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第144章:刀落十一

    四阿哥刚走之后, 一队侍卫就立马涌了进来。侍卫们个个腰间配着弯刀,将正院围绕了个水泄不通。

    贝勒爷都离开了,福晋这儿也没了留下来必要。

    叶南鸢是最后一个离开, 她扶着石榴手一步一步走出了这道朱红色大门,快出院子门时候往前走脚步忽而停下来。

    她扭头, 往身后看了一眼。

    昔日里繁荣热闹正院,如今四处都被侍卫们围绕起来, 那道宽阔厚重朱红色雕花大门, 一点一点被人推上, 最后吱嘎一声儿挡住了今后所有光。

    侍卫们一左一右立在院门两侧,腰间刀口泛着冰冷又刺目光。

    “福晋如今也算是受到了应有责罚。”

    身侧,石榴看着被软禁起来正院,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院之中,一步错步步错,虽主子聪慧,但能在这后院生存, 又有谁是真蠢

    福晋只是棋差一招,没算到这事会被牵扯到郭头上。

    或者说,气急攻心,关心则乱,一步错, 步步错, 这才导致于如今这个场面。

    石榴想到福晋昔日里荣耀,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好在我们这关,总算是过了。”她扭头看向身侧叶南鸢。

    叶南鸢眼帘一闪, 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这一关不是过了。”身后, 那乱糟糟声音越来越远, 叶南鸢扶着石榴手拐着弯走过了狭长甬道,头顶阳光热泪刺眼,廊檐上碧瓦上一只麻雀被惊扰。

    拍拍翅膀,在半空中盘了个旋转飞起。

    叶南鸢仰头,看着那拳头大小一点消失在这四面围墙之中,才低头笑了笑“这一关,才真正开始。”

    至少,在四阿哥面前,她绝对不会是无辜。

    四阿哥转身就出去府,当晚,贝勒府门没下钥。

    西院烛火燃了整整一个晚上,四阿哥都没回来。

    九十月天,总算是除去了最后一丝热,早上起来时候还象征性得刮了几丝寒风。

    四阿哥身侧小太监前来,站在门口等了有一小会儿了,说是四阿哥要她过去。

    叶南鸢坐在铜镜面前,身后半夏给她梳着妆。她皮子太白,没上粉,只扫一点胭脂,头顶两根白玉簪子,通身素净,只有那玉白耳垂上坠着一只晶莹剔透得莲蓬。

    小拇指指腹大小,却是雕刻栩栩如生。

    她脸颊微微一动,那指腹大小莲蓬便打再她下颚处,细腻线条精雕细琢,让人瞧着挪不开眼睛。

    “小主。”

    那小太监瞧见叶南鸢起身,连忙上前,膝盖磕在地板上,小太监头也不敢抬“时候不早了 ,随奴才走吧。”

    叶南鸢微扬起下巴,跟着上前。

    “四阿哥一早才回来。”小太监知晓这位叶受宠,唯恐自己怠慢了,路上时候叶南鸢还没问他,他倒是自个儿巴拉巴拉说了不少。

    “回来时候,奴才们都吓了一跳,贝勒爷那面色白像是纸一样。”

    小太监说到这儿,大着胆子往身后瞧了一眼。这位叶生果真儿是好看,难怪这爷一回来立马就要见这位叶呢。

    “小主,您可走慢些,当心脚下。”

    小太监心中对叶 ,越发恭敬不少。两人一路走了一盏茶时间,这才到了。

    叶南鸢仰起头看着前方,这是四阿哥之前书房。

    四阿哥在她西院住了小半年时间,无论回来多晚,这儿一直是封着。

    今日,这久不见阳光大门,却又像是忽然打开了。

    “小主,爷就在里面,您请进去吧。”小太监将她送到门口,轻轻推开了门。宽厚大门开出一条缝隙,叶南鸢踩着花盆底走了进去。

    屋内干净得仿若一尘不染,入目所见是那比人还高乌金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摆着书。西侧落地大鹏展翅屏风,落地一尊八爪鎏金香炉,里面正燃着熟悉苏合香。

    香味随着风,吹到软塌上那盘下了一半棋盘上。

    若不是她走了一盏茶时候才到这儿,她还当自己依旧是在西院里。这个书房,与她院子里书房,一模一样。

    叶南鸢不动声色收回眼神,低头继续往前走去。

    屏风后,传来苏培盛说话声儿“爷,郭那儿随时可以启程出府。”

    低沉暗哑声音传了出来“今晚连夜送她出府。”四阿哥声音平淡,仿若是没半点温度“派人一路跟着,送进寺庙。”

    “如今天冷,让随行人小心伺候。”四阿哥低头,手中毛笔不停,一脸淡淡道“郭氏为贝勒府祈福,不甚染了风寒。患了恶疾,没撑过去。”

    叶南鸢往前走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书案旁,苏培盛跪再地上打了个千儿,立马起身就往下走。拐过弯瞧见站在书案旁叶南鸢时,苏培盛立马行了个礼。

    可那模样,瞧见她却是半点都不惊讶,就像是一早就会知晓她会出现在这儿一样。

    苏培盛低头行了个礼,转身毫不犹豫出去了。

    叶南鸢等屋子里门关上,这才继续往前走去,花盆踩在地上传来一阵细碎脚步声儿。

    一路走到书案面前,坐着四阿哥像是才听见声音,继续批阅着手中折子,头也不抬“过来。”

    叶南鸢脚步顿了顿,随即往他那又走了几步,靠近书案旁才停下。

    一直低垂着头人掀开眼帘,漆黑眼眸一瞬间盯住了她。

    “我说过来。”四阿哥神色不变,面色不动,却是让人有了一股浓厚压迫感。

    叶南鸢低下头,一直走到是书案身边,叶南鸢腿足足靠在桌腿上才停下,刚靠近,便听见一股似有若无血腥味。

    她那眼神随意落在面前人身上。

    靠近之后才发觉,四阿哥没换衣裳,身上那件藏蓝色长袍还是昨日穿着那件。叶南鸢随意打量了一眼,收回眼神时候却是落在了他袖口上。

    那处颜色相比起别地方要深了些,藏蓝色料子染成了玄色,屋内那股似有若无血腥味也是从那袖口处传来。

    她眼神控制不住,落在了那上面。

    四阿哥瞧见后,下意识将袖子往后躲了躲,可手收到一半,却是又收了回来。

    他当着叶南鸢面,举起那染透袖子,一点一点将袖子往上折了折,直至那块痕迹消失不见后,他才对着叶南鸢眼睛,道“刘一海没了。”

    袖子被挽起,那股血腥味却是越发重了。

    叶南鸢收回目光,点头“知道了。”刘一海助纣为虐,死不足惜。

    四阿哥起身,走到下面洗漱台,高大身姿长得笔直,双手放在水盆里,他打了香胰子仔细细细洗着手。

    高大身躯微微弯着,随口道“看你这模样,像是半点不意外”

    叶南鸢扭头,背对着四阿哥打量着书房,这里一砖一瓦,一个摆件,甚至是座椅摆放位置,都与她那院子里一模一样。

    这里又有什么好看呢这分明事她最熟悉地方。

    她收回眼神,淡淡道“太医是治病救人,而不是制药杀人,若是人人都如那位刘太医一样,那么太医便会成为后院里最锋利一把刀。”

    “日后不用比别,就比谁刀最听话,谁刀口最锋利。”

    叶南鸢扭头,直视四阿哥“所以我说,刘太医该死。”四阿哥立在洗漱台面前,高大身子比那架子还要高出一截。

    他身上那件长衫揉成了一团,背对着身后光。

    眼下乌青透着几分疲惫,却是这样毫不躲闪得看向叶南鸢,不知过了多久,倒是他先收回了目光,

    他随手拽过洗漱架子搭着一块棉布,四阿哥低着头一根一根得擦拭着手指。

    清透嗓音夹了两分沙哑,四阿哥扬起头来笑了一声儿,对着叶南鸢“只不过他死之前倒是说了些有趣话。”

    叶南鸢知晓,有东西她压根儿瞒不住。

    四阿哥宠她,疼她是一回事,但不代表他能纵容她无法无天。

    “刘一海说,福晋拿那药原本是来陷害你。”毒药掺入香料中,点燃之后香味带着毒 ,闻到香味人,中毒后许会身体瘫痪不能动弹,也许会中毒身亡。

    四阿哥掐紧手心,依旧还能记得自己听到这里,是如何抽出侍卫们腰间佩刀,一刀朝着刘一海砍了过去。

    那喷涌而起鲜血,溅湿了他袖口。

    眼看着那人没了性命,却依旧不能平息他心中怒火,掩饰住他后怕。

    如今想起,那句话依旧让他害怕。将颤抖指尖藏进袖口中,四阿哥看着叶南鸢“这点你作何解释”

    叶南鸢扭头看向四阿哥,问“什么解释”

    四阿哥将手中绵帕往水盆中一扔,道“福晋害你”为何你没事,中毒是福晋。这话太残忍,绕是如今知晓她不是这番柔弱,有自保能力。

    四阿哥对着这张脸,依旧是说不出口。

    “是你换了解药。”四阿哥看着叶南鸢眼睛“对么”

    “知晓刀口对准自己,只有佛陀才不会反抗。”叶南鸢撇过眼神,看向窗外鸟“南鸢是人,不是佛。”

    窗外鸟雀又开始再飞了,翅膀一阵扑棱就能飞向更关阔天地,叶南鸢发觉,她今日外爱看这些。

    足足等到麻雀都飞完了,她才回过头“贝勒爷信,南鸢哪怕是有罪也是无辜。贝勒爷若是不信,南鸢就是有无辜也能治南鸢罪。”

    她扭头,看向身后这个男人“全凭四阿哥如何看。”

    四阿哥眼睛落在她耳垂下,玉白耳垂下坠着一枚玉刻莲蓬,衬那半张脸晶莹剔透。

    他卸了全部力,终究还是狠不下心“这件事就此结束。”

    四阿哥转身走回书案旁,没看见叶南鸢惊讶眼神,他低头重新看着手中折子,头也不抬。

    “回去吧。”

    叶南鸢收回目光,退了出去。

    十月天,晚上透着几丝清风。

    叶南鸢披着件斗篷,立在贝勒府大门口等着,她手中拎着个油纸灯笼。听见身后声响,转过头。

    苏培盛正带着郭氏走了出来。

    郭氏卸去了妆容,穿着一身半旧短衫与绣花鞋。多年被人教养伺候人,如今身侧连个贴心伺候都没有。

    自个儿背着行囊,走了出来。

    那张素来漂亮冷淡脸上透着藏不住欢喜,瞧见立在门槛旁叶南鸢,郭氏甚至笑了一声儿“没想到,走时候全府上下只有你来送我。”

    郭氏将手上包裹交给身侧个脸生小太监,随后竟然径直朝着叶南鸢走了过来。

    手中油纸灯笼被风吹动微微晃荡,叶南鸢低头看着落在自己面前脚步,头顶声音甚至还透着欢喜“这一场战,是我赢了。”

    郭氏仰起头,眼神之中满是骄傲。

    她是心甘情愿出去,这个府中没有一处能够让自己怀念。人人都以为她被撵出了贝勒府可怜,可谁也不知道她出去时候无悔,甚至于这是她这辈子愿望。

    看着在这儿等着她叶南鸢,她不知为何忽然就说了。

    许是不想被叶南鸢比下去,又许是不想再看见她眼中得意。

    郭氏眼神落在叶南鸢这张脸上,女人天生第六感,哪怕是两人无仇无怨,她却是天生就不喜欢叶南鸢。

    “我知道。”

    面对郭氏那依旧带着刺目光,叶南鸢低头笑了笑,转了转手中油纸灯笼,看向这暮色深处“上车吧。”

    她今日过来,自然不是为了给郭氏送行。

    也没那么无聊,摆出一副胜利者姿态。她是来看郭氏这人生中最后一程。

    看她如何满怀希望笑着上马车,又是如何客死他乡。

    叶南鸢撇过眼神,目光凉薄,俏生生立在门框旁。

    “你懂什么”郭氏回过神来,嗤笑了一声儿。她扬起下巴,转身就往下走,想到什么却是又硬生生回来了。

    郭氏凑上前,看着叶南鸢眼睛。

    “那次莲花池落水那次,你是不是捡到了个东西。”她一眼不眨看着叶南鸢,不想错过她面上任何表情。

    叶南鸢扬起头,对她也不畏惧“你说什么”她坦坦荡荡,直言道“我只拿了我东西。”

    那香囊是她熬了不知多少个晚上,一针一线绣出来再送给江知寒,那不是她东西是谁东西

    那香囊真不是她拿看着她神色,郭氏狐疑目光在叶南鸢脸上一闪而过。

    面上一阵失落,却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她笑了笑重新往下走去。

    香囊算什么上了马车,郭氏看着越来越远四阿哥府,一双眼睛里满是憧憬,只要她出了府,遇上那人。

    日后她还年轻,未来日子还长,她与他会有更多更美好未来。

    叶南鸢眼看着郭氏马车消失在自己眼前。

    马蹄声在寂静夜里完全听不见,她拎着手中油纸灯笼面不改色得往回走。

    屋内,苏培盛立在门框旁等她。

    “贝勒爷呢”她半夜过来,压根儿就没想过瞒着四阿哥,这事儿也瞒不住。

    苏培盛立在她身侧,点头哈腰全是恭敬“爷去了福晋那儿。”他对四阿哥去处倒是不瞒着,叶南鸢问,他便回。

    “去了福晋那儿”福晋如今被关在正院中,听说只有每日来治病太医能够正常出入,其余人都被关在正院之中不能出来。

    四阿哥去福晋那儿做什么

    想到书房中,四阿哥说话叶南鸢眼神沉了下来。

    “是。”苏培盛点头,一路上拎着灯笼送着叶南鸢回去了。

    这晚,整整一个晚上四阿哥都没有回西院。翌日一早,才听说四阿哥歇在了书房。

    “福晋写了信,让人送回到宫中。”石榴回来,面色有些难看,她扭头,对着叶南鸢眼睛道“德妃娘娘赏赐了两个,说是即日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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