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隐情

    丰城警局位于东城，红砖黑瓦小坡顶，墙上攀附着绿油油的爬山虎，典型七十年代建筑，刑警队性质特殊，没有和其他行政科室一样在主办公楼，而是在左侧面的平房之中，其后便是法医室及停尸房，避免晦气和尴尬，警局在左边还专门开了个侧门，活人路死人道分得很清。

    刑警队自己人倒没有什么忌讳，大门口群众、领导进进出出，还不如走左侧门自在，廖天带着廖星星从侧门进，方便快捷，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刑警队地方虽小五脏俱全，队长指导员共用办公室，其他警员一大间，会议室、审讯室、接待室应有尽有，颇有些小诸侯的味道。

    廖天到的时候，其他人正在会议室分析案情，黑板上密密麻麻贴着各种照片和人物关系图。

    一见队长进来，全体起立吼道：“队长好！”

    廖天一挥手严肃表情：“坐都坐，好好工作，别尽整些虚头巴脑的。”

    “是！”

    廖天在刑警队威信很高，他一开口，其他人立刻低下头认真看材料，今天是小组碰头会，9.28案发三天，48小时探案黄金期已过，再不努力，他们只会离真相越来越远。

    不过凡事总有意外，一位二十出头细皮嫩肉娃娃脸警官就不怕老大，嬉皮笑脸过来撩虎须。

    “队长，你澡洗得够长啊，办个事时间都够了，啧啧。”话音未落娃娃脸被廖天熊掌直接拍飞。

    “瞎说什么，屁股痒，想练练！”廖天袖子一卷：“臭小子，欠揍，当着老、子侄女瞎说什么！”

    众人这才注意到廖天身后被遮得严严实实的廖星星，星星尴尬从老舅魁梧身体后移出，挥挥手打招呼：“叔叔阿姨好，我叫廖星星。”

    “哎呦，是头新认回来的侄女吗？好可爱的小丫头，叫啥叔叔，叫哥哥~”娃娃脸眼睛发光，罪恶魔爪伸出直奔星星小脸。

    手还没过半，廖天一巴掌拍下去，眉头一皱不怒自威：“张耀堂，让你摸肖宝宝的家庭关系摸清楚了吗？还皮！”

    “有眉目了，这不正准备跟头汇报嘛。”娃娃脸张耀堂抱怨：“每次都揍我，绝顶聪明的我都快被打傻了。”

    “别贫。”廖天走向小黑板：“小吴、小刘，学校那边情况怎么样？”

    小吴是位英姿飒爽短头发女警，小刘人高马大的憨厚汉子，被老大点名，小吴站起来上前一步。

    “正准备跟老大汇报下调查的最新情况。”

    “吴法医到了吗？

    “吴法医去市检验所拿鉴定结果了，正在回来的路上，应该五分钟就到。”回答的是坐在最里间斯文眼镜男。

    廖天见办公室人齐了，看下腕表，不耽误时间，直接宣布开会：“我们先汇总下新的调查结果，等吴法医到了再讨论其他的。”

    低头看下星星，叮嘱道：“星星去接待室看会书，等舅舅忙完带你吃饭。”

    吴姓女警起身，从星星亲切一笑：“我带星星过去吧，那边还有电视机，星星喜欢看动画片吗？”

    “阿姨，我十二了。”廖星星开，“初中生，不爱看动画片。”

    小吴尴尬，老大家侄女看起来矮矮小小的，没想到都十二了，可怜她单身狗一枚，自家小侄女才一岁，实在没有和小朋友打交道的经验。

    张耀堂在旁边窃笑：“吴倩，都阿姨了。”

    推下小吴，蹲下身用自认为和蔼的神情冲廖星星风.骚一笑：“小星星跟哥哥走，哥哥这有小零食，大白兔要不要来个？”

    说完真的从办公桌抽屉掏出一盒大白兔奶糖，让星星选。

    星星黑线，男警官办公桌里藏大白兔，这位姓张名耀堂的“大哥哥”真是跨时代的“娘贫”。

    “小吴带星星过去，其他人过来开会，张耀堂你先说。”廖天直接发号施令，张耀堂还想贫下，看老大一脸严肃，俏皮话硬生生咽了下去，他是贫，但不缺心眼，老大心情不好还是收敛点好，真去练武场，他 “身娇体弱”不抗揍啊。

    “舅舅我能留下吗？”廖星星恳求道，她需要更多的信息，肖宝宝死亡真相一天不查出，她都不得安宁。

    廖天沉吟片刻，半响，眉头微皱：“留下吧。”

    “都聚过来，耀堂开始。”廖天摊开笔记本，准备记录。

    谈到案子，张耀堂正经起来：“前面信息我就不重复了，昨天头跟我说，肖宝宝家的情况没这么简单让我深挖下，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人有钱就变坏的俗语，还真有几分道理。”

    “肖宝宝的父亲肖深，三十二岁，正正经经丰大毕业的高材生，大学毕业后供职于国企丰城纺织厂，凭优秀的营销手段一路高升到纺织厂管销售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八十年代第一批下海，注意他是直接辞职，而不是像大多数人一样停职留薪，这种行为现在说起来都相当有魄力。”

    “他媳妇赵瑜是纺织厂的会计，在老公下海一年后停职留薪加入肖深的营销团队，肖深能力很强，他把纺织厂滞销的丝绸制品低价收购过来，转手卖给美国人，从中获利良多，最近还在开辟欧洲市场，纺织厂国企改制时又杀了回来，和他人合伙拿下纺织厂80%股份，而他本人因维护和开辟市场原因经常不在丰城，据周围的人说，赵瑜比较敏感，老公人长得帅又有钱，身边各式各样美女层出不穷，她寸步不离看得很紧，夫妻俩天南地北跑，肖宝宝自然由爷爷奶奶带着。”

    “不过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何况赵瑜不是老虎，天防地防旧情难防，肖深有些重男轻女，偏偏赵瑜在生肖宝宝的时候伤了身体不能怀孕，以前在体制内还有计划生育约束，现在下海手上钱一多，男人嘛，花花肠子就出来了，这不。”张耀堂说着说着眉飞色舞起来。

    “暂停下。”廖天突然出言打断了他：“星星，乖，去接待室看动画片！”

    廖星星一脸茫然，怎么说着说着，我要去接待室了。

    “小吴，把星星带过去。”廖天不容拒绝，这丫头人小鬼大，张耀堂荤素不忌，有些话少儿不宜，她也竖着耳朵听得认真。

    “舅~”廖星星还想挣扎下。

    廖天脸一沉，星星从心，乖乖得让小吴阿姨牵了出去。

    接待室就在会议室隔壁，廖星星看桌上的瓷杯眼睛一亮，神器啊，杯口往墙上一贴，果然会议室声音清晰传了过来。

    “说重点。”廖天敲敲会议桌催促道。

    “是，头。”张耀堂收敛表情继续说道。

    “肖深有个相好叫年清好，初中女同学，两人读书时就有些不清不楚，年清好家贫，还是农村户口，肖家老太看不上死活不同意，年清好和肖深相好一场，啥都没捞到，受失恋影响中专高中都没考上，被家里带回去直接嫁给邻村单身汉，她男人嗜赌家暴，三年前醉酒掉池塘淹死了，农村迷信年清好克夫传得沸沸扬扬，她只好带着十四岁的女儿李丽香来丰城讨生活，再次遇到肖深，干柴烈火旧情复燃，又搞到一起了。”张耀堂喝口水，一口气说这么多真不容易。

    唯一女同志小吴提出疑问：“你不是说赵瑜看得紧吗？肖深怎么和年清好旧情复燃的？”

    张耀堂眼皮上翻，唾弃道：“小吴同志啊，你还真不了解女人，赵瑜盯得紧，盯得是年轻貌美的小姑娘伢，三十多岁带着女儿的寡妇不在她视线范围之内，而且谁能想到见惯世面能力超强的肖深，居然会和只有初中文化的寡妇年清好搅在一起。”

    “但是站在男人的角度上来说，有时候小姑娘伢和成熟少妇还真没法比，风韵犹存，知情识趣，啧啧。”

    “说重点！”廖天伸腿直接踹了张耀堂凳子。

    “嗯嗯重点，重点。”张耀堂郁闷，一鼓作气全部说完。

    “重点是，年清好怀孕了，而且肖深陪她去市一院孕检发现是男孩，更劲爆的来了，年清好的女儿李丽香通过肖深的关系也进了丰城中学，刚升初三，就住在双面楼，9月27号当天李丽香住在宿舍没有回家。”

    一直默不作声的眼镜男开口了：“李丽香有作案时间，哪她的动机是什么？”

    魁梧壮汉小刘接口道：“是不是肖宝宝知道了什么跑去质问李丽香，产生纷争，现在好多家长做坏事以为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小孩心里跟明镜似的。”

    “不错啊，小刘都会分析了。”张耀堂给小刘肩膀上来了一拳。

    “李丽香的生父嫌弃她是女孩，从小对她拳打脚踢，与之相反，肖深对这个便宜女儿相当不错，年清好怀孕李丽香肯定知情，肖深渴望儿子她也知道，会不会是年清好对李丽香流露出登堂入室取而代之的意思，李丽香沉不住气去找肖宝宝坦白？”斯文眼镜男赵晓峰分析道。

    一直在听手下讨论的廖天放下手中的笔，总结道：“不管是肖宝宝知情找李丽香证实，还是李丽香找肖宝宝坦白，我们首先要确定下27号当天她们有没有接触，星星说肖宝宝26号晚上打电话到十二点，她在给谁打电话，肖深还是赵瑜还是其他人？

    双面楼出口不通，顶楼阳台却可以互串，宿管阿姨没法确定她俩有没有接触，这既是盲点，也是突破口，一旦确定二人有过接触，侦查才有侧重点。”

    “这起案件涉及的主要是未成年人，大家不要局限于成年人的思维方式，站在孩子的角度想想遇到这种事情会如何处理，小吴找李丽香和年清好聊聊，注意方式先套套底，小刘和小赵查下双面楼里26号肖宝宝打电话的内容，耀堂和我去会会孩子父亲肖深，先这样，散会，立即开始行动。”

    “老大，不等吴法医的验尸结果了吗？”眼镜男赵晓峰提示道。

    廖天看下表，五分钟早已过去：“会完肖深，我去找吴法医，大家先行动，时间不等人。”

    廖天他们带好警帽还没出大门，一群人堵住刑警队大门，涌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