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魏越泽的声音, 几名京都卫霎时白了脸, 没等他们带着姜沉和秦肆赶到小门,魏越泽就先走了出来。
身穿太子玄服的男人手上撑着一把竹骨伞,在他身侧是一位羸弱清秀的男子, 足足比他矮了半头,唇上没有血色,多说两句话就要喘。
姜沉看了一眼魏越泽身上的玄服, 再看了一眼秦肆身上的玄服,暗骂自己畜生和人怎么能放在一起比较呢?
魏越泽压根就不配拿来和秦肆比,哪怕穿着同色系的衣裳也不行。
于是秦肆惊喜地发现, 鲛人的好感度猛增20,一下子突破30大关,落在姜沉身上的目光也越发意味深长。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突然一声厉喝在耳边炸响, 本来对着白月光温柔的面孔阴沉下来,魏越泽看向站在最前面的京都卫,将那羸弱男子挡在了身后。
京都卫长额头冒虚汗, 连忙跪下道:“回禀太子, 臣等在都城外发现了一名鲛人……”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魏越泽一脚踢中了胸口, 高高在上的太子看向他们这些臣下却更像是在看一条狗。
“鲛人?孤记得孤告诉过你们,今日, 便是天塌下来也不允许有任何一个喘气的东西走皇城宫门,看来孤说话还是不管用,是不是只有让你们都变成不会喘气的东西,你们才能记住孤的命令?”
“好了, ”羸弱男子从魏越泽的身后走出来,笑道,“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别同他们不痛快了,你们几个还不赶紧下去,难不成真等着殿下罚你们吗?”
“是,是……”几名京都卫磕的脑门鲜血直流,“多谢太子妃饶命!”
说完连滚带爬就走了,也露出身后坐在小板车上的鲛人。
姜沉终于看清楚了羸弱男子的正脸,和原主记忆中那躺在冰棺中的少年长的一模一样,正是魏越泽心尖上的白月光,丞相之子——蒲陵。
而蒲陵也看见了他,不由得轻轻吸了一口凉气,像是被引诱了一样往前走了两步。
小鲛人拥有不属于人类的得天独厚的面容,妖这个种族仿佛被神偏爱,蓝紫的长发披散而下,被他乖巧地挽在尖尖的耳朵后面,上半身骨骼清瘦,肤色苍白,从腰线开始渐渐往下延展成一条比成人腿还长一些的尾巴。
圆润精致的鳞片薄而透明,在阳光下闪着光,小鲛人天生就佩戴着最昂贵的宝石,这一切都让他充满了诱惑力。
可蒲陵刚刚往前走了两步就被魏越泽拉住。
“我想想看他可以吗?他真漂亮。”
“不行,”魏越泽脸色愈发难看,看向姜沉的眼神是旁人读不懂的复杂,“鲛人生性狡猾,靠近他会让你受伤。”
蒲陵微微皱眉:“可是他看起来明明那么脆弱。”
脆弱到他甚至想把头顶的伞送给鲛人。
“不,”魏越泽嗤笑,“脆弱只是他们的伪装。”
他看向姜沉,不,准确地说是看向他漂亮的尾巴:“鲛人的族类比狐狸还会骗人,他们就像是等待饵食上钩的海妖,用面孔、声音来迷惑你,目的只是为了将你拖入海底。”
蒲陵被他说的打了一个冷战。
魏越泽勾起唇角,和当初逼迫小鲛人自吐妖灵时的神色一样,他凑近蒲陵丝毫没有压低声音道:“阿陵想要吗?”
“什么?”
“鲛人的尾巴,你不是觉得很漂亮吗?想不想要?”
蒲陵连忙摆手:“不……我只是……”
然而他话没说完就见魏越泽整个人都飞了出去狠狠撞在了宫墙之上。
那柄专门为蒲陵定做的竹伞也好似被利器割过变得七零八落。
“殿下!”
蒲陵担忧地小跑过去,面白如纸地将他扶了起来:“你有没有事?”
“没……”
魏越泽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吐出一口鲜血。
他终于把注意力放在了鲛人背后的男人身上,眯了眯眼问道:“你也是妖?你想帮这个鲛人报仇?”
秦肆早在魏越泽出现的时候就很不高兴,这种不高兴在他问出蒲陵想不想要鲛人的尾巴时演变成了愤怒,到达了顶峰。
魏越泽不过区区□□凡胎,所以他没费什么力就将他拍在了城墙上,还故意笑着问身前的姜沉:“你喜欢他的眼睛吗?你要是喜欢我就把它挖下来送给你。”
“不……”姜沉生理性不适,“看着他的眼睛我会想吐的。”
秦肆耸肩,看向魏越泽:“你刚刚说报仇?报什么仇?”
“原来你不知道,”魏越泽擦去唇边的鲜血,“你身前这只鲛人是被我养大的,我养了他整整四年。”
说话间,他的语气似有怀念:“那时候,小鲛人给我带来了很多惊喜,全是意料之外的……”
比如鲛人的眼泪,鲛人的妖灵以及迟迟没有得到的鲛人油灯。
那时距离炼成鲛人油灯只差最后几步了,可鲛人却突然在东宫失踪,之后蒲陵复生,虽然拥有了他的妖灵,但身子却很差,国师说想必是撑不了多久的,所以要尽快找到鲛人。
而在那之前,蒲陵便靠各种妖怪的妖力和妖灵维持生命,这也是为什么魏越泽会在大婚当日广宴妖族的原因。
只是没想到,如今不仅有不少妖族落入他的手中,就连小鲛人也主动送上了门,看来这是上天在怜悯他,不愿让他失去挚爱。
秦肆眸光暗了暗,俯身问姜沉:“他说的是真的吗?你是被他养大的?”
姜沉眨了眨眼睛:“我不记得了。”
他转过头没有看魏越泽,而是看着蒲陵朝他招了招手。
蒲陵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你叫我做什么?你们是不是来参加喜宴的妖族?为什么要打伤殿下?”
其实他想问的远远不止这些,更想知道为什么魏越泽会在他死后收养一只鲛人,以及自从复活以来在嘴边徘徊却始终没有问出口的,他到底是怎样活过来的?
人死不能复生,这才是天道伦常。
姜沉对他笑:“烟火真美,是太子特意为你做的,你知道那些烟火是用什么制成的吗?”
“什么?”
蒲陵攥紧了双手,觉得身上有点冷。
“住口,”魏越泽打断了姜沉即将说出口的话,伸手搂住蒲陵将他送进宫门,“你先回东宫等我,我一会就回来,不要乱想。”
只有在面对他的时候,魏越泽的自称才是‘我’。
蒲陵不愿:“我想留在这,或者我们一起回去好吗?”
破天荒的,魏越泽为了一只鲛人拒绝了他:“乖,听话。”
于是蒲陵只好最后再看姜沉一眼,慢慢走进宫门,门内门外好似就此分割成两个世界。
他一走,魏越泽便再没有了顾忌,他靠近小板车冷声道:“孤不管你在玩什么失忆的戏码,既然回来了,就跟孤回宫。”
姜沉扯了扯唇角:“我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跟你回去?”
魏越泽没有多废话,只是从袖口掏出一颗珠子摔在地上,下一秒以宫墙为载体一段画面被投影在上面。
之见一只浑身漆黑已经无法维持人形的鲛人被铁链反复穿过尾巴,整个鲛都被架在一个大的铁架子上,下面是熊熊燃烧的烈火。
姜沉脸色微变,如果他猜的不错,魏越泽这是在炼灯。
“这是什么?”他故作不知,“你抓了我的同族?”
魏越泽不急,目光中带上几分挑衅:“虽然都是鲛人,但还是你最好,这只黑鲛是孤千方百计寻回来的,但远远比不上你。”
毕竟蒲陵体内的是姜沉的妖灵,自然是原装的最好。
姜沉扣紧了小板车,魏越泽比上个世界的贺连生更无耻更狠辣,在他心里,怕是天下生灵都比不上蒲陵的一根头发丝,更别说是妖灵。
原主的记忆片段里有,在魏越泽心中,妖族不过跟鸡鸭牛羊是一样的,杀妖算不得杀生。
妖皇消失后,妖族势弱这也让他愈发肆无忌惮,好比这颗能够留影的珠子,乃是深海一种名为灯影鱼的妖族的妖灵所炼,可以保存一段画面并且摔碎后放出。
想来应该是在寻找鲛人的时候,误打误撞抓回了一只灯影鱼。
“如何?”魏越泽刚想离姜沉再近一步,就被秦肆幻化出来的妖力划伤了脖子,“看好你的忠犬,然后仔细想想要不要跟孤回宫,毕竟那黑鲛……不,是东宫所有妖族的性命全在你手上。”
“我跟你回去。”
姜沉收敛了笑意:“既然你这么想,那我便如你所愿。”
闻言,秦肆冷着脸道:“那我也跟你回去。”
魏越泽皱眉:“你到底是什么妖?孤要你回去做什么?”
“现在搞活动,买一送一,你要带小鲛人进宫就也得带上我。”
秦肆敷衍着,却发现好感值再度上涨了5点。
他低下头:“我陪你一块进宫,别忘了你答应了我什么。”
姜沉当然没忘,也不知道秦大总裁到底穿成了什么纲目,怎么还非得跟着他走呢?要说认出来他了也不像啊。
不是他自恋,但他就是有种莫名自信,要是秦肆此时已经确定了自己的身份,魏越泽恐怕已经化为齑粉,随风而逝了。
可惜魏越泽不傻,知道自己打不过秦肆还要带他进宫不是上赶着找虐吗?
于是他拒绝:“不行,孤只要鲛人,你若执意要跟着进宫也行,黑鲛和那些妖族就得死,你们自己选吧。”
“我自己跟你回去,”姜沉按住了秦肆的手,抬起头来看他,“你放心,我也没有忘记答应你的事,你再等等我。”
秦肆微怔,品不出这一句‘等等我’到底有几个含义。
但他知道,不论鲛人是不是他的小绵羊,都不会放任妖族因他而死。
他想的不错,更何况姜沉只有接近魏越泽才能弄明白鲛人丢失的那段记忆是什么,当然了,才能更好的虐渣。
秦肆只好不情不愿地扯断自己一撮头发然后放进了鲛人的身体内,嘱咐道:“遇到危险时,我会知道,会来救你。”
见他点头,这才转身离去,不过瞬息便已经消失在两人面前。
魏越泽叫来两名宫人推着姜沉的小板车往东宫去,可以看出他心情是非常不错的。
姜沉心情也不错,因着鲛人的记忆憋了这么长时间的气,可算有地方出了。
察觉到他想要做什么,系统颤颤巍巍地提醒:“崽啊,任务……”
“我知道,”姜沉弯了弯唇角,“我会像上个世界一样,拿到A的。”
系统回想了一下上个世界贺连生的下场,再次感叹统生艰难,也不知道如果被宿主气到卡bug算不算工伤。
*
南魏皇帝年岁已高,皇嗣却单薄的可怜,能上的了台面的只有魏越泽和最小的皇子,其余皆是生母出身不高,不堪大用。
甚至宫中还有一名三皇子,乃是皇帝与妖族所生,天生异瞳,同时保留了人族和妖族的天性,如今被囚禁在宫中的淬铁甬道,见不得光。
在这种对比下,魏越泽显得格外出类拔萃,十岁便被册立为太子,就连东宫牌匾上的两个字,都是皇帝亲笔所写。
魏越泽命人将姜沉带进偏殿,他虽心急于炼灯,但也知道此事要问过国师才能定夺,当初也是国师告诉他鲛人油灯能起死回生,蒲陵现在能回到他身边,国师功不可没。
尊贵的太子殿下看不上满是菜叶的小板车,两名侍卫便想要将姜沉从板车上拖下来,可还没碰到他就被一道音波甩了出去,大脑随着韵律荡漾,半天都没缓过劲差点被震成了傻子。
姜沉自己从板车上挪了下来,一尾巴就坐在了偏殿上好的冰蚕丝软塌上,毫不客气地吩咐道:“我渴了,要喝水。”
魏越泽眯了眯眼睛:“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孤了。”
“我记得,”姜沉笑着看他,眼神似乎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你长的那么像他,我怎么会忘了你?”
魏越泽眉头越皱越紧:“什么意思?你说孤像谁?”
“我第一眼看见你,就深受触动,”姜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说道,“我之所以从海底上来,甚至被人类拐卖,就是为了找他,所有鲛人都告诉我他死了,但是我不信,可兜兜转转我也没找到,天无绝人之路,终于,让我遇见了你,你和他太像了……像到足以让我自己骗自己的地步。”
“闭嘴!”
魏越泽心头不知怎的烧起火来,他厌恶这种被人当做替身的感觉,尤其还是个他不曾见过的男人,这让挫败且恶心。
“你敢拿孤同别的男人比较?要是没有孤在,你早就死了,你的命是孤给的。”
“嘘,”姜沉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上,不满道,“太吵了,这就不像他了。”
魏越泽本就被秦肆打伤,再被姜沉这么一气差点又呕出一口鲜血来,索性转身出了偏殿,命人看好鲛人后,去了蒲陵那,天色渐晚,喜宴还是要继续准备的。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只是一个开始,关于替身的故事姜沉已经在心里编圆乎了,怎么恶心人怎么来。
系统瑟瑟发抖:“你到底想做什么?”
姜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魏越泽不是喜欢拿别人当替身吗?不是喜欢同别人讲自己和白月光的过往吗?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还有蒲陵……”
“蒲陵应该是无辜的吧?”
“他或许无辜,但魏越泽的报应未必不会落在他身上。”
蒲陵只是朵被保护起来的娇花,他爱着魏越泽也不知道魏越泽的真面目,但从魏越泽选择为了他去伤害其他生灵的那一刻开始,这份罪名就注定要两个人共同承担。
纸包不住火,等到蒲陵知道真相的那一天,最先崩溃的就是他。
思及此,姜沉按了一下自己的心脏,在看见蒲陵的那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了,他的妖灵在企图挣脱出蒲陵的身体,看来他们融合的并不乐观。
与此同时,宫墙外的金银树上,向来走路带风的妖皇蹲在树顶的两根杈中间,衣袍还被扯坏了一角,随时观察着宫中的动向,嘴里说了一句:“哪座宫殿是东宫……”
是的他不仅没走,还打算就住在树上了。
无他,只因好感值涨到了49点后,
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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