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甜做了一整晚的梦。
零零碎碎的梦境拼凑在一起, 偶尔她出现在游乐园,偶尔出现在校园里, 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不太真切。
唯一记得最清楚的梦,还是个噩梦。
梦里她回到了十年前,一个和往常一样的傍晚, 妈妈开车来接她放学。
她贪嘴, 非要吃路边摊的棉花糖。
从小就宠着她的妈妈自然没反对,谁都没想到,就因为两人下了车,让身后跟踪很久的人得了机会,直接把两个人绑走了。
那是个夏天,关着她们的房间却阴冷潮湿。周围都是发霉的味道,她被捆住手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冷了, 她像掉进冰窖里浑身发着抖。她太害怕了,什么都做不了, 就只能一直哭一直哭。
她妈明明也很害怕, 却在不停安慰她:“没事,你爸爸很快就会来救我们。你就当这是在做梦,等你梦醒了,我和你爸爸带你去水上乐园,你不是一直想去么?”
温甜抽抽搭搭的,只能强迫自己把哭声憋回去,以防引起歹徒的注意。
她们被绑在一起,堆在床边。窄而黑的房间里, 只有一台老式电视机,一张床,和墙壁上的钟表。
温甜哭的双眼模糊,酸涩难耐。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就只能听着表针的声音。
一,二,三……
她从未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过,那一天一夜,竟像一年一样漫长。
到了夜里,温甜还在发抖。妈妈为了安慰她,稳住他的心态,便对她一遍又一遍地承诺:如果从这里出去,她会实现她所有的心愿。
“你想要那个三十六色水彩笔,妈妈立刻给你买。”
“你是不是还想跟同学去日本看樱花?不用等毕业的暑假了,回家就带你们去。”
“还有,你想要什么?趁着这次好好想想,只要你想到的,妈妈都答应你。”
她妈妈的声线极其温柔,和童年时哄她入睡毫无区别。
温甜瘪了瘪嘴,两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十来岁的小姑娘,说起话来细声细语的。因为太过害怕,不敢大声说,带着颤音,委屈极了:“爸爸太忙了,我想我们一家三口去动物园看长颈鹿。”
“好。”她柔声笑道:“都答应你。”
这些话,成了支撑她信念的动力。她在极度恐慌的时候,一直念着,很快她就会实现很多很多的心愿。却没想到,她妈妈食言了。
第二天一大早,温甜还没醒,房门便被推开。
她有印象绑她们的人,一共有三人。
进来的这个人,是三人中的其中一个,温甜永远不会忘记他的名字,和他的长相。
他叫沈金龙。
那天他穿着白色跨栏背心,和蓝绿色沙滩裤,脚踩一双拖鞋。
脚指甲里都是泥土,两条粗壮的腿上腿毛盘根交错,还有点罗圈腿。
他身材不算瘦,有些壮,肚子上挂着一圈肥肉。
举起茶杯喝水的时候,还能看到胳膊下的腋毛。隐隐的汗臭味传来,温甜下意识屏住呼吸。
沈金龙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看起来三十多岁。肤色不白,脸上都是痘坑,和月球表面没两样。头发凌乱,染着深黄色的头发,像个泰迪。
这个人整体看上去非常不修边幅,走在大马路上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屌丝,不起眼。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也就是他那双眼睛。
有些宽的双眼皮,下三白,双目无神。可每当目光扫过来时,总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喝完了水,沈金龙将水杯一扔。抬手去解温甜妈妈身上的绳子。
虽然害怕,但是想到应该是温廷锡来救她们母女俩了,温甜妈妈也没多问。
谁知道绳子刚被解开,沈金龙扛起人便往那发了霉的单人床上扔去。
紧接着,他整个人压上去开始扯她妈的衣服。
一时间,尖叫声,哭喊声,和沈金龙的骂声混作一团。
惊恐已经不足以形容温甜的心情了,她用尽浑身力气去挪动身子,想要从恶人手中救回她妈。
可绳子捆的太紧,无论她怎样努力都挪不过去。
屋里的声音很快就惊动了其他绑匪,他们冲进来拉开沈金龙。
“沈哥,这是温廷锡的老婆,咱不能碰。”
“是啊,你要是碰了这个女人,咱摊上的事可就大了。”
“放屁!”沈金龙一甩手,把两个人都甩开:“我管她是谁,上她还需要想那么多么?”
“这样不行吧?”
“怎么不行?出了事我一人担着。怎么?要不要等我完事了,给你也尝尝?”
原本是来劝他的人也有一丝动容。
床上的女人却趁着三人僵持,猛地从床上爬下来,朝门外冲去。
记忆停留在妈妈衣衫不整冲出去的那一瞬间。
门外是一道刺眼的白光,温甜努力想看清光里的人,却什么都看不清。
再后来,她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还未睁眼,便听身边的人说,她死了,从楼顶的平台上摔了下去。楼下有人报警,警.察马上就要到了。
她……死了。
她妈妈,死了?
温甜从痛苦中挣扎着睁开眼,眼前却早已不是刚才的画面。
是一个雨夜,她在狂奔。身后的沈金龙一直对她穷追不舍。
雨水扑打在她的脸上,她有些呼吸困难。
她怎么都跑不快,浑身上下的力气似乎被抽干了一般,只能大口大口喘着气,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喊着救命。
沈金龙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灌了过来,将她包围住。
“你逃不掉的,你家关了我那么多年,这次出来我就是为了找你。”
“哦,把Z·T接下来一年所有的项目都转给拾星,记得了么?”
“不要想着报警,不信你就看看,是警.察先抓到我,还是我先抓到你。”
“也不要想着姜时衍能救你,他要是敢和我作对,哈哈,我就带着他一起做掉。”
“小姑娘,无论你在哪,我都会找到你哦。”
温甜尖叫一声,从噩梦中醒来。
她浑身的冷汗,满脸都是泪水。
梦境太过逼真,她一时间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睁眼能看到天花板,她双手对着空气一通乱抓:“救我,有没有人!救救我!”
“我在,我在这,别怕。”
正当她手足无措时,一个人将她拥入怀抱中。怀抱有力,声音低沉温和,温热的手掌一直贴在她背后的衣襟上,轻轻拍着她。
一遍又一遍哄着她。
熟悉的雪松木淡香,让她慌乱不安的心平静了片刻。
温甜愣愣地抬起头。
姜时衍就在自己身边,他紧紧抱着她,满脸疼惜之色。
泪水毫无征兆地涌了下来,温甜苍白的手试着去回抱住他。
他是温暖的,是真实的人。
她回到现实了。
温甜再也忍不住,把头埋在他胸前,嚎啕大哭起来。
门外的人闻声,连门都没敲直接冲了进来:“姜总,没事吧?嫂子怎么了?”
庄毅看清卧室的这一幕,噤了声,又识相地退了出去。
姜时衍温柔又耐心地哄着她。
片刻之后,她情绪才稳定下来。只是一直在无声抽泣,眼泪源源不断地滚落下来。她眼里满是泪水,哭的鼻子眼睛通红。
心疼来得猝不及防,姜时衍一边摸着她的头顶,一边轻声道:“做噩梦了?没事了,都是假的。”
“我就在你身边,什么都不要怕。”
温甜松开了手,看着他的双眼,抽泣不止:“你,你把项目给拾星做吧。”
姜时衍眉心一蹵:“是张建国和你这么说的?”
他静了片刻,换了种语气:“这样,我们慢慢说。昨天,他们带你回房间,对你说什么了?”
“别怕,不管他们对你做什么说什么,我都替你讨回公道。”
温甜摇摇头,只要一想起沈金龙在视频里对她说的那些威胁的话,她情绪就开始失控。
“别去找他们!”温甜攥住姜时衍的手,忙道:“不要,不要去。”
她情绪激动,姜时衍只得应她:“好,不去。”
“我们报警,把沈金龙抓起来。”
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又被狠狠扎了一下,果然被温廷锡猜对了。
这事和沈金龙有关。
姜时衍心疼地搂住她:“好,听你的,都听你的。”
他的叹息声自头顶传来:“是我的错。”
温甜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溢出:“不是,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
温甜又哭了很久,终于哭累了。
姜时衍帮她擦了脸,正哄着她吃饭。
温热的小米粥,和小猪奶黄包,他喂一口,她吃一口。
庄毅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句:“姜总,那边的事还没处理,夏一的助理已经在找她了。”
姜时衍点点头,又问:“人抓到了没?”
“还没。”
他眉头又皱起:“我知道了。”
温甜刚喝完粥,整个人还挂在他的身上。见状主动下来,坐到椅子上:“要忙么?你先去吧。”
“不忙,我哪都不去。”
吃过早饭,姜时衍抱着她回了卧室。
他知道,就算她此刻表现得再正常,都只是假象。
昨晚她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他叫庄毅去催了一下,这才转过头对温甜说道:“这事我私自做主通知了咱爸和咱哥,他们说下午就来看你。还有,我找了个医生。”
他看了看手表:“估计这会正往这边赶,你先睡一会,待会乖乖配合医生,好不好?”
姜时衍对她极度温柔。
说话都小心翼翼的,温甜盖好被子,轻轻应了一声。
*
姜时衍把温甜哄睡了,才离开卧室。
他再三叮嘱屋里的人:“除了照片上这三个人,任何人都不准放进来。”
“好的姜总。”
“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她要是醒了,就说……我去给她买零食了。”
姜时衍带着庄毅,直奔昨天的1607而去。
温甜现在情绪还比较脆弱,他不好问她太多关于昨天的事。
但是房间里捆着的那两个人,想要他们松口承认,可就简单得多了。
车子一路疾驰,倒视镜中映出姜时衍的眉眼。
疏离,冷淡,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可能会有点小虐诶,先预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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