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消失也代表测试结束。
最终上来的只有七个, 其中一个还是黄辉。
李静瑶和周助带着学生们到了一间屋子先休息, 同时等着孙小娥把他们的家长带上来。
至于没通过的学生和家长则是得了一颗清心丸就离开了。
虞梓瑶明明迫不及待,为了形象还要缓步走过去。
结果发现,她在山上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零点五。
学生只有六个?!
前世幼儿园招个学生都没有这么少的人吧?!
当初还生怕桌椅坐不下的她真的还是太天真了。
虞梓瑶被还在爬山的家长来的快一些, 她慢慢走进屋子,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出尘脱俗。
黄辉脑中只有这一个词。
少年白发不是没见过, 但是多如斑驳的癞皮狗似的,让人见之不喜, 但是这人的发却如那寒冬腊月的一捧雪,轻飘飘的, 白茫茫的。
那面如冠玉的脸更是俊美的不知该怎么形容,他曾在游学之时, 有幸在街头一睹沐王的姿容。
世人皆传唱沐王美资容, 乃是当世第一的美男子。
黄辉深以为然,但是现在他却突然发现,沐王终归是一介凡人, 哪比得上天上仙。
“诸位,这便是我们华门书院的院长。”
周助在边上恭敬的介绍。
他的声音瞬间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见过院长大人。”
黄辉和几个学生赶紧道。
黄辉当初没见到人的时候还想着要怎么结交一番如此琴技惊人的院长,但是等到真正看见真人的时候, 对上那清冷的眼神, 他竟然有些胆怯起来。
李静瑶在虞梓瑶边上悄声说了一下黄辉的事情,虞梓瑶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这个弱冠青年,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招生。
不请自来的客人自然是要等一等的。
她看了看六个学生, 穿着整洁,鞋子针脚细密,显然都是家底殷实的人家。真正的寒门学子其实也是不多见的。
“我华门书院信奉有教无类,任何有向学之心,品行优良之人,皆可入我书院。诸位既然通过了测试,足以说明有向学之心,但是这品行优良还需要日后考核,请诸位谨言慎行。
当然,倘若接受不了的,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隐士的声音很有特色,总是带着一股子玉石碰撞的冷意。
几个学生踌躇的站在那,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离开的。
“很好,那么日后诸位便是我华门书院的一员了。周助,带他们先去搬课桌。然后领书。”
虞梓瑶没让周助直接把课桌椅放在教室,而是准备让他带着学生自己挑选、搬运,同时以后这套书椅就属于他们的了,他们需要自行管理书椅和周边的卫生情况。
等到人走了,她才看向边上等着的黄辉。
“院长。”
黄辉有些紧张。
“我此前来是因为在横水镇偶然听到了《明日歌》,听闻是刘横的先生所做。特来拜见,后来又听了院长您的琴音,其技艺高超,让人不禁神往,所以这才厚颜上来了。
不请自来,还请勿怪。”
虞梓瑶没想到原来是这样,《明日歌》确实是她让刘横散播出去的,结果学生没招来多少,竟然招来了这人。
她摇摇头道。
“并无怪罪,只是倘若公子来这是为了见一面写出《明日歌》的人,那么恐怕公子要失望了。
其作者乃是钱福,早就作古多年了。我只是偶尔看到记在了书上,随后教给了刘横罢了。
至于我之琴技,抱歉,书院重开,事务繁忙,我恐怕没空和公子共讨琴技。”
虞梓瑶:虽然我现在根深硕大,但是我的本体只是个寡妇,也没有第二春的想法,和个男青年讨论琴技?不了不了,姐姐不约。
黄辉听出了拒绝,顿时有些失望。
想要结识的两人,一个早就死了多年,另一个书院院长,似乎也并不想和他过多接触。
他心中叹息。
既然人家拒绝了,在这么待着也没意思。
开口就没处理好,想要询问要不要招收一个教书先生的想法也不好意思讲出来了。
黄辉无奈,只能告辞离去。
李静瑶送他出去,正好看见搬着桌椅走在走廊的学生,除了之前那位叫周助的中年男子,还有一个穿着白蓝衣衫的一个小孩。
那小孩的衣服白蓝相间,飘逸的很,头发用同样颜色的发带扎起,簪子固定,留下两撇蓝色的飘带。
衣服上面并没有什么繁复的刺绣,但是领口处却绣着字迹,初级一班。
他像是小动物般正在好奇的打量着新来的人。
注意到孩子手中的东西,黄辉顿住了脚步。
“李姑娘,那是什么?”
“哦,那是学生的课本。”
“课本?”
“就是书。”
李静瑶说这话的时候有种莫名的骄傲,毕竟这书的纸可是她们清心阁的人做的,装订同样也是她们。
黄辉看见那露在外面的画有些走不动道了。
“可否借我一观。”
反正都是要发给学生的,既然都拿出来了,自然是不怕别人知道的。
李静瑶招手叫了声。
“刘横,来。”
原来这就是刘横,黄辉打量了一下小孩,很快注意力又被那本书吸引了过去。
他的手小心翼翼的拂过书面上的画,最上端绵延几笔就是高峰,中间大段的空白,底下画着一叶小舟,上面是穿着一抹红衣的小人。
这是一个远景,留白刚刚好,寥寥几笔带着水墨画特有的意境,让人不自觉带入那唯一的一抹亮色的小人,感慨天地之浩大。
而最中间的留白处有四个大字,字铁钩银划,写着语文课本。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初级课本,编写者:夏瑜。
黄辉慢慢翻开书,映入眼帘的便是促使他来这的《明日歌》。
这便是纸做的书吗?
只捧过沉甸甸的书简的黄辉屏住呼吸,又翻开了下一页。
《三省吾身》
上面说的是一个人幼年时敏而好学,许下愿望想要成为维护一方的好官,从此努力奋进,结果等他终于入朝为官,却渐渐偏离了轨道。
此人开始圆滑而卑劣,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贿赂他人、陷害他人,讨好他人。最后终于成了一等一的大官,却也成了一等一的贪官。
结果人到中年,当他拿着名贵的玉佩逗着小孙子,问他以后想干什么的时候。
小孙子天真道。
“想要当个和祖父一样的大官!”
此人猛然想起自己当初年幼时拼命学习是为了什么。
从此,他开始悔改,每日晚间都对自己三问。叩问本心。
这个小故事是虞梓瑶编的,毕竟是初级课本太深奥也不行。
黄辉看得津津有味,不由自主的往后翻动,渐渐入了迷。
等到李静瑶几次叫他,才把他唤回神来。
“黄公子?”
李静瑶无奈,这人站着半天,到底是走还是不走?
“李姑娘,这书可以卖予我吗?我花银钱买,多少都行,只要能把这书卖给我!”
黄辉只觉得自己这次回来真的是回来对了。要不然他要错过多少啊。
这么多寓意深远的文章,让他看了曾经不少的困惑都豁然开朗,这本该是传世绝唱,结果不知为何,他竟然是一个都没见过。
倘若他没来,岂不是永远不知道还有这些让人拍案叫绝的好文章!
不行,他一定要把这书带回去,好好品读一番才行!
刘横一听就惊了,赶紧蹦跶着一把抢过自己的书。
“这是我的课本,不卖!”
这人怎么这样啊,只是借他看看而已,竟然还想买。他才不卖!
李静瑶没想到这人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不过转念一想似乎也可以理解,毕竟院长编写的书实在太好了,那些文章她们看了都不想放手。
只可惜听院长道那些文章全都是千百年间他的师门收集来的,写文章的人早就已经去世了。
只能让人暗叹生不逢时,然后不禁畅想写出这些瑰丽文章的人到底是何等模样。
“这件事我需要去问问院长。”
于是虞梓瑶就看见李静瑶带着那位黄公子又回来了。
听了李静瑶说的这位黄公子的要求后,虞梓瑶发现这家伙倒是挺有眼光的,可惜.......但是她只能说声抱歉。
“黄公子,这课本只能是我们书院的学生才能有的,不许买卖。”
“那我入学呢?”
虞梓瑶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结果面前瘦弱的青年慷慨激昂道。
“院长,我想成为书院的学生,我之前上山也是正儿八经的参加过测试的,应该不算违规吧?”
你这么野的吗?
为了一本书就当学生?
虞梓瑶不知怎么仿佛感觉到了曾经那种被学霸的气场震慑的熟悉。
“这个倒是可以,只是黄公子你确定?”
“没错,所以院长以后直接叫我姓名便是。”
黄辉十分积极的提醒,他现在是学生,院长就不适合和他同辈称呼了。
见识过院长的琴技和编写的课本,再看看那几个学生,他总感觉如果自己提出当个教书先生恐怕也不会被接受,所以他果断选择了学生这个身份。
本就缺学生的虞梓瑶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而这时,孙小娥把家长们带上来了,其中也包括黄辉的书童。
“公子。”
书童赶紧走到黄辉身边,完全不知道只是短短的时间,他家公子就变成人家学生了。
毫无疑问,隐士的外貌永远是人群中的焦点,虞梓瑶对着其余的家长打了声招呼,然后对着黄辉道。
“既然这样,黄公.......黄辉你先去领桌椅吧。”
李静瑶让孙小娥歇一歇,然后带着家长去了教室,已经搬好桌椅的学生都在那了,并且书本也已经堆放在了课桌上。
黄辉因为年纪最大,个子最高,所以搬来桌椅坐在了最后一排。
虽然招收来的学生加上黄辉才七个,但是书院本身也是有学生的,比如刘横、张水,比如清心阁其他想要学习的姑娘们。
就如虞梓瑶之前说的那样,只要想学,品性可以,那么就可以成为华门书院的学生。
这里顺便说一下,之所以改名为华门书院,是因为衡老头的父亲建造衡山书院的牌匾时,因为经济紧张,没花多少银子。
偷工减料的产物,到了现在已经就有了不少的裂缝。
而且衡老头的父亲并没有费劲去想名字,直接就用衡山的山名当成了书院的名字。
虞梓瑶生怕那牌匾砸下来伤到人,就把它换了,既然也不是什么特殊意义的名字,她就干脆换了。换成华门书院。
以后的学院发展壮大,也可以借用七系的规则培养学生,当然,以后其余人对于书院产出的一些东西疑惑,也方便她把锅甩给华门。
比如现在,这几天看过课本的李静瑶、周助他们的询问,她都是直接表示。
这些都是我在师门的藏书阁看来的,什么?你们想见一见作者?
抱歉,这些都是我们师门的人千百年收集来的,作者早就已经去世了。
什么?写得这么好怎么没人知道?
估计都是避世之人不愿意扬名引来纷扰吧。
至于为什么我们师门会知道这些人,收集那么多,抱歉,这就是我们华门的机密了。
这也导致了最近的这几天,华门在众人的眼中越发的神秘。
华门七系,虞梓瑶决定初级的一块交,这个期间慢慢出现其他几系的课程,让他们循环渐进的接受。
等到初级毕业,则让他们自行选择系别。
不过目前清心阁的姑娘们显然已经有了主意了,她们一听这事,全都表示,阁主在哪她们在哪,她们全都选择魅这一系。
张水受到衡老头的熏陶,表示虽然他脑袋笨,但是他还是要选文。
大飞等人不识字,正在被姑娘们扫盲中,这些人看见文字就头疼,每天练武倒是勤快,不知道日后选的是军,还是武。
唯一让人意外的是刘横那个小孩,他非常坚决的表示自己要选择工。
此刻,刘横也已经坐在了教室里,他的椅子是特意加高了的,正挺着胸脯坐得端正,小腿在半空晃荡。
听见虞梓瑶叫他,他清脆的应了一声,蹦跶着下来,走到虞梓瑶身边站定。
身上的白蓝色衣衫、头上的蓝色飘带都给小孩添了一分书卷气。
而这就是虞梓瑶想出来的书院院服。当然后期分了系别,样式也会不一样的。
孙小娥也算是学生的一员,所以她暂代班长一职,对着学生介绍道。
“入学的学生,统一都是初级一班。
这样的院服还在制作中,所以暂时不发。
请各位爱惜自己的桌椅,保护好自己的课本。
上课时间是早六点到晚上四点。随着季节变换会有更改。
诸位可以选择住在书院,或者自己早上前来晚上回去。
书院有特定的食堂,诸位可以在那用餐。
以及,每月各位会有定量的纸,笔用于书写,请大家节约爱惜。”
虞梓瑶自认为自己没有那个本事完全构想出了一个教学体系,所以她大部分都是照抄的自己曾经的学校。
结果她不知道的是,这样的学校对于这个时候的学生来说实在太精细了。
特别是纸,这么好的纸,他们就算不识字也知道价格昂贵,还有上面的字画,这一本被称为课本的玩意,恐怕不少钱吧?
有个妇人不由忐忑起来,生怕上着书院的钱超出预计。
像她这样想的人不在少数,黄辉也不是什么挥金如土的大户人家,他比这些人也更加知道这课本的贵重,所以不由问到这个问题。
虞梓瑶楞了一下,她能说她没想过这个问题吗?
当了这么多年的学生,都是给别人交钱的,突然当了校长,她压根没意识到现在收钱的人变成她了。
或者应该说她下意识就没把书院当成能赚钱的地方。
不是吧,都搞定了九十九步了,结果她要在收费这一条上摔死吗?
这也太惨,太丧病了吧?!
虞梓瑶觉得自己要哭晕在厕所了。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孙小娥突然反应过来。
“啊,院长我差点忘了,这事我和周叔商量了,一时忙忘了还没给您过目呢。之前周叔说询问过你了,然后我们根据院长你的意见写了个单子,您看看可行吗?”
周助什么时候问过她了?
虞梓瑶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前几天设计院服的时候,周助确实在自己耳边问了几句,她当时怎么说来着?
“你看着就好,只要不亏本就行。”
这话充分说明了虞梓瑶对于自己做生意的自知之明。
而这话她说完就完了,没想到周助和孙小娥竟然做出了收费单子。
虞梓瑶看了看那列出来的费用明细,差不多就是成本加人工的费用,收不了学生多少钱,就和当初衡老头办书院一个特点,便宜。
虽然虞梓瑶之前没想过要怎么收费的,但是看到这些,不得不说完全符合她心底的期望。这让她顿时感动了。
有这样细心的助手,真是太感人了。
上一次这么感动还是夏卷出现救她于公务水火的时候!
虞梓瑶心里抹了一把鳄鱼的眼泪,嘿嘿,这样的小助手她绝对是不嫌多的!
当然众人一点没注意虞梓瑶之前的尴尬。在他们的眼中。
就是出尘脱俗的院长听闻费用的问题一愣,让人不由想到他是不是压根没想到这个问题,果真和相貌一样不食人间烟火。
听了虞梓瑶把孙小娥和周助整理的费用单子读出来,众人都不由松了口气。
但是太贵了黄辉怕自己拿不出,但是太便宜了,黄辉又怕了。
“这束脩这么如此低廉,书院的经营要怎么办?这些钱怕是买纸都不够吧?”
其余的家长顿时有些埋怨,毕竟便宜谁不喜欢,难不成喜欢贵的?
但是转念一想,看这院长一副不食人间烟火气的样子,倘若书院真的没多久就坚持不下去了,坑的还不是自家孩子?
“诸位不用担心,我们书院自有办法,学生只要好好学习便是。”
一边说着,虞梓瑶一边深深看了黄辉一眼。
你这个学生怎么总是这么多问题啊。
难不成是想给自己加一个校园最可怕的buff之一:校长大人的特殊关注?
然而她顶着那样一张视金钱如粪土的脸,很难有说服力。几个家长学生面面相觑。
唯一没心思想这些的书童一直处于懵逼状态。看着那个积极又兴奋的黄辉。
怎么回事?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家公子山上不是想要结识朋友的吗?
怎么上了山就变成书院的学生了?
黄辉可不知道自家小书童的迷惑,在听到李静瑶要带着他们在书院逛逛,认认路,他立刻就起来了。
本想把书也带上,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拿。
中午众人在新打通建造好的食堂吃了一顿,然后家长和学生就各回各家了。
那些学生都是选择把课本带回了家,有些原本课业学得不错的,看着看着,就和之前的黄辉一样入了迷,不知不觉就站在了路上不动了。
还是带他来的父母长辈疑惑的回头发现了,走过去拉人。
“娘,别拉我,我想把这看完。”
“回家不有的是时间看?”
“回来了。书院咋样?”
“那可真是大变样了,我跟你说,华门书院的院长你是没见到,我刚一打眼瞧着,差点以为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了!”
“你别不信啊,来范儿给你大伯说说,我刚刚说的可是真的。”
“这孩子,回话啊,那课本待会再看。”
“课本,课本是啥?”
“就是他手里拿的,跟你说,这玩意可金贵了。你知不知道纸?
这课本可是上好的纸做的。”
妇人显然很骄傲,大声对着人炫耀着,虽然她在此之前也没见过纸,到现在也不清楚课本的妙用,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夸夸其谈。
另一个同样带着儿子成了书院学生的妇人拉着儿子冷哼了一声,没说什么快步走回家了。
一直到了家里,才小心的把课本从衣服内拿出来,然后再三警告儿子。
“我是不知道纸是什么,但是黄家的黄辉我是知道的,人家可是去过皇城的人,他既然说着纸贵,说这课本是好东西,那绝对是好东西。
你平日里小心着点,不要在外人面前外露知道吗?
孙班长都说了,这课本怕火怕水,一撕就坏,你小心保管,别人问你借来看,你不要借,拿都不要拿出来。”
黄辉同样没有大肆宣扬,而是一回家就赶紧钻进屋子把语文课本看了个遍,然后意犹未尽的打开了算学课本。
等到看着那满满的各类数学问题,他面上的幸福表情僵住了,然后用比翻开还要快的速度关上了书。
这个还是之后再说,他还是先研究一下那些文字之间的小蝌蚪都有什么妙用吧。
刚刚读了一遍文章,似乎这些对断句有别样的好处。
作者有话要说:黄辉:虽然结果不对,但是老师和学生其实也.......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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