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小时有被吓到,调头就撒丫子猛跑。
施施胳膊一张挡在青年面前,阿梓兔耳朵一竖教训道:“女孩子的帽子是能随便掀的吗?!”
狗子般的青年有点着急,冲过去要追她:“你们别让她乱跑,哪里是我要找她麻烦,是归先生今天出来巡街了!”
施施脸色一白,跟着蒲小时的气味往回冲:“小时,别去那边!!”
说时迟那时快,青年纵身一跃变成明黄色的细犬,四肢细长快如闪电,跃过施施阿梓时甩头一叼,把兔子老鼠都扔到自己背上。
“那边!”灰兔子急急忙忙道:“她不会已经混进街里了吧?!”
蒲小时误以为那只狗是她们两的天敌,几乎使出毕生最快的速度逃命,慌不择路地直接撞进一条窄巷里。
她自知做了错事,心里又愧疚又害怕,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里躲。
就在这时,满城忽然就放起烟花,天空中传来布谷鸟叫般的奇异烟火声,绽得夜幕发白。
“是归先生——”
“归先生来巡街了!”
许多人匆匆地往同一个方向涌,甚至还有烈马白狮般的野兽迈步而去,尾巴飘扬生云。
蒲小时捂着口鼻缩在暗巷里不敢动弹,远处隐约传来地震般的晃动感。
数十个侍从奴仆举着锦帐灯鼓游街前来,海棠花与琼花被婢女们洒至天际,被小孩儿们争相哄抢。
“拜见归大人——”
“多谢归大人保佑我们——”
孤魂野鬼无一不是俯身谢恩,食肆里的客人早已赶至路边恭敬等候。
看样子是久不出府的城主出来巡街,气势派头都非同凡响。
蒲小时不敢混进那些妖怪里,伸手捂紧轻薄柔软的兔皮罩袍,发觉听力比从前敏锐好多。
红白花瓣飘落如雨,灯笼竟如游鱼般摇摆而起,引领长长队伍的前路。
大黄犬驮着鼠兔骤然刹车,也停下来伏身朝拜。
三只动物半趴在路边,此刻再怎么担心也得耐着性子等架辇走完。
蒲小时卡在幽深缝隙里,突然瞳眸一缩。
她听见了极轻微的一声响。
就好像是三枚金铃同时相击,清越贯耳,余震轻微。
与此同时,白须老人的架辇缓步而过,车辙碾过石阶时竟只有泡沫般的轻响声。
蒲小时看到那帐幕上的缀珠时手腕发烫,伸手一摸像是红珊瑚有了反应。
她抬头仰望着高高在上的白须老人,看不清他身侧伴侍的侍从到底有多少个,只觉得这一切都让人敬畏又格外遥远。
她被烫的往后躲,仍不想摘下敖珀送的手串,只好用袖子把那珊瑚隔开一些。
伴随着众仆与车辇相继走远,这一条街再度恢复昏暗,珊瑚也冰凉如初。
蒲小时正想返回去找施施,不远处传来尖利的声音:“你是新搬来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
硕大的螃蟹眼睛凑了过来,骨碌碌直转:“看着不像兔子,这皮囊你哪儿买的?”
青蟹往前一步,她就更战栗一些,还没等对方伸出爪子,嗖的就蹿了出去。
“喂!城里混进探子了!”
“三娘虾哥!抓她!”
蒲小时慌不择路地往人流深处跑,身后果真有呼喊声,引发一长串骚乱惊呼。
她差点撞到一个唐裙女子的怀里,蹭的脸上都沾了些脂粉,慌忙说了声对不起再转方向疾跑。
她对这座古城一点都不熟,过桥变道全凭感觉,不一会儿竟跑进死胡同里。
身后声音越来越近,眼瞅着就要找到她。
“那丫头去哪儿了?”
“前头左拐,我闻着兔子味儿了!”
蒲小时有点绝望,心想自己明天早自习还有个专题报告没念,这死的时间也太不是时候了。
突然背后有一只手搂紧她的腰,一个用力就把她提了上去。
青蟹领着喽啰冲过来捉可疑的探子,左顾右盼在死胡同里没找着人,骂了一声又散开了。
蒲小时余惊未消,回头时更是吓了一跳。
“敖珀?!你怎么在这里?!!”
敖珀不光在她身后,而且样貌与从前完全不一样。
他在学校里素常是黑色短发配干净校服,此刻不仅银发垂落,发侧还生出一对龙角。
虽然仍是与过去一样的沉静从容,可装束模样一改,更多几分常人难以企及的仙气凛然。
蒲小时先是用手捂自己的嘴,又忍不住往两侧看。
巡街的队伍已经游荡到八仙城的另一端,灯笼还浮在街市上空仿佛游鱼。
“你……你是?”她震惊到没法组织好语言:“我……你……”
敖珀瞥了一眼巷内,淡淡道:“把外套还给人家,回去再聊。”
此刻鼠兔和狗也追到巷子里,一跃而起重新变回人形。
“小时!”施施双手扩成喇叭,一仰头话语卡住:“你还——我的天?!”
敖珀又把蒲小时从房顶拎下来,示意她把兔子外套交出去。
三个少男少女看见龙角时就有点慌乱,整整齐齐地掬了个大躬,手揽着手不知道该怎么做。
龙——他们居然可以看见龙?!
“礼就不用了,多谢你们照顾小时。”敖珀把手放在蒲小时肩头,平和道:“有缘再见。”
话音未落,两人便已消失不见。
蒲小时还没来得及说一声谢谢,整个人就好像撞进一团冰凉的气雾里,迷得她眼睛都睁不开。
再一睁眼两人居然已经飞回了家里,前后时间不过瞬秒。
“天快亮了。”敖珀低声道:“你先起床。”
他掌心一松,她失去知觉。
“叮铃铃铃——”
蒲小时猛地坐了起来,按掉闹钟冲去写日记。
她还记得一点,她要立刻记下来。
八仙城的地图还没画完多少,手机响了两声。
敖珀:先去学校了,今天轮我值日。
蒲小时顾不上回他消息,搜刮着昨晚的残存记忆一顿写,完事才匆匆收拾书包去上学。
好多事都像破碎的拼图,记得住一些,又不是很完整。
她买了袋小笼包边吃边赶路,过马路时好像还瞥见花坛里有只小老鼠,似乎还眨了眨眼睛。
刚好红灯变绿灯,学生和上班族哗地往前冲,没给蒲小时看清楚的时间。
等她在马路另一端站稳,再回头望那边看,花坛里什么都没有。
敖珀——敖珀他难道是一条龙?
龙角,银发,她梦见那副样子好几次了!
蒲小时现在大梦睡醒,虽然记得自己去游历过,却也没法去问个清楚。
“嗨同学,请问你是龙吗?”
这种问题哪怕是私下提出来,都简直像是什么抖音里恶俗搭讪的开头。
她想起手机里的那条短信,更是一头雾水。
再来到班里,敖珀还在和劳动委员一起擦黑板。
蒲小时进门时定定看他好几眼,处在梦没完全做明白的恍惚里。
她坐回位置,路筠刚好一路收作业过来。
“嘿,吵架了?”路筠笑眯眯道:“今天你们两怎么不一块上学啊。”
蒲小时机械性掏出一沓作业,转头看她:“我梦到敖珀了。”
路筠:“……!!”
不是!这进度也太快了吧!
还是说——这是双向暗恋的剧本!
“小时,”她压低声音警告道:“高二谈恋爱太危险了,你冷静!!”
“不是那个意思,”蒲小时试图找到合适的说法:“我梦到敖珀好几次,而且梦里他是银色的头发,特别好看。”
路筠跟着扭头看专心擦黑板的敖珀,半晌道:“那确实,他银发应该比现在还帅。”
“话说回来,”她理了下作业,紧张道:“你们两同居本来就有点危险,相处的时候注意一下啊。”
“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再上课的时候,蒲小时都有点心不在焉。
她第三次没跟上语文老师的讲课速度,索性撕了张便签条,几笔写了问题推过去。
『你……知道昨晚的事吗。』
少年垂眸读完,予以回答。
纸条再推回来的时候,蒲小时突然有点不敢看。
她把纸条攥在掌心里,后背又开始淌汗。
万一呢。
万一敖珀是个普通人,她胡乱提问,之后解释起来会不会很尴尬?
万一敖珀真的是昨晚那个龙角银发的人,不,那太荒谬了,怎么可能——
“蒲小时?”
阮老师皱眉道:“说了多少次,语文课也是主课,你站起来。”
蒲小时回过神来,背着手站好。
“手里拿着什么?”阮老师快步走下讲台,示意她把掌心摊开:“上课传纸条,老规矩,下课就给我罚抄一遍《赤壁赋》,放学之前交给我。”
其他同学都探头往这个方向看,有点好奇她在跟谁聊天。
路筠心想这么青涩的感情要被当场掐掉,实在是一出惨剧。
阮老师拿走蒲小时手里的纸条,缓缓展开,当众念了出来。
“你知道昨晚的事吗?”
一众学生齐齐精神起来,有种现场吃瓜的兴奋感。
昨晚?什么事?!让我听听多讲一点!!
阮老师声音一顿,把后面半段念完。
“知道。”她突然有些犹豫,手指微微发抖。
“大灾将至,我特意过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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