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桃花簪子

    这是姜绵棠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这样虚弱的容归临。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还未换下,大片的红色盛开在那件雪色锦袍上,却将他的脸色衬得愈发苍白冰冷,就连嘴唇的颜色都几近透明。

    一旁为容归临诊治的太医们早已满头大汗,但他们依旧面色凝重却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或是包扎伤口,或是诊脉开药。

    空气里浮动着的血腥气渐渐散去,负责包扎的太医松了一口气,转身又去开药。

    姜绵棠见此,立即走上前去,“太医,殿下的情况如何了?”

    为容归临包扎伤口的李太医立即放下笔,向姜绵棠行了一礼,随后语气凝重道:“见过太子妃娘娘,殿下的伤势凶险,虽已止住血,但伤口较大,恐怕伴有发炎发热等症状,若是殿下能够熬过这两日,便不会再有生命之忧。”

    熬过这两日才不会有性命之忧吗?

    若是熬不过呢?

    姜绵棠转身看向躺在床上的容归临,他身上的血衣已经被换下,伤口之处却依旧隐隐泛红。

    这一刻,姜绵棠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是不希望容归临死的。

    不止因为她方才想的那些,更是因为她不想一个活生生的人以这种方式死在她面前。

    她能接受容归临身子不好病逝,却无法接受他因为别人的暗算而没能撑下去。

    “娘娘。”

    冬桃的声音打断了姜绵棠的思绪,她回过头,却见冬桃忧心忡忡地看着容归临。

    一点奇怪的感觉在姜绵棠心头浮起,她微微皱了眉,“怎么了?”

    “殿下情况如何了?奴婢听邓杞说,殿下回来时全身都是血,伤得很是严重。”冬桃抬手用手背擦去还未落下的眼泪,声音哽咽。

    啧,小丫头表现得比她这个太子妃还要紧张担心啊。

    姜绵棠好整以暇地看着冬桃,语气淡淡道:“你倒是挺关心殿下,问的这样仔细。”

    冬桃的身体猛地一颤,似乎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大不敬,她连忙跪下:“娘娘恕罪,奴婢并非有意打探,这是……只是……”

    “无妨,你也是为殿下着想。”姜绵棠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她亲自将冬桃扶起来,又替她整理了一下松散的桃花簪子,“你是从小侍奉在我身边的,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冬桃的眼泪还挂在脸上,听到姜绵棠温和软糯的声音,原本紧张害怕的表情顿时一松,“多谢娘娘,奴婢跟着娘娘十几年,是决计不会背叛娘娘的。”

    姜绵棠笑着嗯了一声,“你先出去吧,正好太医们要回去抓药,你和邓杞跟着一起跟着去吧。”

    “是,娘娘。”

    冬桃跟着太医们一起离开书房,姜绵棠看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讥诮。

    如今看来,这里发展的剧情和书里已然大不一样,不止是容归临受伤一事,就连原书中极为忠心的冬桃也起了勾引容归临上位的心思。

    看来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确实已经发生了一些蝴蝶效应。

    房里闲杂人等都已退下,只留下姜绵棠一人,她走到床边,静静地看了容归临半晌,才拿出手帕帮他擦去额头冒起的冷汗,却看到他的眉峰紧紧皱着,拧成一个川字。

    “这样看,也没有多可怕嘛。”姜绵棠一遍擦汗,一边嘟囔道。

    刚擦完,正准备收手,却被容归临的右手一把抓住,尖锐的疼痛从手腕处传来,姜绵棠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她以为容归临醒了,但转眼却看到他紧闭的眼眸,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也没见人醒过来。

    “怎么昏迷着还这么大力气……”

    姜绵棠嘀咕了一句,随后慢慢地转动手腕企图挣脱容归临的魔掌,转了半天,刚觉得松了一些,却立刻被更大的力道抓住,姜绵棠差点没叫出声来。

    姜绵棠气鼓鼓地看着容归临,思考着她趁着容归临昏迷把他胖揍一顿的可能性。

    好像也还不错,还能把那些伤赖到暗算容归临的人身上……

    正想得开心,却听到一点细微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不准……不准走。”

    姜绵棠一愣,容归临这是在跟她说话?

    他叫她不要走?

    姜绵棠脑洞大开地想:难不成像画本子里的那些个痴男怨女一样,容归临把她当成了柳若云?

    想到这里,姜绵棠心里一阵恶寒,没想到她也有当别人替身的一天。

    “你知道我是谁吗?”

    姜绵棠本以为她会听到柳若云或者其他女子的名字,没想到容归临眉皱得更深了,但抓着姜绵棠的手却又紧了几分。

    “紫薯……馅饼。”

    姜绵棠:“……?”

    人,应该是没认错。

    但紫薯馅饼是几个意思?

    难道她在容归临心里只是一个小小的紫薯馅饼?

    呵,男人。

    姜绵棠颇为无语地看着床上虚弱的男人,手痒痒,方才被打断的想法又浮上脑海,但看到渗出血迹的伤口,宽宏大量的姜绵棠决定还是留他一条小命。

    “你为什么……”

    细弱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姜绵棠正和容归临的手作斗争,也没仔细听,只回答道:“什么为什么?”

    “要杀孤……”

    “你说什么?”姜绵棠皱了皱眉,完全没听到容归临说的话。

    不过她也没放心上,只当是一个昏迷之人说的梦话,等了一会也没听到声音,便继续专心致志对付那只手。

    撬了一刻钟还没撬开,姜绵棠放弃了,只能认命地坐在床边,任由他抓着手。

    又坐了一刻钟,把容归临脸上有几颗痣都数完了,他还没放手,而姜绵棠也没成功挣开,她只能冲外面的夏禾道:

    “夏禾,去把我房里的话本子拿来!”

    一直在门外侯着的夏禾小小地惊叹了一下,看来娘娘要在书房呆很久呀,夏禾内心倍感欣慰,“遵命!”

    姜绵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片刻之后又觉得口渴,茶杯放在两步外的桌上,但此时冬桃夏禾都不在身边,她只能自己站起身去拿。

    姜绵棠用力将手往外拽,另一只手努力地往茶杯靠,就在快要碰到茶杯时,突然一股巨大的力将她拉回到床边,姜绵棠踉跄着走了两步,一下子没刹住脚,整个人直直地扑倒在容归临身上。

    冰凉又硬邦邦的东西撞到姜绵棠的额头,她的脑袋登时一木,片刻之后,疼痛才从额头处开始蔓延开来。

    姜绵棠一手捂着被撞疼的头睁开眼睛,入眼一片白皙又细腻的皮肤,随后才闻到一股干净又清幽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药味,竟意外的好闻。

    容归临的心跳近在耳旁。

    姜绵棠耳朵一红,揉着额头正要坐起来,眼睛却忽然定格在一节凸起的地方,她盯着那一节看了半晌,忍不住用手摸了摸。

    硬硬的,又有点微凉。

    姜绵棠摸了一会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是容归临的喉结。

    突然,食指指尖下的喉结缓慢地上下滚动了一圈。

    一种奇怪的感觉在指尖缠绕。

    麻麻的,又有点细腻的触感。

    姜绵棠瞬间收回了手,腾地一下坐起来,这下脸颊也红了个彻底。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容归临的脸,见他还是和刚刚一样的表情,应该是没醒,姜绵棠不由松了一口气。

    这时,夏禾敲了敲门,“娘娘,我把话本子都拿来了!”

    姜绵棠轻咳了两声,“拿进来吧。”

    夏禾捧着书进去,一眼便看到娘娘正坐在床边,而殿下似乎还昏迷着,只是那手却是紧紧地握住娘娘的。

    她把书放在一旁,一双眼睛里冒着星光,“娘娘,殿下睡着还不忘拉娘娘的手,可见殿下定是梦到了娘娘。”

    姜绵棠嘴角微微抽搐。

    要是容归临做梦梦到她,那梦里的她怕是把容归临得罪惨了,他才会这样抓着她不放手……

    姜绵棠幽幽叹了一口气,满脸沧桑,“你不懂,快去给我倒杯水,快渴死了。”

    喝了水,姜绵棠总算是舒服了一些。

    虽然右手还不能动,但好歹有话本子可以看了。

    “行了,你先出去吧,再过一会冬桃回来了,你跟她一起去煎药。”姜绵棠抽出一本话本,慢慢地看了起来。

    夏禾领命退下,姜绵棠翻了几页书,便听到冬桃回来的声音。

    “这是殿下的药,你帮我先煎着,我进去向娘娘请个安,一会便来。”

    冬桃的语气急促,说完便要进去,却被夏禾拦住了,“娘娘正和殿下在里面浓情蜜意呢,你现在进去怕是不太好,咱们先一起去煎药吧。”

    冬桃明显愣怔了片刻,没反应过来,“你说娘娘和殿下在里面做什么?”

    “殿下正拉着娘娘的手呢。”夏禾笑眯眯地低声道。

    “殿下醒了?”冬桃也跟着笑,只是脸上的笑容十分僵硬,甚至眼中也露出一抹阴霾。

    “我方才瞧着是没有,不过殿下定是梦到娘娘了,才拉着娘娘的手不肯放呢。”夏禾没注意到冬桃不同寻常的表情,拉着她的手就往厨房走,“走走走,咱们去煎药。”

    等两个人的说话声小了,姜绵棠的注意力才回到话本上,但没等她翻几页,书房门外又喧嚣起来。

    乌泱泱好几个身着华丽骑装的人赶到书房门口,看起来像是刚从围场匆匆赶来。

    其中一个身着玄色骑装的人神色最为焦急,他看到邓杞,立即走上去询问:

    “邓杞,太子情况如何了?”

    “各位殿下吉祥,回五殿下,太子殿下还在昏迷中,方才奴才问过太医,”说到此处,邓杞眼眶顿时红了,他神色悲怆道:“太医说,殿下伤势严重,若是能熬过这几日便好,若是熬不过……”

    邓杞没再说下去,红肿的眼睛里又流出了眼泪。

    五皇子容归宸闻言踉跄着后退一步,被身后的大皇子容归桓扶住,他的神色亦是悲伤又遗憾,却还是安慰道:“五弟莫急,太子他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平安安的。”

    容归宸哪里听得进这些,大皇子话还没说完,他便大步往书房里走,但他看到脸色苍白的容归临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竟是不敢再上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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