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暮, 用完晚膳之后,天便彻底地黑沉了下来。以往阿宣都是让娘亲为他搓澡,但慢慢地, 阿宣觉得这样不好, 自己不能光溜溜地给娘亲看了,这晚上,终于有他阿爹给他代劳了。
魏赦对洗澡这件事有种别样的执着, 特别精细,等将儿子上上下下搓完了以后,将他丢到了寝房, 这才与竺兰到间壁的净室泡鸳鸯浴。
竺兰起初不肯, 脸庞又红又烫,魏赦脱去了自己的衣衫之后, 好整以暇地圈臂凝着她。
竺兰硬起了头皮,才背过身去, 解自己身上的裳服。
结果衣服才脱完,便被魏赦送进了水里, 她娇呼一声, 差点没掉落在这口又大又深的浴桶里,魏赦却夹住了她的两臂, 将这只娇羞的旱鸭子托到岸上, 朝她细细碎碎地索吻。
一张粉莹莹的俏面,顿时却让魏赦亲了个遍,他箍着她, 不许她滑下去,桃花眸子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竺兰也不期然与他撞上目光,更是心头小鹿乱撞。
按理说,也算是老夫……老妻了……竟如同最初动情的少年少艾般无措、羞赧,简直连手脚都不知该放在哪里了,抱他不是,就那么僵在水里似也不是,她苦恼极了。
但很快又被魏赦覆落的修长的黑色睫羽所吸引,屏住了呼吸。魏赦又欺身而近,薄唇贴住了她的耳垂,低低笑着,似喃喃的极富磁性的嗓音于她耳畔慢慢悠悠地响了起来。
“兰儿,你可还记得,我买了一个特大号的浴桶,然后当晚上咱们就……”
竺兰当然记得!
咻地一下脸就红透了。
她都没办法躲,头皮发麻。心肠却也忍不住被他勾了起来。他对洗澡有执念,要求甚高,喜欢泡澡,还必须备有藻豆、香露等物,从前都身无分文沦为上门女婿了,还是这样,竺兰就想,他从前或许是个有钱的公子哥儿。这一点让她猜准了。
至于魏赦所说的那一晚,竺兰简直都不敢回忆。简直就是两个字,淫,且乱。
“魏公子……”见他微微凹眉,又唤道,“夫君……”
阿宣还在旁边呢!
魏赦一笑,伸臂抱住了她,“不会欺负你的。”
小别胜新婚,今天他实是孟浪了一些,过分了一些,她身体娇弱,从前就受不得他太发狠,今天又逾越了,她事后必不会觉得有什么痛快。就算是想,眼下也不忍心再欺负她了。
魏赦亲了一下她水滑温软的脸蛋,低声道:“夫君不是最好最好的人么?”
这可是她自己说的。
但竺兰却没听过宣卿用如此温柔下流的语调同自己说话,一时之间真是完全招架不住,捂着脸躲了出去。
魏赦朗声发笑,将她拽了回来扯入怀中。
到最后,魏赦虽没真对她做些什么,但其余的能做的却没一个漏了的,中间加了几次热水,等第三遍水冷透,夫妻俩才不疾不徐地出了净室,回寝屋。
这个时候,阿宣都已经睡着了,圆滚滚的肚子还露在外边。
竺兰上榻,将小被子替他拉了上来,才钻到了里侧,躺了下来。
魏赦睡外侧,分了厚被予她,他自己体热,耐寒,只盖薄衾足以。
适才又在净室一通胡闹,竺兰哪里睡得着?
今天真是充满了意外、惊喜的一天,一直到现在,她都仍处于激动之中,脑中不断想着的都是宣卿和魏赦。方才在净室里,他非要她脱他的亵裤,将臀部的印记给她看,她没有办法只好照做了,结果可想而知,再无一丝怀疑。
其实仔细地想一想,魏赦与宣卿也并非全然地无关,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啊,细心、也温柔,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就连一些小陋习,也都几乎一样,比如常常松坦衣襟,亦不喜束发,在屋里便喜好赤足走路。她从前都一一看在了眼底,但竟从未往那处想过。
她是真的很笨呀。
竺兰侧过了身子,望向睡在阿宣身旁的魏赦。他正闭着眼,但很快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睁开了眸子,果然见到她在偷看自己。于是会心一笑,越过阿宣,朝她靠了过去,亲吻她的额头,用气出声:“睡吧。”
竺兰“嗯”了一声,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他于是又奖励了她一记吻,这才退去,又拍了拍阿宣的小被子,再度闭眼。
这一晚终于过去。
次日竺兰醒来时,魏赦和阿宣早已经下床去了,只剩她一人留在屋内,阳光有些刺眼。神京冬日的白昼是短暂的,竺兰推测这日上三竿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为自己穿好裳,胡乱梳了头发,整个人还不清醒,便迈出了寝房大门。
院落之内传来一阵阿宣兴奋的笑声,她凝睛看去,原来是魏赦在教他放纸鸢。
这才腊月,幸而今日风和缓,才让魏赦显了一把身手,将阿宣哄得服服帖帖的。
从前在白鹭书院里,李哲他们几个欺负他,他人小,势单力孤,打不过他们,但爹爹一出马,他们全都跪了,阿宣心里对魏赦一直极是崇拜。恨不得就告诉爹爹,他以后就做他的小跟班啦,希望他不要嫌弃!
竺兰倚在门边,脸色温柔而专注,看了他们父子胡闹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还没梳头,于是躲进了屋子里,为自己盘上发髻,簪了一朵淡淡的鹅黄色姜花。这朵绢花制式精美,不同流俗。事实上从来了上京以后,所见所闻一一都令竺兰开了眼界。
或许是武烈帝有意在她的跟前显示皇权富贵,令她这个不怎么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不由自主地便臣服于天子绝对的权威。不过竺兰对铜臭之物一直看得很轻,她最大的愿望是能够有一个自己的酒楼,将她的厨艺发扬出去,让更多的人尝到她做的菜,至于盈利多少,本着良心做买卖,能够保障自己和阿宣吃穿不愁,就足够了。
阿宣放纸鸢跑得汗津津的,没一会儿冷风一吹,便开始咳嗽,魏赦终止了游戏,将他抱回了屋中,用干毛巾替他擦去背部的汗,阿宣的小脸和鼻头冻得红通通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自己。魏赦突然一阵心软。
“对不起,我也是第一次当人阿父,你就担待些。”
阿宣抓住了魏赦的臂膀,忽然道:“娘亲以前一直说,爹爹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才会一时回不来,那你为什么回不来呢?”
之前,在江宁的时候,还骗他,要当他干爹。
爹爹真的好坏!
一句话问得魏赦惭愧不已,哑口无言。
竺兰适时地走了过来,抱起了阿宣,“不关爹爹的事,他也是不得已的。阿宣你看看,咱们现在在神京,连出门都不被允许了,你想想,爹爹要怎么来见阿宣呢?”
阿宣不说话了,小脑袋朝底下埋了下去。
被娘亲这么提醒,他想了起来。在宫里的那个最有权势最威严的坏老头,就是一直扣押着爹爹的那个人。如果是那样,那是没有办法的。他虽小,但在白鹭书院学的也是“天地君亲师”,学三纲五常,皇宫里坐着的大老爷,是大梁最有权势之人,所有人都应该服从他。虽然阿宣未必肯服从,但也拗不过他的权势,只能撒泼打滚求他释放爹爹了。阿宣瘪了瘪嘴,一想,顿时对魏赦充满了怜悯。
竺兰问阿宣是不是累了,他直说不累。刚刚住进蘅芷别院还没多久,这里的一切对小孩儿而言很新鲜,正好魏赦也来了,一家三口于是到蘅芷别院闲逛了起来。
到底是皇家的避暑山庄,境界敞阔,林樾清幽,隐隐地有流泉溪涧的嘤嘤成韵之声。林野蔚然,斗拱飞檐、雕甍绣闼隐没其间,时或露出一角朱红琉璃瓦,或是尖顶貔貅状的汉白玉石华表。
阿宣人矮,沿途错过了许多的风景,魏赦微笑垂目摸他的脑袋,见他仰目望向自己,心一软,将他抱了起来。
父子俩朝林间更深处走去。
竺兰跟随在后边,脚步放得缓慢些,望着那遥遥远去的两人,听着林间鸟鸣泉声,内心是一片祥宁和安然。
从生下阿宣以后,她没有想过宣卿活在这世上的可能,以为这一辈子,阿宣都会没有父亲。可是,还好当初她力排众议,一意孤行地生下了阿宣,这个带给了她生的希望的孩子,在今时今日,让她又重新拥有了真的天伦之乐。他们父子俩,就是她最重要的人,看着他们,她便会幸福。
“娘亲!”阿宣那含着不满的嗓音从远处传了过来,“你好慢啊!”
他大嚷着,让她快点跟上。
竺兰回身,见父子二人已经走到了溪桥之上,魏赦在桥上停了脚步,一动不动地等着她。她敛唇,飞快地朝他们奔了过去,等走到近前,气喘微微地握住了阿宣柔软的小手掌。
阿宣一本正经地道:“娘亲你可要快点儿,要不是我要停下来,爹爹是不会等你的。”
魏赦听了直皱眉,暗骂道:“小没良心的少挑拨离间了,再胡说八道把你放下来。”
阿宣咧嘴,扮了一个鬼脸给她瞧。
这俩人一个赛一个幼稚,尤其魏赦,竺兰望着他们直笑。
林深处有一座凉亭,走累了,他们停在了凉亭之中,稍作歇憩,立刻便有女侍殷勤地过来送上瓜果点心与茶水。阿宣正腹中饥饿,顿时开始了狼吞虎咽。
“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魏赦倒了一杯茶过去。
阿宣吧嗒吧嗒地舔着手指,嘿嘿一笑。
此处密林多针叶乔木,即使是冬天也是蓊蓊郁郁,但若再往深处走,便又是另一番枯槁衰败之景了,不等到回春时分,是见不到花木扶疏如霞似锦的美景的,倒也不必再往里走了,魏赦建议,不如就此原路返回。
竺兰走就走得腿发胀了,故而欣然同意。
这时,不远处却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一人,脚步略显得慌张,魏赦皱了眉,从远处便发觉这是个阉人。必是从皇宫里出来的。
他长身而起。
阉人跑到近前,确认了是魏赦,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笑道:“魏公子原来在这儿,让奴婢好找了!险些耽搁。”
这蘅芷别院太大了,他在里头兜了几个圈子才寻到魏赦,等喘匀了气,在魏赦愈发冷漠不善的目光注视之下,立马接着道:“魏公子,陛下请你回宫了。”
看来,他还是无法长久地留在此间。
魏赦拧了眉头,“何事?”
“奴婢不知,但是今儿个一早,太子爷便也进了宫,眼下应是都在御花园候着呢,请魏公子快随奴婢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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