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京涛似乎是打定了注意, 借着这个机会推行自己的药方, 顺便还要彻底打压下他看不惯的小丫头。
没理会清风道长的怒骂,和其他大夫的劝阻,他只是冷笑着看向虞梓瑶。
“夏大夫,你就说你答应不答应吧!”
杜京涛从来没叫过虞梓瑶夏大夫, 这次开口也并不是正儿八经的称呼,带着一股子轻视和讥讽, 这个从医三十多年的老大夫打心底就不觉得面前的一个黄口小儿称得上是个大夫。
“我不答应。”
虞梓瑶摇摇头。认真的看向杜大夫。
“悬壶济世,行医救人, 此乃我辈准则,病人的生命不该是我等打赌的赌注。”
“所以你是在指责我身为大夫不够格吗?!”
杜京涛气愤的看着这个一而再再而三落他脸面的臭丫头, 咬牙切齿道。
“千百年间,传下来的药方不都是这么试药过来的, 你说这话, 莫不是怕了?
哼,既然是怕了,就莫要在我面前这么张狂。”
说着他拂袖而去。只是他不是往房间去, 而是直直的出了院子。
老话说,敌人有的时候才是最了解你的人。
康大夫和杜京涛对头多年,看他这副动作, 心里一突。急忙问道。
“你干什么去?”
“自然是去找愿意为我试药的人。”
杜京涛从袖子里掏出自己的药方, 抖了抖。
“不许去!”
“你拦得住我?我杜京涛在费阳的名头绝对是响当当的!只要我说一句,有的是愿意用我药方的人!”
这话不假,杜京涛确实是费阳有名有姓的大夫, 在清风道长没来之前,他就是大夫所的领头羊,之前施行的药方也是他拿出来的。
他如果铁了心想要推行药方,其余人其实阻止不了。
康大夫气得正要骂他。
突然听到边上传出熟悉的声音。
“我同意那个比试。”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虞梓瑶眸光冷淡的看着杜大夫,再次开口。
“我同意杜大夫的比试,各自十个得疫病之人,各自施药,从而选出最合适的药方。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如何。”
“终于不拿那些大话搪塞我了?”
杜京涛一点不惧,仰头道。
“那就今天,咱们现在就去!”
这个发展简直让所有人措手不及,等到到了病人的集中点,康大夫都还是想不通怎么就成了这个情况。
特地挑选的大宅院有些破旧,但是足够大。里面的所有房间几乎都塞满了得了疫病之人。
空气中浓浓的一股醋味。
来往清扫污物的仆从,全都戴了口罩手套。
虞梓瑶之后还给这些专门的人员花钱赶制了一批罩衣,从而更进一步的隔绝。
虽然一开始大家都很是不理解,但是也不是他们花钱,而且他们本来就不是自愿来的,每天看着人一个个抬进去,尸体一个个抬出去,这些仆从怕得很。
听说这能防疫,自然也就穿上了。
结果还是很明显的,病倒的仆从越来越少。这个消息传了出去,也让有些本来不以为意,或是心疼布料的人家纷纷重视起来。
这些日子,费阳城已经不像虞梓瑶刚刚来的时候街头巷口空无一人了。
到处喷洒醋、酒精,同时处理小动物尸体的消毒大队在城中不断穿行,偶尔还会出现几个带着口罩的百姓。
也因为这个方法是虞梓瑶提出来的,并且钱财也有她的帮忙,肉眼可见病倒的仆从减少后,所以宅院里的仆从全都对虞梓瑶感官很好。
看见大夫们过来,他们赶紧行礼问好。
喊夏大夫的时候格外的真心实意。
然而这其实也是杜京涛看虞梓瑶不顺眼的原因之一。
他冷哼一声,率先进了一间屋子,里面都是因为病痛呻.吟病人。有个仆从正在给他们喂食淡盐水。
看见一群大夫进来,赶紧局促的行礼问好。
虞梓瑶发现这个仆从其实也不过是个孩子,大概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瘦巴巴的,只有一双眼睛显得很大。
这样体质的人在这竟然还没病倒已经是万幸了。
这样的孩子,本来应该在学校学习的。
这个念头在虞梓瑶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对着这个男孩点点头,然后看向杜京涛。
“杜大夫,请。”
“你先,免得有人说我欺负你。”
杜京涛阴阳怪气的看了眼边上的清风道长和康大夫等人。
虞梓瑶没推脱,她直接在几个屋子里,选中了十个病情最严重的。
虽然她每天都记得来这边奶病人们一口,但是她没那个能力一直帮他们吊着命,病根不除,他们的生命还是会一直慢慢走向终结。
虞梓瑶选中的这十个,本来就是她打算配好药方后就开始救治的第一波人。所以她几乎没什么犹豫。
这些人已经太虚弱,就算有治疗的良方,说不定也会等不及药物见效就死了,必须配合她这个奶妈技能才能有救。
结果她一选完。杜京涛那边就传来了讥笑声。
“夏大夫果然聪明,选了这十个,想必输了面子也总能保住些。不过既然知道自己必输无疑,又何必同意这场比试?”
“比试已经开始,看的是最后的结果。”
虞梓瑶在此伸手示意。
“杜大夫,请。”
她一脸我才不和你废话的表情,再次成功气到了杜京涛。
不过他忍了下来,只想着到最后结果出来的时候,再让这个臭丫头明白教训二字。
一想到那个赌注,他的心气就顺了,没再看虞梓瑶,他转身也选了十个病人。
这十个,自然不是虞梓瑶那种病的意识不清,就差蹬腿的病人,不过因为虞梓瑶的举措,他为了显示自己的医术,所以选择病人自然不是什么症状轻的。
不像虞梓瑶选的那十个是浑浑噩噩被她挑走的,这十个还有神智的病人是因为信服杜京涛的医术,听了杜京涛开口争着要去的,其余没被选上的还满脸失望。
毕竟杜京涛在费阳城这么多年,积年累月的时光给他积累了不少公信力。
杜京涛在这个场合又得到了自信,满意的看了看那些病人。他吩咐仆从,把他和虞梓瑶各选出来的十个人分别安置在两个屋子。
然后就进了属于他的病人的屋子,开始诊断,药方上的剂量也不是万能的,症状轻的和症状严重的可不能用一样的剂量,需要根据诊断结果选择增减。
虞梓瑶对担忧她的康大夫笑了笑,然后也进了右侧的屋子。
她倒是没有诊断,因为昨天她就给这些人诊断过了,她看似在诊断,其实就是在奶他们一口,避免这些病人突然就蹬腿了。
确定了大致的情况,她招招手,把之前那个大眼睛小男孩找过来。
“我待会需要制药,帮个忙怎么样?”
*
“诶,你说夏大夫讲的那个故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一个躺在床上的妇人捅咕了一下身边的丈夫。
男人瞬间回忆起了今天那个让人大白天冒寒气的故事,瞬间就没了睡意,整个人清醒的不行。
他不乐意道。
“大晚上你说这么干嘛?瘆得慌。”
“我不就问问嘛!”
妇人又捅咕了他一下,沉默了一会,她又问。
“如果夏大夫说的都是真的,那你说咱家的小丫现在怎么样了?
那什么十八层地狱也忒吓人了。”
“呸呸呸,说什么呢?
小丫才多大点,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做过什么坏事?她一定快快的就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转世投胎去了!”
男人先是生气的反驳,随后想到自己那个才五岁就因为此次疫病去了的女儿,眼眶不知不觉就湿了。
“是这个理。咱们小丫乖巧听话,抓个蝴蝶给她都让放了。她这么好,阎王爷肯定不会罚她的。”
妇人在黑暗中闷闷的说着,慢慢多了些鼻音。
“说不定已经转世投胎了。”
“你说,小丫之后来到这世上,可能认得我们?”
“怕是不认得了,夏大夫不是说喝了孟婆汤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才能投胎吗?”
沉默之中又是抽泣声。
半晌妇人才道。
“夏大夫说的那个火葬。咱们........”
男人抹了把眼泪,沉声道。
“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呢。咱们再看看。”
在这个夜晚。
这样的对话还在费阳城的各个地方进行着。
有些人想到死去的亲人夜不能寐,泪流满面,也有些人被那十八层地狱的描述吓出了噩梦,等到醒了,赶紧开始细数自己做过的坏事。
而还有一些人想着,夏大夫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假的,她口中的故事为什么那么有理有据,详细的好像是真的见过一样。
那些善恶果报,让他们不得不信服。
可是如果是真的,那夏大夫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个夜晚,注定有很多人失眠。
*
“夏大夫,糯米糊熬好了!”
尤树,也就是之前虞梓瑶请求帮忙的小男孩抱着个陶罐跑过来,陶罐里面满是浓浓的糯米糊糊。散发着一股清香。
虞梓瑶看了看糊糊的粘稠程度,满意的点点头。
“干得不错。”
被这么一夸,哪怕带着口罩看不见嘴,但是从那弯弯的眉眼就知道这个小小少年很高兴。
他放下陶罐,非常积极道。
“夏大夫,还有什么活,尽管交给我吧!”
“帮我把这些团成丸子吧。”
虞梓瑶拿出研磨好的药粉,先给尤树示范了一下。
药粉都是之前尤树去拿来的药材研磨的。
分别是山慈菇三两红大戟一两半 千金子霜 一两五倍子三两麝香 三钱雄黄一两朱砂一两。
其中千金子霜还有红大戟是有毒的,所以一定要根据病人的身体状况精确用量。
这种丹药有个好听的名字玉枢丹。【注1】
当然,效果也非常好。虞梓瑶按动那些病人的穴位,帮助他们吞下小药丸,然后又奶了他们一口。
没过两天,他们就恢复了些许意识,同时上吐下泻也慢慢止住了。
之前虞梓瑶说的那些故事慢慢发酵,不知怎么就传出了把身染疫病的人火葬也是替他积功德的好事。
一时间,选择火葬的人慢慢出现了。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这是对于虞梓瑶而言,对于杜京涛来说,却并非如此。
他手下的一个病人死了。
杜京涛当时惊怒万分,看着药碗,他甚至生出了一丝念头,难道他的药真的有问题吗?
但是他很快就压下了这个念头,对着煎药的小童道。
“把药给我看看。”
确认药材没有什么不对,他反而眉头皱得更深,对小童冷漠道。
“继续煎药,不准偷懒。”
说完他转身离开。
虞梓瑶正在给病人喂食淡盐水,虽然已经不怎么上吐下泻了,但是这个时候多喝些淡盐水,补充水分并且促进生陈代谢总归是有好处的。
“杜大夫,你在这是有事找夏大夫吗?”
突然,墙外出现了尤树的声音。
听到杜大夫三个字,虞梓瑶眉头一挑。
杜大夫自从比试开始,就再也没正眼见过她,因为和大夫所的一众大夫闹太僵了,他回到大夫所吃了饭就在房里,白天一整天都在这里。
而且杜大夫还明令禁止任何人靠近他划定的那个病房,至于在防谁,大家都心里清楚。
所以听到这话,虞梓瑶立刻就站了起来,把空碗放在桌上,往外走。
虞梓瑶:这人那么不待见自己竟然会靠近?总觉得没什么好事。
杜京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不知不觉走到这来的。
被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冷下脸看过去,发现是个矮小的仆从,而且还是那位夏大夫选定的下手,顿时面色更冷。
“我要做什么需要和你说吗?让开!”
“杜大夫竟然不想和他说,那不如和我说说?”
虞梓瑶从门内出来,眼神也很冷。
毕竟谁也不喜欢一出门就看见有人对自己的小弟呼来喝去。特别是这个人说不定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故意对小弟不友好的时候,那就更讨厌了。
“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路过而已。怎么这宅院我还不能走动了?”
杜京涛没想到这么巧人就出来,心里瞬间有些心虚,但是很快控制住了。
“当然不是,只是毕竟我们在比试,这期间还是不要靠太近比较好,之前杜大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禁止接近你那边的屋子,不正是这个意思吗?”
虞梓瑶面带微笑。
但是就差指着鼻子骂杜京涛这人说一套做一套,来她这不知道背地里是不是使坏呢!
“你.......哼,我不过是无意路过,倒是你想想输了之后,你这黄口小儿要靠什么门路活下去吧!”
“这个倒是不用杜大夫担心。”
虞梓瑶硬生生用那副笑脸起跑了杜京涛。
她可不会输,就算输了........大不了她就回去享受其他几个身体的财产呗。
虞梓瑶轻笑一声,摸了摸尤树的脑袋。
“以后他要是再出现,别当场叫破他,找我就是。”
杜京涛这人心气不好,尤树得罪他说不定会被穿小鞋。
尤树自小卖身为奴,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见的多了,自然知道这里面的道道,但是他依然站了出来叫破了杜大夫,就是因为夏大夫是个真正关心他的人。
而夏大夫的话,再一次让他明白他想的没错。
想到这,尤树的笑容灿烂,虽然瘦巴巴的,但是眼睛却清亮有神。
“嗯!”
夏大夫真好啊,就像他姐姐一样,可惜.......姐姐已经.......
日子一天天过去。
虞梓瑶那边的病人开始慢慢痊愈,甚至都有好几个能下地走动的了。
但是杜京涛那边........
尤树到虞梓瑶身边悄悄道。
“那边,又抬走一个。听闻家里人找到杜大夫了。就在前面街上,我趴墙头听得那边又哭又喊的。”
杜大夫和夏大夫的比试,现在已经人尽皆知了,尤树自然讨厌排挤夏大夫的杜京涛。发现了这事,他第一时间就是幸灾乐祸。
结果抬头却发现夏大夫似乎蹙眉有些不开心。
“夏大夫........我可是说错话了。”
“杜大夫怎么样,都是他咎由自取。我只是可惜死在他手上的病人罢了。”
但是也只是可惜。
毕竟那些病人是自己选择的杜大夫,当时在场的清风道长等人还提醒了他们,都是成年人了,既然选择了,就要承担后果。
虞梓瑶闭了闭眼,平复心情后开始继续制作药丸。
虽然病人还没有彻底痊愈,但是显然,到底是谁的药方更为有效,有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了。
本来应该等到病人痊愈在宣布比试结果,但是汪县令亲自传令,既然已经有了治疗的良方,就赶紧用起来,让他们费阳百姓更快的好起来。
同时还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那就是菏泽、河驰等地同样出现了瘟疫。一瞬间,好几个城池都爆出来有人染上了瘟疫,甚至还不少。
这些城池大部分都是当初糟了水灾的城池,换个说法,就是潞河经过的城池。
虞梓瑶不知道这和当初费阳百姓扔进去的尸体有没有关系,想来是有关系的,但是又没有太大的关系。
因为连日暴雨,潞河水位高涨,又加上河堤偷工减料,这才导致的洪水泛滥。当时城池内的百姓好歹还有城墙和城门的保护,死伤对比那些城外农村十不存一的难民来说算不得多。
那些死亡的尸体,有不少都被洪水带着冲入潞河中,其中不只是人的,还有各类牲畜,老鼠,野生动物的。
很可能正因为它们尸体的腐烂,细菌增生,才导致喝了潞河水的人染上了瘟疫。
所以费阳百姓加把火,下游的人只要喝了水,也很可能出现症状。
虞梓瑶第一时间就去找了主薄,希望见汪县令一面。
还是当初的那间屋子,不过帘子没有拉上,虞梓瑶和汪县令的距离终于不像是隔了银河系一样。
“县令大人,这是我整理出来的关于如何防疫的方法,还有玉枢丹的药方。我在此献给大人,希望能帮助泽州其余染疾百姓一二。”
虞梓瑶带来的是书简。
上面的一字一句都是她找专人刻上的。
上好的纸她买不起,这费阳城也没有卖的,用草纸些炭笔字就直接交上去,那就有点掉份了,所以为了稳妥,她选择了竹简。
边上伺候的仆从接了过去,然后交给了汪县令。
汪县令只是随意翻了翻,他对于医术自然是不懂的,但是他有眼睛看,有耳朵听,这些日子费阳城的情况因为这些方法在不断变好,他是知道的。
本来他还思索着,和费阳城共存亡这步棋走的对不对,无论他这府邸防护的多么严密,面对瘟疫这种一死就是一城的可怕天灾来说,他和那些百姓是一样的。
但是现在,他知道他赌对了,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其他城池蔓延起瘟疫的时候,这位夏大夫交上来的东西就是他的政绩。
不过相比这一卷书简,他其实更好奇的是这夏大夫。
汪县令头一次这么仔细的打量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很是清秀的长相,要说特别漂亮算不上,就是让人看着舒服,眉眼含笑,衣服温柔娴静的模样。
也不过是刚及笄的年纪,他的嫡女也是这么大,已经嫁人了。
而这个姑娘还梳着未婚的发饰,不知道怎么一个人在这个世道还能安然无恙,并且顺利跑到了这瘟疫弥漫的费阳城。
然后凭一己之力,让费阳城重新活了过来。
“你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这个世道,好的方子都是各家压箱底的宝贝,便是个食谱,高门大户都喜欢独一无二的,平日里宴请宾客格外有面子。
当然这是对于有权有势的人,无权无势的人有好方子,也不过是自愿或者被迫交上去罢了。
汪县令得了方子,自然愿意给些好处。
虞梓瑶想了想道。
“当初募捐的钱还剩不少,倘若可以,我希望汪县令能修缮一下那些因为水灾而损坏的房屋以及给那些田地被淹、货物损毁的百姓一个活路。”
虽然疫病可以治好,但是洪水中死去的人,以及洪水中活下来却要为了生计挣扎的百姓却并不会变好。
虞梓瑶曾在街角看见过饿死的人,逃过了洪水逃过了瘟疫,却依然逃不过死亡。这就是这个世道。
“你就要这个?”
“是。”
虞梓瑶垂眸。
她真正想要的是帮这个世界整个容,越是在这里待久了,她越是想念曾经的世界,这样的愿望,可不是你能给得了的。
“夏大夫,我倒是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能养出你这样........医者仁心之人。”
汪县令有些感慨,在这位和他女儿同样岁数的夏大夫身上,他仿佛看见了一种纯粹的善意,那是医者对于生命的善意。
大概是他本身永远不会成为这样的人,所以看见这样的人忍不住好奇,更何况,还有那个故事.......
虞梓瑶楞了一下,没想到汪县令会突然说这个。
不过她很快就开口道。
“我无父无母,自小在师门长大的。”
至于为什么无父无母........嗯........她怕说出来吓死你。
“哦?”这下子汪县令更好奇了。
“什么师门。”
“一个隐世的小门小派而已,华门只有十余人,我自小生活在那。至于县令大人的赞誉,着实不敢当,都是师傅教得好。”
“华门,你们门内都是医者?”
大概是虞梓瑶的医术和行为让汪县令有了好感,所以他选择了更好听的叫法。
“不是,门内有好几个师傅,都是避世之人,所学有所不同,我拜的师傅是名医者,所以交给我的是医术。”
虞梓瑶其实并不想和汪县令多说。
幸好就在这时,有人来了。
一个仆从迈着小碎步,静悄悄的进来。
“大人,夫人来了。”
夫人?
县令夫人吗
就在虞梓瑶疑惑的时候,人已经进来了。
来人穿着一件绛紫色的华服,头上带着珠翠,身上的玉佩还有铜球状的香囊叮当作响,走进来就带着一股香风。
这是一个虽然面相端庄,还有些威严的夫人,站在汪县令边上,气势甚至都比汪县令强一截。
虞梓瑶瞬间想起了在费阳城听到的消息,听说汪县令的老婆可是出自王家,虽然是个旁支,不过看这通身的气派,反而更让人感慨。
一个旁支都这幅样子,也不知王家真正的嫡女该是什么样。
“你就是那位夏大夫。”
县令夫人先是和丈夫见了礼,然后就在边上坐下了,询问虞梓瑶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和汪县令第一回见的时候差不多。
这让人虞梓瑶瞬间想到,不愧是两口子。多有夫妻相啊。特别是喝茶的时候那享受的模样。
想到那齁咸的茶汤,虞梓瑶不由舌根发苦。
侯府的茶汤一般都是甜的,加了蜜或者这个时候的糖浆,除了东西杂乱了些,还是勉强可以喝。
但是对于虞梓瑶这个甜党来说,县令家这么咸的茶汤简直有毒!
不过表面上,她还是温柔一笑,对着县令夫人道。
“正是,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最近城内那些关于阴曹地府,十八地狱的谣言就是你传出来的?”
虞梓瑶一愣,这么说还这么没错,这要是在现代,估计她搞封建迷信早就被大爷大妈举报一波,然后送局里喝茶了。
但是在这个时代这么说,这是要找事啊?
她谨慎的点点头。
“是我说的。”
她没有辩解,毕竟故事变谣言,在这个时代只需上位者的一句话,她需要知道这位夫人为什么要这么问。
结果虞梓瑶没有辩解,倒是让县令夫人忍不住抬了抬眼,半晌才道。
“你这丫头倒是有趣。”
“说说,你之前说的那个故事,是从哪里听来的。”
县令夫人喝了口茶,谣言变回故事。
虞梓瑶心里松了口气,看来不是专门来找茬的。
她思索了一下开口道。
“故事是我编的,但是阴曹地府,阎罗王殿,是我从师门的书籍中看来的。”
“书?什么书?”
“一本名叫《西游记》的书。”
虞梓瑶总不能对着县令夫人也说故事是她前世听来的。
只能把这事扯到没影的师门身上。
她准备简单讲一讲孙大圣到阴曹地府一游的故事,结果却听县令夫人直接大手一挥,就让她从头讲起。
瞬间想起西游记厚厚一本的虞梓瑶老血哽在喉咙里,她又不是专业的穿越女,她哪会把西游记整个背出来啊!
所以虞梓瑶只能偷工减料,把自己还记得情节含糊的说了出来,一不小心就包括了天庭,西方极乐世界、以及人间和阴曹地府。
一个成熟的神鬼妖物的世界体系随着她的讲述,犹如一幅庞大而精彩的画卷徐徐铺开在众人的面前。
不只是县令夫妻听得认真,就连边上的好些个仆从都听得如痴如醉,甚至屋外不知不觉就聚集了好些仆从。
虞梓瑶说的口干舌燥,下意识就摸到了手边上的茶碗,然后一口下去。
虞梓瑶:我艹!
她艰难的咽了下去,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在生死的边界反复横跳。
同时敬佩的看了看夫妻两人,喝这么咸,真的不会高血压吗?
但是眼看着用眼神催促自己继续说下去的众人,她只好努力安慰自己。
一个不会说书的大忽悠绝不是个好大夫。
“最后功德圆满、众佛归位。”
虞梓瑶看了看天色,无奈了,哪怕她再怎么删减,竟然还是说到了晚上。
“此书.......此书.......”汪县令半天也说不出个形容词。
因为在这个神明体系还处于朦胧阶段,地府都没出来的时候,这样具体而完整,让人一听就能接受甚至相信的神明体系真的很有冲击力。
“你可知此书是谁写的。”
“吴承恩。书简上只有这个名字,至于他到底是谁,我也不知。只听闻师傅说过,这书简在师门已经百年之久了。”
虞梓瑶怕多说多错,干脆就说自己不知道。顺便隐晦的表示一下,吴大大应该已经仙逝了。
毕竟这对夫妻那眼神似乎非常想见吴大大一面,要是命令她把吴大大找出来怎么办?
臣妾可做不到啊!
顿时所有人的眼中都出现了一丝遗憾。
汪县令随后又觉得理所当然,长叹道。“如此天书,莫非是神仙手书?”
县令夫人也点点头。
“不似凡人能想出的。”
虞梓瑶彻底把故事的神异推到了书上面,县令夫人看她的眼神也从最初的探究和试探变得正常起来。
“你那师门可愿意把这书借我一观?”
虞梓瑶眨眨眼,书还在她前世的书房,她哪拿的出来?
如果真要给的话,岂不是她要自己抄一本?
想到西游记那个厚度,和自己刚刚故事的长度,虞梓瑶瞬间又有了当初学渣看见论文的心悸感。
这个臣妾也做不到啊!
她赶紧道。
“恐怕不行。”
她先是拒绝,随后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
“门主说过,神鬼之事,不可妄议。藏书阁的一些书不能现世,否则恐出祸事。”
这话倒是符合这个时代众人对于神鬼的敬畏。
县令夫人若有所思,倒是汪县令突然道。
“那你之前的故事........”
这对夫妻怎么那么难对付啊!
虞梓瑶心里暴躁,面上还是只能微笑。
“火葬一法是防止瘟疫蔓延的重要办法,医者治病救人哪管得了那么多。”
她虽然笑容温柔如春风,眼中却坚定如磐石。
如果是别的大夫这么张口就来,估计会被当成空口大话之人,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她来到这费阳城,给费阳城带来了什么。
这样的人,为了治病救人选择以身犯险也要推行火葬这种对自己没有半分好处的事情完全说得通。
“天色不早了,夏大夫我让仆从送你回去。”
虞梓瑶清楚的感觉到汪县令对自己的态度肉眼可见的变得更好了。
“我还有一问。”
县令夫人突然开口,她站起身,走到虞梓瑶勉强轻声道。
“转世轮回,不知可有夭折的孩子重新投入她前世母亲腹中的可能?”
“此等事情是有的,不过可能性有些小,毕竟转世投胎,需要腹中现有胎儿,胎儿日渐长大,到了各处俱全之时,魂魄才会进入。时不待人。”
虞梓瑶眼看着县令夫人面色黯淡,意识到了什么。转口道。
“不过,虽然无法投入前世母亲腹中,但是有些魂魄身具功德,就能在阎王殿求个情,或许可以在前世母亲周遭出生。
有些人,明明不认识,却看着颇为亲切,或许就是前世的缘分吧。”
“可是功德究竟是什么。”
“功德就是做善事,而做了善事,自有天降功德金光于身,一声正气凛然,邪祟不敢侵扰。
不过帮助同样善良的人,这是善事,帮助作恶的人,这就是帮着作恶。
人心险恶,切勿伤及自身。”
虞梓瑶想要劝人向善,毕竟这个世道,多些好人总是好的,但是这个世道,好人又不是那么好做的,所以她想了想还是加了后面一句。
虞梓瑶:好纠结,为什么在古代我动脑子的时间反而比前世还多了?
我只是一条咸鱼啊,这么逼我,是指望我更咸一点吗?
谁知县令夫人听了,突然道。
“夏大夫济世救人,想必身上也有功德金光吧?”
“我?我不过是一凡人,看不见,自然是不知道的。”
虞梓瑶微笑着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注1:百度的玉枢丹的丹方,可以治疗霍乱,在这里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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