一口。
橘子微微泛着酸,四阿哥吃不惯这么又冷又酸东西,眉心狠狠地拧起,但却到底还是吞了下去。
“这橘子怎么这么酸”剩下他也吃不下去,原样放回了叶南鸢手中,抬手就要去喝茶,掀开后却发觉茶水早就被他喝干了。
放下茶盏,四阿哥捧起叶南鸢茶盏喝了,口中那股不适感才算是过去。
“有这么难吃么”叶南鸢不解,自己撕下来一瓣吃了,橘子酸酸甜甜,叶南鸢倒是十分喜欢“也不是很酸啊。”她纳闷道。
抬起头,却是瞧见四阿哥侧过脸正盯着她。
叶南鸢整个人一愣,疑惑问道“怎么了”四阿哥眼神一闪,偏过头看向窗外,只道“没什么,倒是有件值得高兴事。”
他不再继续说郭氏,叶南鸢自然不好重新将话题撇过去。
“哦”了一声儿,兴致缺缺道“什么喜事。”
“我推荐几个人,倒是都不错。” 年羹尧已经在青海站稳了脚跟,高远这次治水也是十分顺利“今年新招那几个,林致远就不说了,中规中矩。”
“倒是这个江知寒”搭在扶手上手敲了敲,四阿哥一脸高兴却又像是复杂道“这次水患,他立了大功,皇阿玛破提升他为大理寺少卿,正四品。”
叶南鸢握紧拳头一瞬间松开,面上浮现出她自己都没察觉笑。
“是么”笑意刚浮出来,叶南鸢下一刻就僵硬住了,从大理寺寺正,到大理寺少卿,这短短半年,绝不会是简单一次水患就能过去。
江知寒这是吃了多少苦,用了多少心血拼上来,叶南鸢不敢去想。
“不过他确是聪慧。”对于这个江知寒,四阿哥对他态度既是喜爱,也是复杂“这次水患开闸放水引流便是他出主意。”
若不是这样,颍州估计整座城都要淹了,此番一举虽是导致四周农田都失了庄家,却是救了一城人命。
也是因为这样,皇阿玛才破提拔。
“那江大人倒是有些鲁莽了。”叶南鸢转身又拿了个橘子剥开,这次橘子又酸又涩,她却是吃面不改色“做出这样大决定,应当很是危险吧。”
她说完,四阿哥倒先是笑了。
“你倒是聪慧。”四阿哥抬手,笑着往她额头上点了点,道“据说他提出来时候所有人都反对。”民以食为天,若是起了水患一般人想到便是加固堤防。
可堆砌再高,却也是年年破,冲破就加固,从没有人要开闸过。
“何况,这洪水一放整个颍州被沦陷了不说,四周城池皆受危害,听说当时江知寒提出之后走在街上都被人用菜叶子砸。”
叶南鸢手掐死死地,心中犹如被针扎了一般。
“甚至于,他在巡查时还被人恶意推入江水之中,若不是身侧高大人眼疾手快,让人下去打捞他,只怕他是有去无回。”
咔嚓一下,叶南鸢只察觉到自己指甲盖被掐断。
指甲其根断裂,十指连心却是比不上心口痛彻心扉,叶南鸢咬着牙站起来,将断了指甲手指收入袖子里“这晚膳怎么还没上”
她掩盖住慌乱脚步,直接往外走“我去催催奴才。”
四阿哥太过于精明,她怕自己一抬头惹了他怀疑,径直往外走,抬手刚掀开门,就撞见正要进来苏培盛。瞧见叶南鸢在那儿,苏培盛也是一愣。
随即瞬间便道“饭菜已经备好了,请主子们过去用膳。”
两人一起用了晚膳,到了半夜时候,四阿哥还是发现了。
他抽出手指,本压在她身上也瞬间就起来了,赤脚下了床榻随手捡起地上寝衣,朝外怒喊了一声儿“滚进来。”
大半夜,奴才们以为都妥帖了,西院灯却是一瞬间又亮了起来。
苏培盛拿着药站在身侧发抖,叶南鸢站在烛火旁,抬手捏着叶南鸢手腕,眉心狠狠地拧起,面上全是怒“怎么搞得,手伤成这样还不说。”
刚刚要不是他兴致大起,抓住她手吻了吻,只怕是想不到她手指居然受了伤,却还对他一句都不说。
“怎么断”他捏着叶南鸢手收紧,想彻底掐下去,却到底还是舍不得用力。
“我我也没注意。”叶南鸢怯懦一声儿,将手臂从四阿哥掌心里抽出来,她这个压根儿无法解释,只能够含糊其辞。
“指甲盖太长了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断开了。”
四阿哥眉心越拧紧,叶南鸢知晓他压根儿就是不信,但却也无法解释。苏培盛跪在地上给她擦着药,屋子里静悄悄儿无人说话。
当晚,四阿哥是在书房睡,叶南鸢看着四阿哥怒气冲冲直往前走背影,沉默了半响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翌日,一大早起来,西院奴才们都有些战战兢兢。
昨晚贝勒爷与主子之间不知出了什么事,今日一早四阿哥连早膳都不用了,怒气冲冲就入了宫。
秋日早晨起来,雾气散去。
叶南鸢还没从床榻上起来,贝勒府中奴才却早就起来干活了。晨雾光平添了几分温馨,早起奴才们低着头有条不絮干着活。
一片安宁之中,正院里一片尖叫声儿忽然撕破了安静。
早起伺候洗漱丫鬟惨叫一声,撞到前来端着水盆丫鬟噼里啪啦一阵响。“怎么回事”
身侧大丫鬟见状立马上前就要对着那丫鬟一巴掌。
却见她仰起头,露出一张雪白脸,唇角颤抖着道“福福晋”
大丫鬟心知不妙立马放下她往里面走,身后那小丫鬟手指着床榻,哆嗦着“福晋动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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